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櫥窗裡遞出一張作業(yè)本紙，一根鉛筆，說：“把你要發(fā)的內(nèi)容寫在紙上，然後交給我。”
朱曉華提筆在紙上寫起來：
“賈亮，請速往我家一趟。朱曉華。”
寫完後，他把紙張交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看到上面的字後，發(fā)覺事態(tài)緊急，立馬嚴肅起來，停止了閒聊。
櫥窗後，很快響起“嘀嘀嗒嗒”的電報聲。
不多時，發(fā)報完畢。
一共十五個字，每個字七分錢，總共一塊零五分。
朱曉華遞錢進去，問：“他大概多久能收到？”
工作人員說：“發(fā)電報是即時的，但你發(fā)的地址是他單位的。需要當?shù)剜]箱先發(fā)到他的單位，然後再由單位通知他本人。時間嘛，大概半天，一天，或者三天都有可能。”
朱曉華有點鬱悶，沒想到聯(lián)繫個人需要這麼久的時間。
工作人員見他表情鬱悶，提醒他說：“其實，你剛纔寫字時，可以不加標點的，不加那幾個標點，少收不少錢呢。”
朱曉華：“……”
我現(xiàn)在在意的不是這個吧？
朱曉華謝過她後，轉身出門而去。
沈月也嘖嘖讚歎起來：“電報一個字七分錢哎，好貴。一個字，兩根冰棍沒了。”
朱曉華心想，不知道賈亮能不能及時收到，這麼久了，他也不來個信。
不知道家裡情況怎麼樣。
自己走時，家裡就只有一袋麪粉，三斤豬肉，過了這麼久，不知道朱曉燕、朱曉明有沒有吃完？
想到弟弟、妹妹爲了生存去撿垃圾，又被劃破手腳的事，他便忍不住一陣難過。
如果有條件，他要把他倆先接過來，留在自己身邊。
回到商鋪後，會計謝小雅過來了。
她手裡拿著一份破舊的信封。
看到朱曉華後，她喊道：“朱哥，你的信。”
朱曉華一愣，這個時代，會有什麼人給自己寫信。
他想，是不是她搞錯了？
他接過信，這是一封棕色的信封，信件已經(jīng)被揉得皺巴巴的，信封右上角貼著一張八分錢的朱?郵票，郵票上白色的朱?正弓著身子展翅高飛。
信封上寫著收件人：潞城市洪山區(qū)學府路12號 朱曉華
寄信人一欄寫著：洛城鋼鐵廠文工團
看到文工團這幾個字樣，朱曉華便知道，這信件多半是賈亮寄來的。
心想，賈亮這小子，果然信守承諾，還知道給我寄信過來。
他拆開信讀了起來，信紙寫了滿滿兩頁，大概講述了賈亮自潞城回去之後的情況。
信中寫道，他回去之後，專門去了朱曉華的家，可是他的家門窗緊閉。
一問鄰居，說兩個小孩走親戚去了，都沒在家。
他決定過幾天再來看看。
信中又說，他把兩百塊錢給賈挺了，賈挺收到錢請大家吃了頓大餐，說下次有這樣的比賽，還讓朱曉華上，自己坐享其成就行了。
朱曉華見他信中說自己的弟弟妹妹走親戚去了，心中稍稍放心。
可是轉念又想，父親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自己家在洛城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要緊的親戚啊。
如果是洛城裡的親戚，弟弟妹妹也不至於去親戚家?guī)滋欤疾换貋怼?
想到這裡，朱曉華再次不安起來。
自己的弟弟、妹妹年齡還太小，特別是弟弟朱曉明纔剛滿八歲，又愛調(diào)皮搗蛋，很容易惹出是非來。
信件的末尾署名正是賈亮。
朱曉華讀完信件後，又看了看信封上的郵戳日期，7月13日，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前。
謝小雅說：“這封信皺巴巴的，我以爲是朱哥你不要的舊信，沒想到居然還沒有拆過。”
她今天在學府路商鋪裡整理抽屜時發(fā)現(xiàn)了這封信，見信被揉得皺巴巴的塞在作業(yè)本紙堆裡，她原本以爲是廢品。
最後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拿來問一下朱曉華。
朱曉華說：“郵局寄信也太慢了吧，從洛城到潞城，整整跑了半個月。”
沈月說：“通常是不需要這麼久的。洛城到潞城本身相距不遠，最多三到五天，必然會寄到。”
朱曉華再次驚訝：“也就是說，這封信十多天之前就已經(jīng)收到了。”
他忽然想到，那時看守學府路商鋪的還是李淑芬。
這個女人收到信件後，居然一直沒告訴自己，就私自把它扔了……
謝小雅說：“我是在會計辦公桌最下方的一個抽屜裡發(fā)現(xiàn)的。”
朱曉華點點頭，鼓勵她說：“你做的很對，差點就誤大事了。”
朱曉華恨恨地想，如此說來，扇李淑芬這臭女人一巴掌，真是一點不冤，只恨扇晚了。
如果再讓她多幹幾天，不知道還要耽誤我多少事。
朱曉華把信件展開，又重新看了一遍，字跡是用墨綠色的鋼筆寫就的，工整清晰。
他從頭看到尾，卻沒找到關於舅舅黃仁的任何信息。
他不知道是賈亮忘記了，還是舅舅黃仁這段時間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過。
理論上來說，賈亮回到洛城的那天，自己承諾給舅舅黃仁的五天期限已滿，他必然已經(jīng)上門來要債了。
可是，這信件上從頭到尾卻沒聽他提起過。
朱曉華有點迷惑了。
沈月問：“朱哥，洛城那邊沒事吧，你的火車票我已經(jīng)給退了。”
朱曉華雖有諸多疑惑，可想到那邊有賈亮，還有文工團的那些人在，他只好暫時放下。
朱曉華有點拿不準，語氣遲疑地說：“洛城暫時應該沒事。”
放下信件後，朱曉華又去了幾家小的冰棍廠，把那一萬根冰棍的缺口勻給了其他四家冰棍廠。每家各加兩千五百根。
他還不放心，又找了洛城的兩家冰棍廠。
都是兩家極小的工廠，第一家每天只能供應五百根冰棍，第二家設備剛拉回來，還在招募工人。
朱曉華向他們兩家承諾，此後半個月工廠生產(chǎn)出來的冰棍，他全部預定了。
一來，這樣做可以穩(wěn)定貨源，防止某天潞城河冰棍廠突然斷貨。
二來，可以防止其他商家，特別是老喬家這樣的商販偷襲，搶了自己的貨源。
三來，提前預定冰棍，可以鼓勵這些小廠積極投產(chǎn)，將他們納入自己的陣營。
不過，這兩家工廠還是太小，朱曉華決定要自己成立一家冰棍廠，跟潞城河冰棍廠展開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