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熟悉的大手落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很快就會見面的。”
顧恩澤擡起頭看著他寵溺的笑容,眼睛有些酸澀,可心裡空洞的地方一點一點地被塞滿。
原來每次只要看見他,不管身處何地,整個世界都會有百花盛開,陽光普照的感覺。
“小呆,醒了?”
顧恩澤睜開眼,看到了自己的陽光,忙伸手一把抓住:“何明宇!”
何明宇摸摸他的額頭道:“我在這,你怎麼突然暈倒了?”
顧恩澤瞪大了眼睛,看向門口:“有厲鬼附身在陳阿姨身上!”
他臥室的門虛掩著,此時被人輕輕地推了開來。女鬼倚在門框邊,看著顧恩澤露出一抹嗤笑:“陸聲樑,你在找我?”
顧恩澤從牀上跳下,一邊從口袋裡掏符一邊朝女鬼走去:“呵呵,我可不是什麼陸聲樑。你們搶了我的身體,真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嗎?地府已經把身體還我了。”
女鬼此時再也無法保持臉上的笑容,厲聲道:“你說什麼?!怎麼可能?!”
“你要找陸聲樑?我建議你回地府找。”顧恩澤將手中那張蘇炳章送的符籙撕開,甩向半空。
兩半符紙在空中燃盡,一個蘇炳章的虛影落在顧恩澤的面前,腳踩大禹步,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劍訣於胸前指出,一道金光急速打向門邊的女鬼。
女鬼轉身避讓,速度上輸給了那道金光,肩膀被刺穿。肩膀本不算要害,她卻痛苦地嚎了一聲,滿臉驚懼地捂住了持續發金光的傷口。
那金光似乎對肉身傷害不大,專門損傷邪靈類,女鬼堅持了一會便再也無法忍受地脫離了陳月蘭的身體。
而原本顧慮著會不會傷到陳月蘭的何明宇和顧恩澤等的就是這一刻!兩人擡起的手中泛著法力流轉的光芒,毫無保留的攻擊同時砸向了沒有軀殼的女鬼。
“啊——!”女鬼慘呼著被狠狠打中,重重摔落在地上。她黑暗紅的斗篷被打落,露出裹起來的一頭如枯骨般的白髮,身上瀰漫的黑暗邪氣幾乎都散去,再也無法張牙舞爪地喧囂。
女鬼緩緩地擡起頭,白髮自兩旁散開,露出她灰白的臉和兇狠的眼睛,右頰上一個鮮紅的“罪”字烙印讓人觸目驚心。
“……”顧恩澤揮著拳頭對何明宇道,“接著往死裡揍!”
何明宇回身解了下在黑白身上的封印,原本在旁邊蹦來跳去吶喊助威的黑白現出了原形,立刻雀躍地前撲,張嘴朝女鬼吐出一團火焰。
女鬼確實兇殘狠辣,但何明宇傳承自佛家的光明法術對這種黑暗邪物有特殊的剋制作用。她被三人輪番轟炸,翻身無能,眼看著就要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她摔出去的瞬間,瞥見了房間角落裡的一個紅衣小鬼。而且是個缺了一魂的厲鬼!她被打得破碎的魂魄也可以附上去!
女鬼虛弱地匍匐在地上,她不再反抗,動作遲緩地拉起了自己的斗篷遮住全身,然後便一動不動了。
“死了?”顧恩澤問。問完又覺得怪異,因爲這女鬼本來就是死的。他盯著地上那斗篷看了一會,指揮黑白道:“黑白你過去踩一腳。”
黑白習慣性地反駁顧恩澤:“你去!我有四隻腳,不會踩一腳。”
“嗯?”一旁的何明宇斜了黑白一眼。
黑白立刻站直了道:“好的主人,馬上去主人。”
黑白超前一躍,四足落在斗篷上,斗篷立刻癟了下去。它回首大聲道:“回主人,那女鬼應該是魂飛魄散了。”
何明宇道:“斗篷燒了吧。”
看得十分無語的顧恩澤對何明宇道:“它確實是豹不是狗腿子?你都怎麼教的?”
