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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歸去(二)

不等雷霆反應(yīng)過來,曹爽已經(jīng)在大喊了:“你們這是得寸進(jìn)尺!”

熊三娃卻道:“我們用你們五個人換他一個人,到底是誰佔(zhàn)了便宜?如果談不攏,那就算了!”的確,依照熊三娃的想法,這個交易自己這邊是吃了大虧的,可是按照張賢的說法,帶著這些俘虜上路,是非常危險的事。此時他們還深入在共軍控制區(qū)的腹地,帶著這些俘虜肯定走不快的,除非將這些俘虜全部槍斃掉,只是對這些非戰(zhàn)鬥人員卻過於殘忍了些,更何況當(dāng)初打鬼子的時候還要按《日內(nèi)瓦公約》行事,這個時候?qū)Υ袊烁荒苓@樣。

聽到熊三娃這麼一說,曹爽卻有些爲(wèi)難,轉(zhuǎn)頭看著雷霆,畢竟雷霆不屬於他管,是由陳老總親自安排的。

柱子在一邊擔(dān)心地問著:“雷大哥,你是不是很想再回到他們那邊去?”

雷霆本想挺身而出的,聽到這話反而猶豫了,想了一下,道:“我是你們的俘虜,我的去留還是你們說了算了!不過,就算是你們把我放了,我想我也不會再去當(dāng)國軍了!”是呀,如今這個情況,還不如當(dāng)一個普通百姓的好。

“如果你們不答應(yīng)那就算了!”熊三娃已經(jīng)下了最後的通蝶,說著,作勢就要離去。

“等等!”曹爽喊住了他們,回過頭來對著雷霆道:“雷同志,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那就先委屈你一下,先用你去跟他們換人。不過你放心,回頭我一定想辦法再把你救回來!”

雷霆笑了一下,道:“謝謝,你也不用去救我,放心吧,張賢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柱子還有些不放心地道:“老曹,你答應(yīng)他們,到時陳老總管你要人怎麼辦?”

曹爽怔了一下,卻又甩了下頭,道:“如今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到時老總要是追究起來,我來頂著就是了!”

當(dāng)下,雙方約定一起放人,在同一時間,張賢命令熊三娃只留下邱萍,把其他被俘的共軍放掉;山下,雷霆也緩緩走上了坡來。

也就是十分鐘的事,兩邊交換的人員已經(jīng)回到了各自的陣營裡,雷霆與張賢四目交匯,一時之間竟然無言以對,也只是稍一愣神,兩個人同時張開雙臂,擁抱在了一起。

“我們快些走吧!”熊三娃提醒著他們。

張賢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開了雷霆,卻沒有更多的話語,只是讓熊三娃告誡山下的共軍,切莫追趕,否則邱萍就會有危險。曹爽倒也知趣,沒有再尾隨下來。

雷霆的目光與邱萍交織在了一起,可是在這一時刻,他卻沒有更多的語言,便是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真得彷彿她就是一個路人,這已然令邱萍傷心不已。

※※※

張賢帶著這個連終於擺脫了危機(jī),遠(yuǎn)遠(yuǎn)地已經(jīng)看到了正從坦埠西面陣地撤退下來的三十三團(tuán)的大部隊,也就在這個時候,雷霆卻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張賢來到了他的身邊,雖然他對於雷霆是否變節(jié)還存有疑問,但是畢竟同窗共室了這麼久,而且彼此相知,所以在沒有得到確定的時候,他還是寧願相信這位同學(xué)。

雷霆看了看身後的邱萍,提醒著張賢:“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到了安全地帶,你應(yīng)該把她放了!”

張賢愣了一下,回頭看著邱萍,心中的疑惑已然有些消散,表情卻十分不快。雷霆與邱萍是夫婦,自然對她很是關(guān)切的。邱萍不用多想,肯定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共產(chǎn)黨,原本以爲(wèi)雷霆也許是受了她的矇騙,看這個樣子,雷霆說不定也早已經(jīng)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雷霆,你不要再騙我了,是不是你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人?”一路上,張賢的腦子裡都在想著這個問題,只是不知道應(yīng)該怎麼問出口,這個時候再也忍之不住,終於問出了口。

很顯然,雷霆已經(jīng)想到了他的這個問話,卻堅定地?fù)u了搖頭,老實地告訴他:“我是他們的俘虜,不是他們的人!”

