顧恩澤反應(yīng)遲鈍地坐在那裡,腦子困成漿糊。被人在腦門上貼了張符,他也沒多大的反應(yīng),擡眼看看垂下的符籙,鼓起嘴巴吹了一口氣,把符紙吹得上下飄動。
陸風(fēng)臉上神色變了又變,而那幾個學(xué)生也像根本沒聽到他喊的話似的,屁股生根般坐在那裡不曾移動半分,只是扭著頭看那個少年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吹符紙玩。
“這是幹什麼的?”何明宇手指戳了戳顧恩澤的額頭飄的那張符籙。
顧恩澤擡手直接把符籙扯下來,放在眼前瞇著眼看了看,說:“唔,如果,沒,記,錯,的,話,是,顯,形,符。”
何明宇摸了他腦袋一把,說:“怎麼這樣說話?”
“困,想,睡。”顧恩澤說著打了個呵欠,眼角擠出淚花朵朵。
陸風(fēng)吃了一驚,往口袋裡掏符籙的動作一頓,問道:“你怎麼知道?”
顧恩澤卻不理他,對何明宇皺著眉慢吞吞地說:“困。本,公,子,想,發(fā),脾氣。”
何明宇忍了忍,實在忍不住還是笑了,“好好好,有起牀氣就發(fā)吧。”
顧恩澤眨了眨眼,把手裡的顯形符揉成一個小紙團,揮手丟到陸風(fēng)的身上。
陸風(fēng)只覺得啼笑皆非,撿起顯形符心疼地攤開來,努力用手抹平褶皺。
何明宇問道:“你那個羅盤是做什麼?爲(wèi)什麼對著我們沒反應(yīng),對著他就轉(zhuǎn)不停?”
“這是邪物探測器,靠近邪物就會有反應(yīng)。”陸風(fēng)說著再次把羅盤湊到顧恩澤的面前,上面原本靜止的指針再一次瘋狂擺動,“你們?nèi)チ宋kU的地方,怕是有人被邪物付了身。探測器有反應(yīng)後,第二步是用顯形符籙,讓附身的邪物顯形。”
何明宇拍拍顧恩澤的頭說:“他沒有被附身,你這探測器壞了吧。”
這會顧恩澤總算精神了一些,他擡手捧著臉撐住腦袋,朝陸風(fēng)笑了笑:“我餓了,我們可以出去買點吃的嗎?”
他這麼一說,在場的幾人頓時被喚醒了知覺,全都感到一陣飢腸轆轆,眼帶綠光渴望地看著陸風(fēng)。就連陸風(fēng)自己也捂了下肚子,凌晨匆匆趕來醫(yī)院,胃裡沒存什麼東西。
陸風(fēng)說:“我請你們吃東西,你們一會要盡力配合我,怎樣?”
顧恩澤瞇著眼笑:“理當(dāng)如此。”
其他人也擡起手比了ok的手勢。於是陸風(fēng)就揹著雙肩包走了。
休息室裡安靜了下來,顧恩澤突然站起身,走到喻君越的跟前蹲下,仰起臉。
喻君越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由上而下的視角看著他小巧的臉,黑亮的大眼睛閃著光,不禁心砰砰地跳。他聽到自己在問:“你做什麼?”
顧恩澤食指往脣上一點示意他安靜,而後溫和地說道:“姑娘,你沒事吧,我感覺你越來越虛弱了。”
喻君越和坐在他旁邊的跟班劉濤頓時一陣惡寒,往後挪了挪身子,想離顧恩澤視線注視的地方遠(yuǎn)一點。
顧恩澤問:“不能說話了嗎?你總跟著他,想同他相見嗎?我希望能幫到你的。”
片刻後,顧恩澤點了點頭,慢慢地直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喻君越擡手抱住自己,心情卻如冬夜裸奔一般。如果是以前他早就破口大罵了,可經(jīng)歷了昨夜之後,他只剩下心有餘悸。
何明宇的視線一直都粘在顧恩澤的身上,見他沮喪便問道:“她怎麼了?”
顧恩澤發(fā)愁地說:“那個鬼姑娘現(xiàn)在好似半透明的影子,青煙一般快要散去了,這可如何好。”
“嗯......”何明宇沉吟道,“問問陸風(fēng)。”
“萬一他是歹人呢。”顧恩澤說。虧他特地等那個陸風(fēng)走了纔去找鬼姑娘談話。
何明宇卻笑了笑說:“不會。”
過了一會陸風(fēng)揹著鼓了一圈的揹包回來了,拉開拉鍊往外掏肯德基全家桶,可樂薯條。
“來,來,邊吃邊說。”陸風(fēng)招呼著大家出東西,然後掏了紙筆擺出記錄的架勢說,“你們幾個爲(wèi)什麼會深更半夜跑去廢校舍的?靈異大冒險?”
幾人真的餓了,低頭啃漢堡,都沒空回答陸風(fēng)的問題。
只有何明宇清了下嗓子問:“有個鬼魂越來越虛弱,是什麼原因?”
