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男領導一愣，他沒想到眼前這小夥子看著挺年輕，卻比自己還能說。
最主要的，小夥子說的話，完全在理。
人就只是想辦一張小小的個體戶營業執照而已。
自己的職責不就是給有需求的人頒發營業執照的嘛？
見說不動朱曉華，斯文男領導也不再勸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說：“既然你想明白了，我們當然得給你辦。不過，辦理營業執照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得準備好申請材料、身份證和兩張一寸黑白照片。”
朱曉華兩手空空而來，自然沒有準備這些材料。
男領導見朱曉華愣在當地，心中一喜，心想，果然還是要被難住了吧。
朱曉華說：“我這就去準備。”
他也不作過多停留，轉身就出門，騎上摩托車而去。
看著朱曉華走遠，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議論起來：“你們說，他還會回來嗎？”
斯文男領導握著水杯，心中也猶疑不定，這個年代個體戶並不體面，也不輕鬆，很多人辦理執照都會被這些繁瑣的前置條件嚇唬住，最終不了了之。
眼前這個年輕人，等回去冷靜下來之後，多半應該也不會來了吧。
其實，洛城的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早該實現零的突破了。
但是，他們也不能隨意放水。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有可能被螃蟹毒死。
他抱著的原則是，寧缺毋濫，寧願不幹活，也不能幹差了挨批評，甚至被人秋後算賬。
他把水杯放回辦公桌上，轉身出門而去，臨走時對兩名屬下說：“好了，這下事情忙完了，接下來，你倆該看報紙的看報紙，該學習的繼續學習。”
其中一名工作人員問：“那個體工商戶的營業執照還要不要準備上？”
男領導一愣，說：“還是準備上吧，不過，多半也用不上了。”
兩名下屬點頭表示贊同。
朱曉華騎著摩托車離開後，匆匆趕回照相館，坐在鏡頭前，讓弟弟妹妹給自己拍免冠照。拍完照片後，他忙不迭地拿著底片趕往景區相機租售處沖印。
他把底片遞給工作人員後，直接坐在窗口前等待，並且催促工作人員加緊辦理。
由於朱曉華是他們的大客戶，又是熟客，這些人自然儘量滿足他。
下午四點多，一寸免冠照片終於沖洗出來。
朱曉華翻找出身份證，帶著照片，又回到了工商局辦公室。
辦公室裡，兩名工作人員抱著水杯，正焦急地等待著下班，忽然見朱曉華又回來了。
工作人員問：“材料準備齊了？”
朱曉華把身份證、照片、申請材料全部遞上去，說：“看看是不是這些？”
工作人員檢查了一遍，材料齊全，沒有問題。
他沒有想到，朱曉華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真的把所有材料都準備齊了。
他無法再推脫，心想，我們都猜錯了，這次屁股抵住牆，沒有退路，恐怕必須得給辦了。
他趕忙把領導找來。
斯文男領導再次見到朱曉華，頗爲意外，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麼快又回來了。
意外之餘，更多的是激動。
他們辦公室籌建這麼久，現在終於要開張，對外發放個體戶營業執照了。
辦公室的所有人都有點激動。
斯文男領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印刷體營業執照，說：“照相，屬於旅遊服務業，是國家允許的。可以辦理。”
他拿起毛筆，認真地詢問起來。
斯文男領導問：“姓名？”
朱曉華答：“朱曉華”
“住址？”
“石窟景區景山街2號。”
……
辦公室裡，鴉雀無聲。
工作人員們緊張又興奮地看著斯文男領導。
見他手執毛筆，在營業執照上一筆一畫地書寫，都不敢作聲。
直到男領導寫滿整張營業執照，上面的每個字都像印刷體一樣工工整整。
朱曉華看著上面的字跡驚歎不已，心想，這個年代的人寫毛筆字的技術居然如此了得，簡直比印刷體還好看。
信息填完後，斯文男領導又檢查了一遍，確認準確無誤，蓋上大紅印章。
最後再貼上朱曉華的一寸黑白免冠照片，裝進透明塑料封皮裡，密封封口。
個體戶的工商營業執照算是正式製作完成。
“恭喜你，獲得了個體工商戶的營業執照，可以正式營業了。”
斯文男領導把執照頒發給朱曉華。
朱曉華接過營業執照，內心有點激動，這個年代，個體戶還是鳳毛麟角，取得營業執照的個體戶更是千里挑一。
朱曉華接過營業執照，跟領導握手錶示感謝。
至此，營業執照算是正式辦理下來了，前後只忙了一天，比預想的還要快很多。
朱曉華回到海鷗照相館，把營業執照裱裝起來，貼到照相館裡顯眼的位置，確保顧客一進門基本都能看到它。
他幹完這一切，端詳著執照，自豪地對弟弟、妹妹說：“以後，我們就不是遊商小販了。我們堂堂正正地對外營業。”
佈置完店鋪裡的一切，朱曉華找人專門做一塊照相館的牌匾，算作門面和招牌。
做招牌的師傅問：“打算寫哪個字，不會再改了吧？”
朱曉華說：“海鷗照相館。”
師傅把“海鷗照相館”幾個字寫在紙上，拿給朱曉華看。確認無誤後，他又問了一遍：“不會改動了吧？”
朱曉華本來並沒打算叫海鷗照相館，按他的想法，其實就應該叫曉華照相館。那天回答遊客問話時，無意間脫口而出，導致現在生米煮成熟飯。
不過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改動。
相對而言，叫海鷗也並不難聽，而且跟照相機的名字相同。
朱曉華點點頭：“不改了。”
次日，五個楷體大字的牌匾掛到了照相館門頭，海鷗照相館正式對外營業。
由於照相館裡的米黃色油漆還沒有完全乾透，弟弟朱曉明守在牆邊，小心地接待著前來的遊客，並提醒他們不要碰到牆壁。
後來，他又打開窗戶，拿著扇子對牆扇風，希望牆壁能儘快晾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