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89章 證據(jù)確鑿

沈夙媛沒有立即就去找太皇太后,相反,她先去了太醫(yī)院找曲寒方過來。她拜託曲寒方替老婦人好好看上一看,叫他開一些藥,讓老婦人這身上十多年來被火燒燬的皮膚能夠得以恢復些,起碼不看著讓人覺得如此恐懼害怕。而本來沈夙媛是打算讓曲寒方替喜兒亦診斷診斷,然而一個人心智全失十幾年,她心裡也清楚,短時期內(nèi)要想恢復神智是不大可能的。

畢竟,喜兒不是因什麼刺激而變傻。按老婦人所言,喜兒是天生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傻。

所以沈夙媛暫時沒讓曲寒方過手喜兒,依舊是讓玉瑩繼續(xù)擔任開導教育喜兒的職責,讓寶芯主要負責和喜兒玩耍,調(diào)動起喜兒的情緒。她安排妥當後,一看這時間點,都已經(jīng)臨近晌午,故而沈夙媛過完午膳後,休息片刻才動身前往靜心殿。

她之前忙著調(diào)查鐲子的事情,因此好些時日未曾上靜心殿來和太皇太后聚上一番,祖孫倆聊聊天,而今沈夙媛這趟前來,太皇太后還有點想不到。

她以爲這小兩口正打得火熱,再者她知道她這外孫女有一些事要忙,自不能天天要求她過來。故此她今日連個提前招呼都沒有就來了靜心殿,還真讓老人家微微詫異。

“外祖母,外孫女太想您了。”沈夙媛一過來就開始裝起孝順的子孫輩,一個勁地貼著太皇太后的肩膀蹭動嬌嗔。

老人家受不住她這德行,無奈地搖搖頭,拿眼瞥著她道:“這是怎麼了你……”

沈夙媛狀似不經(jīng)意地擡起一雙纖細的手,令寬大的袖口很容易就落下來,旋即露出腕間特意戴上的血玉鐲子,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觀察著太皇太后的表情,就見老人家本同她笑著的臉,再瞧見她腕上的鐲子後忽地神情一怔,竟似魂魄被人猛地給用陣法攝住一般。

太皇太后發(fā)懵片刻,沈夙媛心念轉(zhuǎn)動,暗道外祖母對這鐲子果然有印象。

她繼續(xù)賣力地秀那腕子上的鐲子,一邊嘴上喚道:“外祖母?外祖母……”

太皇太后從她的叫喚聲回神,盯住鐲子的眼睛裡忽而迸射出一絲光來,遂老人家伸出手,摸上了沈夙媛的腕子。

沈夙媛清楚瞧見,太皇太后摸著的手指正在顫抖。

沈夙媛一副感到吃驚的模樣,張著嘴:“外祖母……”

太皇太后忽然發(fā)出一聲嘆息,她轉(zhuǎn)過頭來,定定看住沈夙媛:“媛媛,這鐲子……你從哪兒得來?”

沈夙媛見太皇太后這般,心中已隱隱確認,此物果然是非常貴重的物件,正待她要說出這鐲子的出處,太皇太后忽然別過頭,面上被一股子沉重的哀傷鋪天蓋地給籠罩,她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呢喃:“這鐲子……十多年前,哀家曾有過一對。那時候……哀家將其中一隻送給了當時還健在的皇后,這另一隻……至今爲止,哀家還留著呢。”

太皇太后的一番話讓沈夙媛真是萬萬想不到,她竟再一次的誤打誤撞,卻以此確認了一件事實。

這鐲子果然就是皇后所有,而能夠證實鐲子的證據(jù),就放在太皇太后這。

沈夙媛心頭鬆氣,她望著太皇太后,將腕子上的鐲子取下來給她:“外祖母,您仔細瞧瞧,這是不是您十多年前送給皇后娘娘的?”

太皇太后的眸子轉(zhuǎn)過凝在她臉上,目光微微思索,良久道:“……哀家怎麼覺著,今兒媛媛是有什麼事要來問哀家?”

