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只顧著裝修，朱曉華還沒有來得及想，隨口答：“打算叫它海鷗照相館”。
這兩天老對著那臺海鷗相機，朱曉華禁不住脫口而出，說出了它。
朱曉華想，得儘快把門頭牌匾做起來，這樣才方便景區的遊客記住。
遊客說：“海鷗好啊，回頭我給親朋好友宣傳宣傳，都讓他們來光顧這你海鷗照相館。”
遊客是個熱心腸，看到一家三口兄妹三人蹲在門口吃飯，另一邊的店鋪裡還忙著裝修，感嘆說：“你們兄妹看著年齡不大，生活也挺不容易啊。照相館名字不會改了吧，過個兩三天，我讓朋友們過來。”
朱曉華一愣，他沒想，自己隨口一說，遊客居然當真。
其實照相館的名字他還沒有想好。
他放下手中的饅頭，打量這名遊客時，這遊客已經轉身往石窟景區而去。
根據背影來看，是個六七十歲左右的老太太。
朱曉華搖了搖頭，說：“海鷗這個名字也不難聽，那就叫海鷗吧。”
朱曉燕也發現了那老太太，說：“哥，我看那個老太太，好像認識你似的。你是不是給她拍過照？”
朱曉華也仔細瞧著那老太太的背影，有點像那天送照片，請自己喝咖啡的那名邵太太。
只是，這個時候，邵先生夫婦應該早已經離開了洛城。
從時間上來看，不太可能是她。
朱曉華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或許是路過的遊客在跟自己開玩笑呢。總有些熱心的顧客跟你承諾，過幾天介紹朋友來光顧，然後回頭就全忘了。
朱曉華想，或許老太太只是在說客套話罷。
他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吃飯。
飯後，朱曉華把店鋪裡剩下要裝修的活，交給了弟弟、妹妹，自己則騎上摩托車，去了工商局。
洛城石窟景區工商局離照相館不遠，只隔了兩條街。
不一會工夫，朱曉華就到了工商局門口。
洛城石窟景區工商局位於一棟兩層的灰色小樓裡。
朱曉華進門，一樓的兩排房間，每個房門口都懸掛著一塊銅色的牌子，上面寫著不同的機構名稱。有“科長室”、“企業註冊”、“外商投資”、“個體私營管理司”。
朱曉華先去了企業註冊辦公室，裡面有兩個穿暱格子制服大衣的工作人員，正在聊天。
朱曉華問：“我想辦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是在這裡嗎？”
工作人員答：“這裡只辦理國營、私營企業的註冊，不辦理個人業務。你去個體私營管理司問問。”
朱曉華又去了個體私營管理司，房間裡仍然是兩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他們身上的制服有兩排扣子，有點像三十年後的保安服，不同的是，肩膀和袖口多了兩處醒目的徽章。
朱曉華問：“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是在這裡辦理嗎？”
工作人員答：“我們這裡是管理個體工商戶的，屬於新設立的部門。要註冊的話，你先到企業註冊辦公室去問問。”
朱曉華說：“我剛纔去過那邊，他們讓來這邊辦理。”
兩名工作人員面面相覷，雖然上面已經有政策，鼓勵發展個體私營經濟，但是洛城裡根本沒有人來辦理。
他們兩人也不知道如何給人辦理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
其中一名稍年輕的說：“你稍等下，我去請示領導。”
不多時，一個留著中分頭髮，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瞧了瞧朱曉華說：“誰要辦個體戶營業執照，是你嗎？”
朱曉華說：“是我。”
男人仔細瞧了瞧他，接著問：“具體打算幹什麼？”
朱曉華說：“開照相館，就在石窟景區附近。”
斯文男人眼前一亮，照相館倒跟當地的經濟政策不違背。不過，他還是想盡快打發眼前這個年輕人離開。
這種一時衝動、頭腦發熱前來諮詢的人很多，可是最後落實到行動的人很少。
多半衝動過後，很快就冷卻下來，最後不了了之。
他早已見怪不怪。
他微笑著應酬，說：“不錯嘛，年輕人，很有想法。打算什麼時候開張呀？”
朱曉華說：“越快越好。”
斯文男人繼續一笑，心想，果然是頭腦發熱，很衝動。跟前來諮詢的其他人一模一樣。
他繼續問：“個體工商戶現在也是國家鼓勵發展的，但也不是那容易幹起來的。更沒有成功經驗可以借鑑，經營風險自擔。你真的想好了？”
他想讓眼前的年輕人知難而退。
他接著講了個體工商戶的義務，成本費用，以及需要按時向國家納稅等等規定。
把個體工商戶需要承擔的義務基本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他斯條慢理，講得很清楚，一點不著急的樣子，倒把朱曉華急壞了。
朱曉華想，八十年代初對待個體工商戶的政策，我又不是不懂，三十年後的規定比這還要詳細規範得多，其實不用把我當小學生來科普。
論起這方面知識，如果真要講起來，我可能會講得比你還多。
斯文男人講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講完了。
通常情況下，大多熱情高漲的人在聽完他的講解後，都會打起退堂鼓。
他們也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辦就少辦，能不辦就不辦。
眼前的朱曉華卻絲毫沒有反應。
這讓他有點詫異。
朱曉華等斯文男人講完，接著說：“個體工商戶雖然沒有成功經驗可以借鑑，但其實距離第一張個體戶營業執照的頒發已經過去四年了。
“1980年，溫州人章華妹經營商品零售，獲得了全國第一個個體工商戶的營業執照，從此以後，個體戶早已經不是新鮮事物。
“它符合政策，也符合發展市場經濟的要求。當前的個體戶屬於摸著石頭過河，但總體來說，風險其實已經不大。即使幹失敗了，我們也不會有怨言的。
“況且，我就是一家小小的照相館，也不至於能影響到經濟發展，影響到國家大局，影響到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