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川膝蓋凍壞了，大夫令半月不得下牀，不得見風，日日以滾水敷三回。

端王爺倒也不理會，仍稱病，日日在家逗鳥聽戲。

冽川腳不能沾地，在牀上拘的難受，好容易可下地了，也不便立即進宮，少不得心中煩悶。

這日在府裡亂轉，聽見遠處有人過來，竟是端王爺的聲兒，忙在道邊垂首站了。

端王爺領著一幫清客，跟著幾個名伶，從冽川身邊兒冷哼一聲走過。

幾個清客忙跟冽川見禮，也不敢多說，拱拱手過去了，冽川笑著點點頭兒，看他們去了。

踩著地上的薄雪再默默溜達了一會兒，冽川走到書房外頭。心道找本書看也好，卻聽見裡頭有人。

冽川正疑惑，推開門，卻見是鍾蘋坐在案後。

鍾蘋見是冽川，便站起來，笑笑道，“找書啊？怎麼不叫我拿去？”

冽川笑笑，道，“躺著難受，溜達過來的。”

鍾蘋點點頭不言語。

冽川走過來，卻見桌上攤著自己的舊詞，旁邊一張雪籤子上寫了三行鴛鴦小字，“花兒爲誰開，花兒爲誰妍，花兒爲誰敗。”

冽川看看鐘蘋，道，“你寫的？”

鍾蘋低了頭，笑道，“我哪兒會寫，亂寫的?！?

冽川看著鍾蘋，又看著那字半晌，坐下拿起筆續了三句，“花兒爲誰開，脈脈出玉臺?；▋籂懻l妍，年年相對憐。花兒爲誰敗，攜攜眉鬢白?！?

鍾蘋在一旁讀了，不由擡眼看著冽川，半晌眼裡蘊了淚光，忙笑笑低下頭，道，“你坐吧，我去吩咐午飯?！闭f著轉身走。

冽川卻站起來，拉了鍾蘋的手。

數日來，鍾蘋照顧冽川，伺候藥食，日日親自給冽川敷腿。冽川腿疼得厲害時，鍾蘋更是衣不解帶，不肯少離。因此二人親切起來。

冽川便更覺慚愧，此時拉著鍾蘋的手，看她仍揹著身子，半晌不動不言語，輕聲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鍾蘋回過頭來，已一臉淚水，似盼似怨的看了冽川一眼，低了頭。

冽川手指輕輕替鍾蘋拭淚，攬住撫著她頭髮，道，“對不起，辜負你了。”

-------------------------

冽川一身的雪，一進門小太監忙上來替他解了斗篷，退了雪屐子。

呵著手進去，就看見何寶笑著衝他擺手，悄悄指了指院子。

冽川走過去，就看見格瑞圍著雪貂掐珠抹額，披著雪貂領雪貂滾邊的鶴氅，一身白的站在大雪裡。

看了半日，也不見格瑞動，冽川便悄悄走出去，從後頭將他一把抱住。

格瑞驚得一愣，笑道，“這麼大雪還跑來？”

冽川看著漫天雪花兒，替格瑞將頭上肩上的雪拍了拍，笑道，“下刀子我也來。”

格瑞一笑，看著雪扯絮似的落，嘆道，“真好看。”

冽川道，“進屋吧，看再凍著?！?

格瑞笑笑點點頭，卻忽的轉身去抓冬青上的積雪，冷不丁的往冽川脖子裡一塞。

冽川只覺衣領裡一陣徹骨的冰涼，唉呀一聲去拿，卻早化在裡面了，哪裡尋的著。於是咬牙笑著，手指著格瑞點頭兒。

格瑞早跑開去，被冽川在後頭攆著，左衝右突了一陣終被一把抓著，也要望他脖子裡塞雪。

格瑞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躲，笑著在冽川懷裡拼命掙扎，拉得兩人摔倒，滾在雪裡。

鬧了一陣，弄了一身的雪，格瑞氅子也歪了，兩個皆癱在地上動不得，只是噴白氣兒。

冽川笑著將格瑞扶起來，拉了進屋換衣裳。裡頭早是一身的汗，因此乾脆去池子沐溫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