老人家是精明人,沈夙媛這欲擒故縱的招數(shù),很快就被她所看穿。

沈夙媛失笑一聲,語聲感概:“確實是有一些事想要跟外祖母來確認,但這件事,絕對是外孫女思慮許久,絕不是隨著性子胡亂。等會兒,外孫女就告訴您一切真相。”她說罷,將鐲子放到太皇太后的手裡。

老人家雖感到非常困惑,但還是接過鐲子,拿到掌心裡舉到眼前,仔仔細細地裡外觀察,當瞧著那鐲子上的裂痕,和上頭因歲月而留下來的一些痕跡後,太皇太后的眼中彷彿有一抹情緒正翻滾不休,“這上頭的口子……是怎麼回事?”

“夙媛現(xiàn)在就告訴您,今日夙媛來的目的……”沈夙媛的聲音緩緩地響起,插入了太皇太后沉重的記憶裡,她說話的口氣異常平和,緩慢溫吞的語速中卻帶著一股厚重的力道,似一道霧霾壓在這話上頭,一個字,一個字變作錘子,敲打在太皇太后的心上。

一直待她說罷,氣氛卻似一瞬間凝固定格。

老人家沒應聲。

但她一雙泛紅的眼眶,和不斷顫抖的手掌,足以說明她此刻的心境。

“外祖母,您不要憋著自個,您若是心不順暢,一定要發(fā)泄出來……”沈夙媛見老人家一張臉都被這氣給憋得青紫交加,顯然是憤慨於心頭,卻因爲這一時受創(chuàng)過重,激烈的情緒全部都堵在胸口裡。

太皇太后這把年紀可不能把情緒給憋著,沈夙媛生怕老人家會憋出個好歹,便在她耳邊促她出聲,她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焦灼之意,太皇太后空蕩蕩的腦子裡忽然就竄入了當年往事。

她想到她那可憐的兒媳,那平素性子悶得都不說話,對她格外貼心孝順,一言一行都特別叫她舒心,越是想著太皇太后就越是有種無法承受般的鑽心之疼,她剎那似感到心被人給活生生地挖去一塊,這一下空了,冰冷刺骨的風猛然灌入,發(fā)出呼呼的宛若是人在哭號般的淒厲聲響。

太皇太后手掌忽然鬆開,鐲子從裡頭掉落到膝蓋上,而她艱難地喘著氣,腰背彎了下來,手緊攥住胸口的衣襟,一副窒息模樣。

沈夙媛當即用手按住太皇太后的背,在老人家耳邊不斷道:“您呼氣,快些呼氣……”

太皇太后照著沈夙媛所說不停地呼氣,吐氣,呼氣,吐氣,這般來回幾次,終於是緩過這窒息的勁來,而這剛一緩過勁來,她的眼瞬間溼潤,汩汩流淚。

“可憐的皇后……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當初那三年來,太皇太后親眼見證睿德皇后的身體衰敗,最終咳血身亡,那時她心中是懷疑過張氏的,然而睿德皇后常年重病纏身,大半時候都是躺在榻上叫人在服侍伺候,這病逝的可能性確實很大。

她是經(jīng)常去看望睿德皇后,她瞧得出來,睿德皇后是命不久矣,然第三年下半年起,她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轉(zhuǎn)。本來一天都要睡上大半日,連說話都變得模糊的人忽然有一天能夠正常說話,雖然語氣有些虛弱,但太皇太后還是感到非常欣慰。以爲老天開眼,讓她的好兒媳終於能夠恢復起來。

之後,她經(jīng)常上儲明宮去,瞧著她的兒媳一天天起色好起來,而太皇太后亦察覺到,她的兒媳似乎總有一些話想要同她說,然每一次都欲言而止。

直到那一日……那件事的發(fā)生。

如今十多年前過去,當年事件早已被淹沒於記憶的長流中,而從她的外孫女口中說出這件事來,太皇太后忽然間有一種恍然滋味。

原來那時的種種跡象,的的確確是皇后有話想要同她說。

可惜,還未等她開口,一條卿卿性命,便已香消玉殞,再也無法開口。

“外祖母,如今這人尚在孫女兒的宮裡,而這鐲子已經(jīng)可以證明就是皇后所有,然這樣……還是不夠。”沈夙媛說罷,眼神裡似攢動著一束光,涌動於那雙寶石大眼中。

太皇太后此刻已將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她知道光悲痛是無用的,只有令張氏伏誅,纔是現(xiàn)下最要緊的事。因此當她瞧見自己這外孫女胸有成竹的樣子,太皇太后不由升起一絲感嘆:“媛媛……確實長大了。前些日子還是頑皮的波猴子相,但現(xiàn)在……”

