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再次預(yù)備南巡。
這日格瑞忽收著冽川的信,拿著看了半日,便放下了,慢慢走到外頭站著。
夏末蟬聲已不似炎夏時嘶鬧,只扯著殘聲,有氣無力地吱鳴,也不知呼喚的什麼。
格瑞站著看那夕陽如血,晚霞似錦,燒得絢爛過了頭,沉沉的只覺胸悶。
皇后卻帶著昭夙和涅卉來請安。
昭夙開始唸書認字了,日日將那些太傅整治的狼狽憤恨。他卻做得一副好樣子,只惹得太后信了他,罵那些太傅不會教。
如今走過來,跟著行禮,仍是有模有樣的。
格瑞和皇后看著也只得笑了。
涅卉卻安靜乖巧,格瑞便將他抱起來逗弄問話。他也奶聲奶氣的答,倒也清楚簡潔。
皇后便問可要帶著涅卉去江南,是否預(yù)備他路上的東西。
格瑞看看涅卉,見他烏沉沉的大眼睛安靜看著自己,想了想,道,“不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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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按照冽川信裡的,命人安排行程。
出行這日,格瑞穿著繡金□□袍上了龍輦,待出了城,便悄悄換了人坐進去。
他又換了尋常衣裳,坐了輛綠尼的大車,跟著數(shù)名尋常裝扮的隨從。一行人斜刺裡繞了路過去。
行了一日,歇息時也同龍輦一齊進的行宮。
待到官員覲見宴請,格瑞仍出來。
如此同行不同路,行了數(shù)日,倒很平靜。
格瑞早命人將行程簡了再簡,無奈皇帝出行,一切虛應(yīng)威嚴(yán)皆難少,只得這麼一日一日的行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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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自格瑞出京起,便不住地琢磨。
雖不時來報說,皇駕到了哪處了,一路平順妥當(dāng),冽川也仍不安心。
日夜對著地形路線看,在上頭畫滿了粗粗細細的黑線紅標(biāo)。
何寶見他如此,心裡也犯疑,卻只能勸著。
這日端了湯食進來,卻忽見冽川臉色不對,撐著桌案喘氣,忙過去扶他坐下。
冽川額上汗溼,道,“我要出去,公公備馬?!?
何寶看他情形,道,“王爺可是犯疼了?”
冽川搖頭,卻忽的一把抓住肋下衣裳,皺了眉。
何寶忙叫松露熬藥,松露應(yīng)聲跑著去了。
冽川死盯著地圖上一處地方,手直將圖紙攥爛了,仰起頭攤在椅上,重重的嘆氣。
何寶待扶他上牀,他卻搖頭,道,“備馬。將所有好馬都備上,不必套車?!?
何寶只得吩咐了,又拿了軟枕給他墊在椅上。
冽川就坐著寫了幾封信,間或一陣一陣的喘息出汗。
寫好了,蓋了印,忽看見何寶端進來的湯,便道,“這是什麼?”
何寶道,“是蔘湯。”
冽川道,“拿來我喝?!?
何寶便端著,喂他一口口喝盡了。
松露也端了藥來,冽川端過也喝淨(jìng)了。
下人跑進來稟道馬備好了。
冽川進裡頭拿了些東西,又帶了把劍,又命人立即快馬將那信送到哪處哪處,便出了門。
松露忙跟著出去,疑惑的叫,“王爺。這是去哪兒?我叫幾個人跟著?”
冽川也不理他,翻身便上了馬,拍馬就走。
松露叫著王爺攆了幾步,停下來呆愣愣的疑惑。
何寶琢磨的一陣陣心驚,便忙去看被冽川揉皺了的那圖,看了半日不得要領(lǐng),便命人立即將金賦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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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馬車行至一處山坳。
兩山相連處,有道極狹窄的山溝,漏斗一樣從底收緊,當(dāng)?shù)厝私喧椬鞙稀?
車駕行到鷹嘴處,忽的一聲唿哨,轉(zhuǎn)出數(shù)十個黑衣蒙面的人,胳膊上綁著三花爲(wèi)號,各自執(zhí)著不同的兵器,呼啦啦將車駕圍住。
隨行的人忙也擺開陣勢,層層將車圍了。
兩方對峙片刻,忽的又一聲唿哨,那羣黑衣人便齊齊撲了過來,兩方打鬥在一處。
只聽得兵刃呼喝聲不住。
那羣黑衣人果真以一當(dāng)百,手段各有妙處,半柱香的功夫便將侍衛(wèi)都殺翻在地,只剩了孤零零一輛馬車,被圍在當(dāng)間。
數(shù)人對看幾眼,其中一人便竄上車,大刀刷的削掉了車簾。
車內(nèi)佈置豪奢,一個錦衣的青年正縮在車內(nèi)角落,被那人一把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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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駕隊伍浩浩蕩蕩的行來,無數(shù)侍衛(wèi)圍繞著金黃的龍輦。
那車駕極寬大,墜著金八寶,飾著的雕繡彩畫,金漆金帳,又左右男女從人無數(shù),直將整條路都填滿了。
車裡竟還飄出隱隱細樂、悠悠吟唱之聲。
忽得一邊山上木石滾落,轟隆隆朝著車駕砸了下來。
車雖巨大,卻不斷被大石衝撞的往一側(cè)崖邊跌去,半翻在地,掛在崖邊搖搖欲墜。
侍從的人也被砸翻在地,死傷哭嚎。
前後的騎兵侍衛(wèi)簇擁著紛紛躲避。
忽得山上飛躍下數(shù)個黑衣的人來,往車駕衝去,幾個侍衛(wèi)這才迎上廝殺。
他們?nèi)藬?shù)不多,功夫也不怎得高明,反而幾個侍衛(wèi)招式老辣,不一會兒便待殺盡。
裡頭有一兩個身手了得的,雖被幾個侍衛(wèi)輪番纏鬥,卻仍漸漸逼近龍輦。
忽得前路一匹馬疾奔過來,奔到近處,繮繩忽得一勒,馬悲嘶一聲,前膝一折摔倒,將馬上的人也摔翻,滾落在地。
侍衛(wèi)羣裡有一個分開人羣上去查看,驚道,“睿王爺?”
冽川擡眼看見龍輦翻倒,便欲過去,爭持幾下,卻站不起來,勉力往前爬。
一個黑衣的高手砍翻了兩名侍衛(wèi),覷個空檔猛地往龍輦掠過去。
冽川正被人扶起,見了大驚,掙扎著往前,踉蹌一下又摔在地上。
那黑衣人已一把掀開車簾,卻只見幾個女侍伶人跌傷了瑟縮在一起哭泣。
那人嘩的一摔車帳,反身待走,卻早被圍住纏打。
一側(cè)山上也傳來殺伐之聲。
冽川到處尋看,五內(nèi)如焚,忽聽侍衛(wèi)羣裡似是格瑞喊了聲,“冽川!”
轉(zhuǎn)過頭去,恍惚間看見格瑞一身侍衛(wèi)服飾,被人擁護著疾走過來。
侍衛(wèi)早避讓開,格瑞衝過去,將冽川抱住,道,“冽川!”
冽川渾身緊繃,膝蓋僵硬的彎著,一把抓住格瑞的胳膊。
他衣襟袖上大片血污塵垢,嘴角尚有未擦淨(jìng)的血跡,滿臉塵泥,只一雙眼睛大張望向格瑞,卻水濛濛的發(fā)空。
格瑞緊緊抓住他手,道,“冽川,我沒事。”
冽川聽了便癱軟,眼光漸漸黯淡,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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