“你不是他們的人,爲(wèi)什麼在剛纔你可以那麼自由地跟著他們走動?我就不信,這些共軍就是再怎麼優(yōu)待俘虜,也不可能俘虜自由行動的!”張賢追問著他。無論誰看到剛纔的情景,都會按照他的想法來起疑的。

雷霆卻有些無奈,老實地告訴他:“他們有一門美國山炮,沒有人會打,所以纔會把我叫出來,爲(wèi)他們打炮!”

張賢怔了怔,剛纔他也聽到了那門一零五山炮的炮彈爆炸的聲音,不由得又有些怨氣:“那麼,剛纔是你發(fā)的炮?”

雷霆又搖了搖頭,告訴他:“我只是告訴他們那門炮怎麼用,並沒有動手!”

“可是,這與你親自動手又有什麼區(qū)別呢?”張賢質(zhì)問著他。

雷霆有些爲(wèi)難,卻又反問著:“那麼阿賢,你要是他們的俘虜,你可以選擇嗎?”

這一句話將張賢問住了。

雷霆嘆了一口氣,悠悠地道:“那門炮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會用,他們有那麼多的俘虜,就算是我不說,他們隨便找兩個炮兵,許以好處,我相信就肯定會被他們所用,而且打得也比他們剛纔打得好多了!你們這個突擊隊裡,可能不會有這麼多健全的人了!”

張賢知道他所說的是實情,當(dāng)下心中的怨氣也消了不少,卻又回過頭,看了看邱萍,告訴著他:“我不打算對敵人講信用,邱萍早就該死,要不是她,許大姐也不會被害;我想,整編七十四的覆滅,也與她脫不了干係吧?”

雷霆怔了下,不由得搖了搖頭,很是失望地道:“阿賢,你變了,怎麼會變成這麼個樣子?”

“我沒有變,變的是你!”張賢反詰著他:“你是不是還要爲(wèi)她編織一套謊言呢?上一次的謊言還歷歷地在我耳邊,難道愛情的力量能夠左右一切?”

雷霆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望著此時因爲(wèi)休息不足而顯得憔悴不堪的張賢,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如何能夠說服他,沉吟了片刻,還是道:“好吧,阿賢,在我被俘以前,還從來沒有懷疑過她,還以爲(wèi)她是我的好妻子;直到被俘以後,我才明白了這些原委,當(dāng)時也是和你一樣,不!我的憤怒要比你強(qiáng)烈得多!”他說著,又看了看身邊的邱萍,這話也句句地聽在了她的耳朵裡,卻彷彿刀扎一樣刺透了她的心,淚水掛在她的臉上,癡然地望著雷霆,對視中只有一抹的悲哀,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她也同時看到了從雷霆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憐惜!

“那又怎麼樣?你還是喜歡她!”張賢就好象是看透了這兩個人。

雷霆沒有答話,沉默了片刻,而就這短短的不到一分鐘時間,邱萍卻是多麼地希望雷霆點(diǎn)點(diǎn)頭,或者說一聲“是!”,但是她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如果雷霆真要如此表達(dá)的話,那麼,無論對她來說,還是對雷霆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

“說老實話,我雖然當(dāng)了共軍的俘虜,但是並沒有受什麼罪!”雷霆又道:“我想,這一切可能是因爲(wèi)她的緣故。只是如今,我還不能離開她!”

“這又是爲(wèi)何?”張賢對他的話表示懷疑,已經(jīng)再一次露出了不相信的樣子。既然說得如此痛恨,卻又有這麼多的藉口,謊言信一次也就夠了!

雷霆抿了抿嘴,遲疑了一下,還是講了出來:“因爲(wèi)她此時已經(jīng)懷了我的骨肉!”

張賢怔住了,他是當(dāng)過父親的人,自然知道一個初爲(wèi)人父的人的心情;更何況,當(dāng)年雷霆也差一點(diǎn)作了父親,而此時雷霆都已經(jīng)過了三十,對孩子的渴望比他要強(qiáng)烈了許多。他馬上理解了雷霆此時矛盾的心情。張賢又看了看邱萍,第一眼看去的時候,他就覺得邱萍比上次在沭陽見到時長胖了許多,還以爲(wèi)她是回到共軍的部隊裡鬆心了才發(fā)福的,卻原來是這個原因。

“她已經(jīng)懷了幾個月了?”張賢的聲音已然和緩了下來,這樣地問著雷霆。

“四個多月,快五個月了!”雷霆告訴他,這個時刻,兩個人才又彷彿是回到了從前拉家長的時候。

張賢的心情忽然就舒坦開來,大聲對著後面命令著:“三娃,把這個共軍的女俘虜放了!”