“您知道,夙媛一直秉持的觀念就是,人活在世上,自己快活最重要,外祖母您說是不?就算是要爭,也不能不擇手段,喪失人性。”

就例如當年後宮爭奪戰(zhàn)中勝出的張?zhí)螅退闼F(xiàn)在成爲太后,可她曾經(jīng)犯下的那些罪過,確實紮紮實實地落了跟,發(fā)了芽,直到今日冒出頭來,終究是要被人給發(fā)現(xiàn),將她這種種積下的罪孽給揭開,露出裡頭烏黑不見底的種子。

太皇太后聽罷沈夙媛的話,嘆了聲,哀聲中又帶著一絲憤意:“張氏她……她實在是惡毒至極!本以爲她還有一絲人性,如今看來,是哀家大錯特錯。那時候皇后的病情明明都有所好轉(zhuǎn)了,這突然一下子就咳血身亡,這說明張氏是知道了,皇后早已看穿了她。那三年來皇后的身子不論用什麼貴重藥物都醫(yī)不好,看來……這其中,亦有張氏的毒手下在裡頭。她眼見皇后的病好起來,這就急了,遂下此毒手!”

她說著說著人又激動起來,沈夙媛就怕她情緒太過會像剛纔那般喘不過氣來,忙勸她道:“外祖母,您先別說了,先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從太皇太后的話中沈夙媛已經(jīng)可以猜測到張氏爲何這般急於下手了,恐怕……是睿德皇后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平素裡在服用的藥物裡還攙和了別的,又或者說她宮裡頭有什麼令她一直都無法病癒的植物。不過沈夙媛還是傾向於前者,畢竟若是後者的,天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東西,若真有毒性的話,早就查出來。

這樣做,太明顯。

倒是買通太醫(yī),給睿德皇后服用的藥物裡攙毒,無色無味,殺人於無形。

如此想來,這毒應該是慢性毒藥,後來皇后發(fā)現(xiàn),不再服藥,後來逐漸氣色轉(zhuǎn)好,張氏察覺,恐生有變,終於按捺不住,對睿德皇后下了毒手。買通宮內(nèi)上下人等,竟幹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這樣細細的一分析,時間,過程,連細節(jié)都能夠完全對應上。

張氏的惡毒,昭然若揭。

此刻的太皇太后忽而長舒一口氣,她問道:“媛媛,你說這些加在一起,還不夠定那妖婦的罪,那要怎樣,才能一次將她定罪?”

和沈夙媛一樣,太皇太后所想,亦是要一回合就把張氏ko,讓她來喘氣出力的勁都不可能有。

沈夙媛聽得太皇太后的問話,她將掉落在老人家膝蓋上的鐲子重新戴回手腕上,隨後她擡起頭來,臉上露出認真的表情,問太皇太后:“外祖母覺著……夙媛同睿德皇后可有幾分相像?”

太皇太后不曉得她爲何突然問起這個,見她表情凝神專注,心頭一動,張嘴道:“這氣質(zhì)是全然不像的,兒媳天生冷性子,悶得緊,即便身子好的時候都不怎麼愛說話,只不過這面貌……確實有幾分相似。”

“那麼……若是讓夙媛來扮作睿德皇后的模樣……您覺如何?”

“這……”太皇太后瞧著她這一張臉蛋,心中光點隱約亮了起來,她似乎是明白,沈夙媛到底想要做什麼。

沈夙媛要做的,是非常老套的法子。

但法子不在於它老套不老套,而在於……它好不好用。

沒錯。

沈夙媛要做的,就是扮作當年的睿德皇后,向張氏冤鬼索命。

只不過,在索命之前,沈夙媛還要做一件事。

恩……就是先嚇嚇她。

太皇太后見她這眼珠子裡流光轉(zhuǎn)動,就知道她心中應該是已有萬全之策,故此這一趟過來,亦是來測探的,太皇太后想至此,越發(fā)覺得她這從小看到大的外孫女真是深不可露的厲害娃子。只不過……太皇太后突然想到一點,她遲疑半晌,終於還是問道:“……皇上,可知此事詳情?”

