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來了後，每日同格瑞談?wù)務(wù)f說，這病倒似見些起色。

格瑞雖仍不大飲食，臉色也還蒼白，卻昏沉的少些，眼裡見了清明，何寶看著也放心幾分。

這日格瑞不願(yuàn)在屋裡，何寶見春陽倒也和煦，便命人將湘妃榻擺在院裡花樹下頭。

二人在院子裡坐了說話。

晚明道，“阿彌陀佛。若道無慾無求方是悟道，便是錯(cuò)了。”

格瑞道，“那又何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晚明道，“阿彌陀佛。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若欲求佛但求心,只這心心心是佛。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shí)。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

格瑞思量半日，沉吟道，“心是佛？”

晚明道，“貧僧有一味藥，能使皇上藥到病除。”

格瑞笑笑，道，“是哪一味？”

晚明笑笑不語，手指沾了茶水，在石桌上慢慢寫了個(gè)“水”字。

格瑞看了一愣，癡癡的不語，半日道，“朕不明白。”

晚明合什道，“阿彌陀佛。皇上若不明白，就問自己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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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日日追問銀項(xiàng)，皆說摺子留中呢，沒批。河工只得暫緩。

這日知州看二人沒甚忙了，便備了酒菜，請了冽川和金賦去。

金賦道，“王爺別急，這兩日天雨頻，河工也不好就開。”又問知州，“只不知皇上這病究竟如何。”

知州道，“下官也不甚知道，只聽說足足大半個(gè)月沒批摺子。皇太后也命佛寺做法祁福。”

金賦聽了嘆氣點(diǎn)頭兒。

冽川擰著眉道，“不批銀子，如何修堤？”

衆(zhòng)人一楞。

金賦笑道，“王爺也別太憂心，聖上鴻福，過兩日定然無恙。”

當(dāng)下二人看著冽川臉色，陪著吃了飯。

晚上回去，冽川臉色仍是難看，愣愣的在書房坐著發(fā)堵，心裡也不知是氣是悶是痛，只亂糟糟的一團(tuán)，糾解不開。

天色向晚，夕霞燦爛的時(shí)候，鍾蘋親自端了藥來，卻見冽川換了衣裳，命人備馬，忙問，“這是去哪兒？”

冽川擰著眉道，“進(jìn)京，要銀子。”

鍾蘋愣了一陣，看看天色，笑道，“眼看天黑了，倒還趕路？”

冽川看著窗外，皺眉不語。

鍾蘋慢慢端了藥碗過來，柔聲道，“若真要去，也先喝了藥罷。”

冽川看著藥碗，聞著縷縷熟悉的藥香，慢慢接了，又慢慢坐下來，一口一口的喝盡了。

鍾蘋默默地接了碗，又遞上盞清水。

冽川接了喝一口，舒口氣道，“你說的是，我急糊塗了。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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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能下地了，便命人將緊要的摺子拿來，先挑了江南的看。

何寶捧著一個(gè)，看時(shí)卻是催河工銀子的。

格瑞看著半晌不語。

何寶道，“奴才聽說，王爺天天兒惦記這銀子呢，急的了不得，知道皇上半月不批摺子，差點(diǎn)兒就拍馬回京了。”

格瑞皺眉，道，“回京？”

何寶道，“是啊，還想連夜的上路，似乎是睿王妃勸住了。”

格瑞道，“拿來。”拿起硃筆，在摺子上批了個(gè)“準(zhǔn)”字，讓何寶即刻送出去。

何寶道聲是，捧著忙忙的去了。

格瑞扶著胸口靠在椅背上，頭仰過去，長長的出了口氣。

何寶回來，見格瑞呆呆坐著，癡癡的不知琢磨什麼。

格瑞半晌回過神來，再看了幾個(gè)緊要摺子，便不看了，吃茶歇了一會兒，便說餓了。

何寶忙不迭的傳膳。

格瑞看他們來來回回?cái)[了一大桌子，就問有什麼新鮮菜式。

何寶道，“回皇上，奉天府聽說皇上龍?bào)w欠安，特進(jìn)貢了新鮮熊心。”

格瑞一笑，道，“熊心？”

何寶彎腰笑道，“是。皇上嘗一嘗？”

格瑞點(diǎn)點(diǎn)頭。

便有人捧上來，盤下滿鋪的梨雕白梅花，上頭絳紅的也雕成梅花，又點(diǎn)著幾根金箔花枝。小太監(jiān)報(bào)說叫“萬丈梅”。

格瑞笑道，“這名字倒罷了。”

何寶便嘗試了，搛給格瑞。

格瑞吃著脆軟合宜，便多吃了兩塊。

何寶看格瑞胃口好，就又忙活著葷素稠薄的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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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項(xiàng)到了，冽川和金賦便命人採買物料、招募河工，不日張羅開工。

金賦年紀(jì)大，冽川便常攆他回去歇著，自己巡視調(diào)停。

金賦看得出來冽川實(shí)非緊張那銀子，倒是一聽說皇上病重亂了陣法。也知道皇上不願(yuàn)冽川離京治水，卻也猜不透其中玄機(jī)。

銀子一到，果然冽川便與往日一般，有條有理起來，埋頭日夜的忙活。

當(dāng)下春耕已過，正是農(nóng)閒，民衆(zhòng)自然踴躍來掙這銀子，人數(shù)一足，河沿兒便丁丁當(dāng)當(dāng)熱鬧起來，車推肩擔(dān)、搬土運(yùn)石的來往穿梭不迭。

冽川日日待在堤上，與河工們同吃同歇，問些民生疾苦、家長裡短，日子久了，民間皆知道有位治水的王爺。

江南百姓多年遭水災(zāi)苦患，如今自然感念，便多有人拿了湯食來，定要冽川吃。

冽川看他們純樸厚道，多是將家中捨不得吃的雞米蛋面拿了來，物雖輕薄，情卻厚重，便每每不肯吃。

地方官看在眼裡，也多上摺子讚歎，又贊天子仁德、萬民之福。

格瑞看了，也不批示封賞，只命放著。

這日又有摺子，卻是地方知州的，字字涕淚俱下、感恩念德，道是百姓交口稱讚，日日茶飯之時(shí)念的皆是“治水的王爺”。

第二日上朝，格瑞便命人將一堆摺子捧著挨個(gè)兒念，唸的一朝文武感嘆不迭，又贊皇上仁慈愛民，跪了一地山呼萬歲。

格瑞便說要親下江南，視察河工。

話一出口，朝堂上頓時(shí)靜了，接著便有些老臣躬出來大呼不妥。

格瑞早料著了，便由得他們吵嚷，只說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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