陸風(fēng)愣了下,“跟你們半夜跑去廢校舍有關(guān)係嗎?”
何明宇:“有。”
“你們不知道,除了怨氣和執(zhí)念深重的兇鬼,普通鬼魂是要去陰間重新投胎轉(zhuǎn)世,逗留在陽間時日越長,受到陽氣侵蝕越久,肯定會越來越虛弱。”陸風(fēng)說完話頭又轉(zhuǎn)回來,“這跟你們的案子什麼關(guān)係?”
何明宇對正在啃雞腿的顧恩澤說:“那隻要送她去陰間應(yīng)該就沒事了。”
顧恩澤分出一根油呼呼的手指點了點陸風(fēng)。
何明宇問陸風(fēng):“你知道怎麼送她去嗎?”
陸風(fēng)哭笑不得地說:“......少爺,能稍微尊重下我的問題麼?”
何明宇:“回答完我的,就告訴你想知道的。”
陸風(fēng)也算好脾氣了,腹誹著現(xiàn)在的高中生怎麼這麼難纏,依然還是回答了問題:“鬼魂錯過了前往陰間的時機,就只能靠高人超度了。”
何明宇:“你可以嗎?”
這時顧恩澤啃完了雞腿,拿著紙巾優(yōu)雅地擦著手指,口裡說道:“他顯然不行,他連在這裡的鬼姑娘都看不見。”
“誰,誰說的我不行!”陸風(fēng)顯然很介意別人小看他的實力,立刻反駁道:“我確實沒有陰陽眼,但你以爲(wèi)陰陽眼是批發(fā)價大甩賣的貨物誰都可以有嗎?大部分的天師都是靠後天的感覺和法器的輔助纔看得到的。咳,本人在其他方面還算是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懂不?”
顧恩澤搖搖頭表示不懂,朝陸風(fēng)伸出手:“把顯形符給我。”
陸風(fēng)嚴(yán)肅道:“符籙可不是小孩的玩具。”
顧恩澤保持著伸手要東西的姿勢:“把我剛纔揉過的那張給我就好。你看不見,我?guī)湍阗N。”
“你看得見?”陸風(fēng)瞪大了眼睛盯著顧恩澤的雙眼看,彷彿在看稀有動物,“天生的陰陽眼?”
顧恩澤拿著符籙朝喻君越走去,喻君越臉都白了,怎麼說得好像他身後有鬼一樣。他不停地回頭看背後的白牆,雖然他什麼也看不見。
顧恩澤輕輕地將顯形符按到鬼姑娘的肩上。
長髮披肩,一身白裙,手腕上纏著紅繩的女孩慢慢地在衆(zhòng)人面前顯了形。正如顧恩澤所形容的,身影像青煙一樣淡薄,眉眼也有些模糊了。
但是蘇採,喻君越及劉濤都跳起身吼道:“黃瑛瑛?!”
蘇採既恐懼又驚喜,磕磕巴巴地說:“瑛,瑛瑛,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黃瑛瑛望著他們,努力揚起一個慘淡的笑容,嘴巴開開合合卻發(fā)不出聲音。
陸風(fēng)取出一個聽診器一樣的東西,耳機塞到耳朵裡,另一端的磁盤貼到黃瑛瑛身上。他側(cè)著頭聽了一會,說道:“她跟你們說再見,謝謝。特別謝謝喻君越。”
蘇採突然不怕了,默默地望著昔日的好友流淚。
喻君越皺著眉,不說話。
陸風(fēng)說:“你身上有她的東西吧?”
“她的東西?”喻君越先是疑惑,然後才猛地想起,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支筆,“這個,上週我借了她的鋼筆,隨身帶著就是想還她。”
陸風(fēng)接過鋼筆說:“她的魂魄不全,幸好附在生前重要的東西上,才能留在陽間這麼久。”
喻君越轉(zhuǎn)頭對上黃瑛瑛蒼白泛紫的臉,心情十分沉重,依稀還記得藍(lán)天白雲(yún)下的籃球場邊,這個女生遞過來一瓶水,向自己表白的時候兩頰通紅,面若桃花的樣子。
“下輩子再做同學(xué)吧。”他說。
黃瑛瑛含笑帶淚地望著他點頭。
自稱高人的陸風(fēng)要開始超度了,大家都好奇地盯著他看。有的人想著電視劇裡演的腦補陸風(fēng)甩著拂塵蹦蹦跳跳地做法事的樣子,越發(fā)期待了。
陸風(fēng)拿出一本陳舊發(fā)黃的手抄本,翻開來,清了清嗓子低頭唸了起來。
“......就這樣?能行嗎?”顧恩澤斜著身子跟何明宇咬耳朵。
何明宇搖頭。
顧恩澤雙眼突然亮了下,說:“你說他會開出一條通往陰間的路嗎?我們可以走進去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