沈夙媛就知道太皇太后一定會問的,而她早就想好說辭,便從容道:“皇上至今還不知,不過夙媛希望,外祖母您能保守秘密。但這秘密只需要您保守半天工夫,待及夜,這一切自然都會揭曉。”

一聽,太皇太后當即明白過來,她是打算讓皇上親眼目睹這一切由來。

這……

太皇太后輕嘆:“皇上若是知曉,必然倍受打擊,屆時……”

沈夙媛聽得出太皇太后的話間含義,她這是擔憂朱炎會因爲這件事而耽誤朝政,其實她亦是猶豫過的,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怕他控制不住,而令傷口復裂。然而她前後仔細一想,最終還是覺得,此事還是讓他從頭至尾都知道的爲好。

她想到了前些天,他是那樣敏感之人,她之前已經(jīng)瞞著他在暗自進行調(diào)查,特別是此事還關乎於他的生母,照道理她其實應該告訴他的,但她不能。然現(xiàn)在……她不想……再隱瞞他。

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把一切都傾盆撒出。

沈夙媛道:“這一點請外祖母放心,有夙媛在呢。況且,皇上早已不是當初的孩提,皇上如今經(jīng)歷了這麼多事,他若能知道生母之死的真相,這反而是好事纔對。其實夙媛一直清楚……皇上對於睿德皇后的事,一直非常介懷。”

她想,長大後的朱炎在得知當年睿德皇后的死因時,一定曾懷疑過張氏,然而他沒有證據(jù),只憑借猜測是沒用的。如今實情終於浮出水面,且讓她逮住後深入一番探察,終於揭開當年看似平常不過的假象,露出骨子裡的黑暗潮涌。

這應該……值得慶幸。

見她面色惆然,太皇太后心頭亦涌上一陣哀傷,兒媳死得悲慘淒涼,如今孫媳能爲她報仇,將那妖婦繩之於法,是上蒼開眼啊……

天道輪迴,這人造了業(yè)障,終究要還。

老人家潸然淚下,聲音微顫不穩(wěn):“炎兒幼年喪母,打小在那妖婦底下長大,哀家這些年同炎兒親近,其實哀家知道炎兒渴望母愛……然那妖婦不是炎兒的生母,又處處限制於炎兒,妄圖把持朝政,若非哀家在旁側(cè)監(jiān)製,那妖婦怕不知要使出什麼手段來陷害炎兒……幸好,炎兒如今也長大了。妖婦的勢力早已不如當初,哀家終於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這妖婦伏法受刑,知足了……知足了……!”

“外祖母……”沈夙媛一聲輕喚,她心頭何嘗不動容,張氏罪行累累,然就是沒有證據(jù),如今人證物證齊全,張氏就算想要狡辯,這天下卻哪裡有這般多的巧合存在?而且她不會給張氏半點僥倖逃生的機會,她要一擊必殺,讓張氏這陰險毒辣的婆娘真正的遭上一回罪!

讓她連灰燼都燃不起來,徹徹底底地墜入無間地獄!

從靜心殿出來,沈夙媛帶著林嬤嬤和隨行伺候的一些宮女來到張?zhí)蟮镍P儀宮。而一向都是張?zhí)鬆懝シ剑缃裆蛸礞罗D(zhuǎn)守爲攻,親自登門拜訪,這讓張?zhí)笮闹畜@疑不定,她猜測著沈夙媛的來意,然作爲不速之客的沈夙媛,倒是十分鎮(zhèn)定。

她就特別死皮賴臉地表明,她就是過來看望一下太后,表達一下她作爲兒媳的孝順之心。

可表達孝順之心,卻連個把禮都不帶,張?zhí)笮闹欣湫Γ€孝順?別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吧?