熊三娃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問道:“哥呀,我們真要跟那些共匪們講信用呀?”

“你哪那麼多的廢話!”張賢罵道:“我叫你放,你就放;不然你揹著她走!”

熊三娃吐了吐舌頭,連聲答應(yīng)著,已然鬆開了綁住邱萍雙手的繩索,對著她道:“你走吧!”

可是邱萍並沒有轉(zhuǎn)身,而是愣愣地望著雷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是不走。

“你走呀!”雷霆不由得大吼了一聲,就如同是一個霸道的漢子在罵自己的老婆。

淚水在邱萍的臉上還沒有乾透,但是她可以看出來這是雷霆的焦慮,卻又無法面對他的這一聲大吼,竟然有些委屈起來,不由得鼻子一酸,淚水又流了出來,卻依然沒有動。

雷霆快步走到了邱萍的身邊,拉著他的胳膊往後便走,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喊著:“就你走,你就走,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我不走!”邱萍甩開了他的手,已然定下了主意:“我就是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雷霆怔了一下,心裡暗罵著這個女人的愚蠢。

張賢和熊三娃也回身看著這一對夫婦,熊三娃取笑著道:“哥呀,你看,人家還不願意走呢!”

張賢卻一點(diǎn)兒也笑不出來,不知道爲(wèi)什麼,他覺得現(xiàn)在面對雷霆的時候,這個同學(xué)的眼神後面總有一層恍惚的濃霧,令他也琢磨不透。

“你還賴在我身邊做什麼?”雷霆在大發(fā)著脾氣:“我們兩個已經(jīng)恩斷意絕了,要不是爲(wèi)了我的骨肉,我纔不會管你這麼多的事!”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邱萍的手,往後面走去。

聽著這些傷人的話,邱萍痛不欲聲,雖然她早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雷霆的決心,但是畢竟在這些日子裡,還沒有從雷霆的嘴中說出來,而此時在這種地方說出來,便是再聰明的她也無法接受的,彷彿是天已經(jīng)塌了一下一般,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真得要崩潰了。

拽著邱萍出了張賢的隊伍,看看有些距離了,雷霆才放下手來,卻是低低地罵道:“你個笨蛋,你不走難道等著被他們槍斃嗎?”

這一句話,驀然將邱萍震醒了過來,愣愣地望著雷霆,此時的雷霆已經(jīng)和剛纔的表情大不相同,卻是一臉的關(guān)切與急迫,他還在催促著:“快離開這裡,再不走張賢可能要反悔了!”

邱萍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原來剛纔雷霆所說的話,都是說給張賢聽的,雖然如此,她還是有些不能釋然,卻又擔(dān)心地道:“那你呢?”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雷霆肯定地道。他說著又裝出憤怒的樣子,大聲吼著:“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邱萍點(diǎn)了點(diǎn)頭,含淚的轉(zhuǎn)身,沿著盤山的小路,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看著邱萍消失在了土崗之後,雷霆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雙手臂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他轉(zhuǎn)過頭,便看到了張賢這張雖然疲倦,但還是那麼英俊的臉。

“你怎麼不陪著她一起走呢?”張賢問著雷霆。

也這許是一個試探的問話,雷霆馬上如此反應(yīng)著,但是嘴裡卻道:“我恨透了她,怎麼還會跟著她去呢?”

張賢搖了搖頭,有些不相信,但還是道:“其實,你應(yīng)該陪著她去的,她此時畢竟是你的妻子,還爲(wèi)你懷著孩子,你就不怕她會在半路上出了什麼事?”

雷霆怔了怔,道:“你放心吧,我想那些共軍雖說放我們走,但是在這最後一個人被放之前,一定還會遠(yuǎn)遠(yuǎn)的尾隨的。她走不了多遠(yuǎn),就可以遇到她們的人!”

張賢點(diǎn)了點(diǎn)頭,雷霆分析的不錯,這個時候大家還處在共產(chǎn)黨的佔(zhàn)領(lǐng)區(qū)裡,但是同時他又想到了什麼,老實地告訴他:“其實雷大哥,就是剛纔你要願意跟著她走,我也會放你走!的”

雷霆又愣了一下,忽然莞爾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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