何明宇並不關心黑白的教育問題,他伸手撥了撥顧恩澤有些亂的頭髮,問:“突然暈倒是被這女鬼打的?”
“倒沒打我。”顧恩澤搖了搖頭,雙眼微微瞇起,有些感慨地說道,“她認錯人給我吃了什麼蘭花,然後我就做了個很長的夢。”
何明宇問:“什麼夢?”
顧恩澤看著何明宇一雙似有繁星點綴的桃花眼笑了起來:“是個好夢,只是夢不能做太深,深了就難以清醒了。”
何明宇又問:“你剛纔說他們搶了你身體是什麼意思?陸聲樑又是什麼人?”
“哦,這個身體其實是屬於我的。”顧恩澤指了指自己的臉,努力組織語言解釋道,“陸聲樑和剛纔那個女鬼在地府殺了鬼差,搶了我的投胎機會。我其實是真正的陳澄。陸聲樑是搶了我身體的陳澄,現在奪舍成了安雪柔。嗯……是不是很亂?”
何明宇十分順手地摸他腦袋:“你沒事就好。”
在沒人注意的房間角落裡,身上捆著鎖鏈的紅衣小鬼漆黑無神的眼突然閃過一道紅光。麻木的臉上,紫黑色的小小脣瓣勾起一個冷笑:安雪柔是嗎?
兩人一起把倒在地上的陳月蘭扶到她的牀上。
陳月蘭閉著眼,雙眉緊皺,呼吸也是斷斷續續的微不可聞。顧恩澤憂心道:“陳阿姨臉色很差啊……”
“我打電話讓醫院派車過來。”何明宇說著掏出手機打電話。
醫院的人員暫時沒等到,倒是先等來了蘇炳章。蘇炳章的那張符不但加持了他的金光劍可以打出強力一擊,還可以讓他追蹤到事發地點,儘快趕到。
蘇炳章爲陳月蘭檢查了一番,搖頭嘆息道:“送醫院也沒有用了。她本來就身體太虛,生機黯淡。如今被這厲鬼附身所剩不多的生氣都被侵蝕而盡,就算用法力讓她甦醒,也只能是迴光返照。”
“什……麼……”顧恩澤張了張嘴,卻哽咽地止住了聲。
陳阿姨這幾個月來,供他吃供他住供他上學,給他做飯洗衣,兩人雖未能親密如母子,但對他的恩情卻是讓他銘感於心,並想著陪伴照顧陳阿姨一輩子的。
若是當初沒有被陸聲樑搶了投胎機會,顧恩澤纔是那個被陳阿姨生養的陳澄。
可沒想到陳阿姨的一輩子竟然這麼短暫,母子緣分淺薄得讓人心酸無奈。
何明宇也心情沉重地嘆了口氣,默默地從身後摟住顧恩澤,讓他靠在自己結實的胸前。
顧恩澤聽著何明宇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慢慢地冷靜了一些,回頭問他:“明明,我們要叫陳澄來嗎?陳阿姨,或許
想見他最後一面吧。”
“不行,我會控制不住想弄死他。”何明宇黑下臉來。幾乎害他堂姐和小外甥命喪黃泉的仇還沒報,竟然還是搶小呆瓜身體的宿敵!
顧恩澤是明白這些恩怨的,他也不想見陳澄,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想動手。但如果陳阿姨醒來,喊著要見陳澄,怎麼辦……
他安撫何明宇道:“我們忍這一次吧。那陸聲樑經過轉生池,其實已經沒有了前世記憶。所以,他應該還是認陳阿姨這個母親的。”
何明宇懷疑地哼聲道:“是嗎?”
“至少陳阿姨是認他這個兒子的。”顧恩澤無奈地說完,下了決定地掏出手機給安正鑫打電話,讓他幫忙傳達消息。
電話那頭,安正鑫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出聲道:“我想她不會去的。她不能坐實了自己是陳澄奪舍的事。”
顧恩澤垂下眼簾道:“你幫忙傳達一下吧。來不來隨便他,我只是盡力做好我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