不過自打張?zhí)蠡貙m後爲了蘭嬪的事來找過一遭她的麻煩,這些時日來,張?zhí)鬀]再過來尋滋擾事,安分得緊。故此就算沈夙媛上門來,又能如何?張?zhí)箅m說不曉得沈夙媛這一趟過來,到底是爲何,但她並不擔心,畢竟她現(xiàn)在可沒有任何把柄被沈夙媛握在手上。

“媛媛過來,難道就只是來和哀家請安的?”張?zhí)笠娝龁柾赆崛允橇糁蛔撸晃抖酥枰膊徽f話,就這麼一臉笑吟吟,神秘莫測的樣子。

張?zhí)笮难e莫名的底氣虛,她不曉得這沈家小輩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她究竟想過來做什麼,可等了好一會兒,人也不見吭聲,張?zhí)筮@纔出聲問道。

沈夙媛像是這才記起來,她已經(jīng)在鳳儀宮內(nèi),正待要放下茶,手不知怎地,一個不穩(wěn),茶碗帶翻全部都落在衣裙上頭,沈夙媛哎呀一聲連忙從座位上跳起來,手將袖子裙子提起來使勁地甩著裙襬上頭的茶水,可即便是她反應及時,依舊是留下一灘深色的茶漬。

“這……”沈夙媛的面上露出沮喪神情,目光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袖子上也沾上一些,自然地將袖子給捲起來,露出手腕上戴著的紅得如瑩潤光澤的血玉鐲,遂擡起頭來,好不可憐地望著張?zhí)蟮溃骸百礞卤臼翘靥氐剡^來,想和太后您好好說上一些話,從前太后和侄女兒之間有些誤會,侄女兒是誠心過來想和太后您說清這些誤會……”

沈夙媛說得這些,面上神情確實誠懇真摯,可卻是一丁點都感動不了張?zhí)螅瑥執(zhí)罄溲劭此鞠胍獊韮删溱s緊將她打發(fā)了就是,然目光不經(jīng)意間瞥到一物,眸光頓時凝住。

她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定在沈夙媛手腕上,神情從驚疑逐漸變得惶恐起來。

沈夙媛不出聲,拿眼打量張?zhí)蟮哪樕坦Ψ颍首鳠o意地用手摸著腕子上的鐲子,一邊自顧說道:“前些時日,皇后來過一次,也同夙媛說了,那日您和皇后從泰州剛回來,想來這水土不服,導致心情差,又趕上蘭嬪的事,會怪責夙媛亦屬正常。這如今,咱們都把話說開了,從今往後……太后?”她一副正要談笑泯恩仇的時候,忽然停住語聲,目光疑惑地落在太后的臉上,“您在看什麼?”

她故意裝出什麼都不知情的模樣問張?zhí)螅嵴邊s像是嗓子被東西都卡住了,她張了張嘴,最終沒說話,而是擡起一對帶著深深厭惡,憎恨,又佈滿恐懼,慌亂的眼。

“您……”

“哀家忽然感到身子不適,媛媛……這事情都過去也不用再提,你先回去罷。”張?zhí)笥檬址鲋~頭,身子無力地晃動一下,身邊的心腹秦嬤嬤忙上一步子攙扶住她,而秦嬤嬤也注意到沈夙媛手腕上的鐲子,她的表情亦是變得僵硬,但她藏得很好,一直等沈夙媛告辭離開鳳儀宮後,秦嬤嬤才扶著虛弱的張?zhí)笕胱凵窠K變化起來,驚懼不定。

因爲當初……她就是將毒藥親自灌入睿德皇后的口中。

而那鐲子,她不過是一瞥而過,如今在沈夙媛的手腕上重現(xiàn),她竟一下就記起來!

這天下間血玉鐲並非只有一對,然而那樣的成色,那樣的式樣大小,還有上頭那些紋理,都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秦嬤嬤想了想,顫巍巍地道:“老奴總覺得,今日皇貴妃過來,這其中很有蹊蹺。”

“這沈家的小賤人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倒是她手上戴著的東西,讓本宮熟悉得很。”張?zhí)笪⑽⒑狭碎x眼,她怎麼會忘記那玉鐲,那可是當年上貢之物,血玉寶石,金貴罕見。她當年一眼看了就特別喜歡,本想向先帝求來打造成一套首飾,卻不想最後被先帝給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將其打造成一對玉鐲子,一隻給了睿德皇后,一隻自己留著。

她那時候心裡恨死了皇后,就算她那時候是最受寵的,然真正一些好東西,都會被老東西搶過去,再轉(zhuǎn)送給睿德皇后,她知道,這老東西是故意的!即便是現(xiàn)在想來,張?zhí)笠琅f恨得牙根癢,她從來就不會後悔當初所做的一切!她知道帝心難測,而聖上的寵愛,有朝一日會隨著她年華逝去,韶顏不復而逐漸淡弱,往後會有更鮮嫩的女子入宮,而那時候皇后依舊是皇后,而她仍是寵妃。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做一個寵妃!

她要當皇后!要做這後宮之主!

“應該……是太皇太后送的另外一隻吧……”秦嬤嬤底氣不足,氣虛地說。

秦嬤嬤是看到了那條口子的。

她活了大半輩子,許多事都忘了,但惟獨當年那件事的情形,她回憶起來,居然每一處細節(jié),她都有印象。

比如當時皇后手腕上戴著的鐲子。

比如她灌藥後離開時皇后發(fā)出的悲鳴慘叫,隨後……是一聲清脆物落地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鐲子。

那清脆的響聲宛若記憶的閘門,噹啷一聲落地,就此打開她深埋於心底的那一段充滿腥氣的往事。

而皇貴妃手腕上的那隻鐲子,就有一道缺口。

秦嬤嬤的心在顫抖,她似是事情已敗落,渾身的汗。

張?zhí)蟊人?zhèn)定得多,一眼冷冷看去,令秦嬤嬤身軀一緊,此時,張?zhí)蟮穆曇舢惓F届o地響起:“嬤嬤是在害怕嗎?害怕那個沈家小輩……會知道當年的實情?”她說著冷笑一聲,面容上浮現(xiàn)些微的猙獰之色,她今日脣色深紅,這一張嘴,宛若張開血盆大開,裡頭不斷噴出毒霧:“嬤嬤怕什麼!沈家小輩如何能夠得知?當年那些人本宮早就一個不落的剷除乾淨,就算她運氣好,拾到這一隻破鐲子,又能拿本宮怎樣!哼!”

重重的哼聲似一道驚雷般,劈得秦嬤嬤戰(zhàn)慄不已。

她不知爲何,總要反駁張?zhí)蟮脑挕?

皇貴妃真的不知情嗎?當年事件中的人真的一個不剩都被清理乾淨了麼?那皇貴妃今日過來……究竟……秦嬤嬤的腦海裡被這樣可怕的情緒所涌入,她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最終,她心中有了一個模糊的定論。

皇貴妃……是有意的。

而不論有沒有意,當事人走得乾淨利落,只留下這樣一個懸念,讓張?zhí)蠛颓貗邒哌@二人不斷胡思亂想,至於她,則開始她爲張?zhí)缶臏蕚涞膩丫帧?

當初的後宮勝利者,看似是得到一切,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究會得到懲罰。而她曾經(jīng)所犯下的罪行不會湮滅,會築於人心上,永久的刻上烙印。

沈夙媛回到敬央宮,按部就班地佈置起來,她將該準備的服裝,道具,包括燈光效果都告訴了林嬤嬤,並且讓團籽在旁輔助,畢竟團籽的記性好,細節(jié)問題能夠處理得更爲妥當。之後,她只管等著晚上的一場好戲。

現(xiàn)在,清閒下來的沈夙媛得了空,讓玉瑩將曲寒方從太醫(yī)院請過來。

曲寒方過來後,沈夙媛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她婉妃乳孃元氏的狀況,而曲寒方的回答亦同她所想的差不多,元氏的身子長達十幾年的敗壞,能茍活至今已是令人萬幸,而就入元氏所言,她確實沒剩下多少時日的活頭。但是如果能用貴重藥物加以調(diào)理,那麼本來只有一個月的大限,或許能夠延長到三個月,或者更久……只不過要想再活得長久一些,那就難了。

本來按元氏本身的年紀已經(jīng)是不小了,這邁過半百後一通的折騰,怎麼可能不損壽命?

曲寒方的話雖然沈夙媛心中已有估量,然從嘴裡說出來,還是讓她感到一分難受,她緩緩舒氣,眸光裡隱含悵然:“我不多說什麼,只希望先生能夠竭盡所能,讓元氏多或一些時日……不爲別的,她這一生太過悽慘,我只願元氏臨終前,能夠踏踏實實地像一個正常人般,安享一段晚年……”

她的嗓音輕柔溫婉,像陳述一段流年往昔,眸光安安靜靜,凝視著他。

曲寒方心中觸動,慎重點頭保證:“微臣定會竭盡所能,不辜負娘娘重託。”

沈夙媛溫溫淡淡地一笑:“先生盡力而爲,不必爲我……醫(yī)者父母心,先生……還是爲了自己罷。”

曲寒方聽得她一言,宛若兜頭一盆冷水澆落下來,他猛擡起頭來,目光綻開一片光。而沈夙媛依舊神情淡然,她此刻眉眼中柔光細密,就如一首江南的小曲調(diào),輕盈奏樂,於耳畔間似溪水一股股地靜靜流淌。

他何時……竟連這一份醫(yī)者父母心的初衷都忘了?

曲寒方喉口澀然滾動,嚥下乾燥的氣,於胸中溢出一聲長長囈嘆。

許久,他道:“寒方明白您的意思了。”

沈夙媛微笑:“先生心中有大義,這纔是先生的原本模樣。而夙媛所看重的,正是先生這一份至純至真的性情。”

曲寒方落寞之際聽得她的話,自嘲一笑:“娘娘您真是……令寒方無話可說。”

沈夙媛衝他頑皮地眨了下眼:“皇上也總是這麼說我來著。”

見她恢復了先前的模樣,曲寒方竟覺得心頭莫名一鬆,不知爲何,他隱約察覺到自己的心,在面對她那般犀銳目光時,似有種無所遁形的窘迫和無措。

他一向是個明白人,看得人那般多,偏生撞上這麼一個行爲邏輯全然不在正常範圍的人,且還讓她反看了個底朝天,怎能不心慌意亂?然她總有法子,讓他這種心慌鎮(zhèn)定下來,變作一縷青煙消散。

曲寒方心中赫然,這般玲瓏玉致的人……他如今,確實夠不上。

如此想著,曲寒方便想到一個人來。

一個對她來說,尤爲重要的男人。

那個男人……在他看來,有些地方十分幼稚,有些地方又非常開明,有些地方……他心底輕輕笑了一聲,這麼細細琢磨一番,這個男人,除了喜怒無常,脾氣不定以外,對她,確實在意。

從他的眼中,曲寒方能感受那種將她奉作爲獨一無二般的專注認真。

最紅要的是,他們二人心意相通,即便是有誤會,很快就會解釋清楚,絲毫不會在上頭糾結(jié)耗費時間。

這大概……便是他無發(fā)比之的一點。

曲寒方敘敘深思,又開始例常的每逢沈夙媛必定反省的規(guī)則。

兩人又聊了會兒,曲寒方便告辭了。

沈夙媛說了句挽留客氣的話,不曾強留,就讓人先回去了。待人一走,沈夙媛喟嘆扶額,她在想,這娃每次一想太多的時候就會陷入自我發(fā)省的境界,直接就把她給撂一邊去,若非她提醒他,他恐怕還得當著她的面繼續(xù)想下去。

她有時候就特別想要掰開他的腦袋,往裡頭搜尋一番,這到底是怎樣的結(jié)構(gòu),能讓一個惜字如金的人腦袋裡卻裝了這麼多想法?不過幸好曲寒方想歸想,他也頂多是想。因此除了偶爾的無語那麼一下子,沈夙媛還能應付過去。

而曲寒方走後,她就來到喜兒的房內(nèi)。

她一入內(nèi),正在逗著喜兒玩的寶芯,和一邊溫軟笑著的玉瑩投過視線來,兩人當即起身來迎接她,而坐在牀上,穿著修改過後貼身裙裝的喜兒一聽到聲音,猛然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直勾勾定在沈夙媛身上。

沈夙媛沖喜兒友善地微笑,隨後步子邁入,而寶芯一個箭步上前,把門帶上後就湊到沈夙媛身邊獻寶地噼裡啪啦地說道:“娘娘您知不知道這丫頭多難教,奴婢跟您說……”

寶芯的聲音像是黃靈鳥,然這架勢卻是嘰嘰喳喳的麻雀。

沈夙媛自動消音,直接來到喜兒身邊,而喜兒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跟著移動,直到沈夙媛坐下來,那亮澄澄的眼猛地一顫,她抓緊小手,似是非常羞怯,低聲說了句:“你、你好……”

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第一章第75章 最佳第114章 番外三第97章 警告第69章 最佳第八章第90章 還債第十七章第106章 中場休息第三十一章第51章 最佳第二章第103章 威嚇第33章 最佳第96章 圈套第二十八章第二十四章第57章 最佳第77章 最佳第97章 警告第二十一章第44章 最佳第37章 最佳第102章 事後第103章 威嚇第二十六章第114章 番外三第102章 事後第二十五章第47章 最佳第83章 最佳第89章 證據(jù)確鑿第53章 最佳第39章 最佳第110章 誕下皇子第二十五章第105章 溫馨第92章 懷孕第三章第十三章第47章 最佳第67章 最佳第一更第103章 威嚇第60章 最佳第96章 圈套第87章 陰謀乍現(xiàn)第一更第六章第45章 最佳第41章 最佳第93章 孕婦日常第72章 最佳第65章 最佳第36章 最佳第85章 最佳第60章 最佳第77章 最佳第85章 最佳第二十八章第107章第54章 最佳第76章第二十一章第37章 最佳第三章第87章 陰謀乍現(xiàn)第49章 最佳第99章 瘋狂第106章 中場休息第113章 番外二第93章 孕婦日常第十四章第32章 最佳第78章 最佳第44章 最佳第34章 最佳第一章第十章第二更第86章 最佳第62章 最佳第二十六章第102章 事後第七章第38章 最佳第37章 最佳第二十四章第55章 最佳第82章第40章 最佳第48章 最佳第59章 最佳第74章 最佳第十九章第79章 最佳第83章 最佳
第十九章第二十章第一章第75章 最佳第114章 番外三第97章 警告第69章 最佳第八章第90章 還債第十七章第106章 中場休息第三十一章第51章 最佳第二章第103章 威嚇第33章 最佳第96章 圈套第二十八章第二十四章第57章 最佳第77章 最佳第97章 警告第二十一章第44章 最佳第37章 最佳第102章 事後第103章 威嚇第二十六章第114章 番外三第102章 事後第二十五章第47章 最佳第83章 最佳第89章 證據(jù)確鑿第53章 最佳第39章 最佳第110章 誕下皇子第二十五章第105章 溫馨第92章 懷孕第三章第十三章第47章 最佳第67章 最佳第一更第103章 威嚇第60章 最佳第96章 圈套第87章 陰謀乍現(xiàn)第一更第六章第45章 最佳第41章 最佳第93章 孕婦日常第72章 最佳第65章 最佳第36章 最佳第85章 最佳第60章 最佳第77章 最佳第85章 最佳第二十八章第107章第54章 最佳第76章第二十一章第37章 最佳第三章第87章 陰謀乍現(xiàn)第49章 最佳第99章 瘋狂第106章 中場休息第113章 番外二第93章 孕婦日常第十四章第32章 最佳第78章 最佳第44章 最佳第34章 最佳第一章第十章第二更第86章 最佳第62章 最佳第二十六章第102章 事後第七章第38章 最佳第37章 最佳第二十四章第55章 最佳第82章第40章 最佳第48章 最佳第59章 最佳第74章 最佳第十九章第79章 最佳第83章 最佳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昌县| 正镶白旗| 东光县| 内乡县| 新兴县| 浦北县| 屏南县| 怀远县| 彰武县| 阳原县| 梁河县| 原阳县| 察雅县| 邵武市| 沧州市| 酉阳| 镇巴县| 平舆县| 遵化市| 富裕县| 维西| 沁阳市| 苏尼特左旗| 东乡族自治县| 东港市| 许昌县| 新巴尔虎右旗| 项城市| 抚宁县| 泾川县| 花垣县| 那坡县| 茌平县| 山西省| 莱西市| 台东县| 江津市| 桂阳县| 桦甸市| 独山县| 安宁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