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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舐犢深情遭鉅變

大遼應州佛宮寺人如潮涌,煙火裊繞,今日乃是新年正月初八,恰是寺中高僧開壇講法之日,這佛宮寺是大遼數一數二的大廟,就連當朝天子天祚帝也曾在此禮佛祈願。寺廟方圓數百里也不知來了多少善男信女,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都巴望著燒幾柱香求個平安,盼著天下早日太平。放眼望去,只見寺內人頭攢動,佛像前燭影搖曳,點點火光中伴著嫋嫋青煙,看著好不熱鬧。

“雲兒,慢著些……”一名中年美婦的聲音中透著半分關愛半分焦慮,她緊偎著一名高大漢子,兩人面上盡是風塵疲倦之態,顯是趕了不少路程。他們的眼光都緊緊盯著一名十二三歲的清秀少年,那少年在人羣的縫隙中東鑽西擠,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婦人神色立時慌張起來,她一時無措,顫著聲道:“平哥,雲兒他……”她幾欲抽泣起來,接下來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那漢子輕撫著婦人的手背,他看著嬌妻,柔聲道:“無妨,雲兒小孩子心性,愛湊熱鬧罷了?!?

自後唐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獻給契丹以來,這一帶經過百多年雜居,漢與契丹兩族之間雖時有衝突,卻也漸漸習慣了比鄰共處。

這二人一身草原牧民裝束,高大漢子更是滿臉鬍鬚,雖說著漢話,倒也極平常,並未引得他人注意。

高大漢子複姓上官,單名一個平字;婦人姓何,名凝霜。二人乃是夫妻,都是中原武林人士,只因十多年前作了一樁大案,兩人自知江湖容不得,再不敢回到中原,就在大遼漠北一帶隱居。

那荒漠中除了戈壁就是黃沙,不單人煙少至,就連野獸也不多見,生存極艱難清苦。上官平夫婦雖打算在那終老,可生下獨子上官雲後,眼見愛子一天天長大,卻連一個同齡的玩伴都沒有。以致於上官雲成天與荒漠戈壁羊馬風雪打交道,偶而見到幾隻鳥獸也能高興半天。

二人恐百年後愛子孤苦無依,商議後,便狠下心返回中原,哪怕自己受盡千刀萬剮之苦,也要讓愛子回來。

上官平與何凝霜終擔心出甚意外,就隨人潮向大殿走去。

就在這時,二人忽聽身後有人大喝,接著又是驚呼叫喊,最後又聽到打鬥之聲。

回頭看去,寺門那邊百來人如排山倒海般撲來,盡都拼命推擠。這股勢道來得突然,當即有人站立不住,不自覺向前倒去。

上官平夫婦習武多年,見狀分開雙足,腰腹下墜,將馬步扎得穩穩當當,這才穩住身形。

這時佛宮寺已經倒下了不止百人,這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被摔傷踩傷無數,耳邊一片咒罵哀嚎哭泣之聲。

院內住持、管事見此慘狀,法事也不做了,忙引殿內衆僧施救傷者。

上官平與何凝霜擔心愛子受傷,趕緊在人羣中找尋上官雲的身影。

只見大門口,兩人正在死死纏鬥,其中的黑臉大漢身材極其魁梧,那雙手臂幾有常人大腿粗細,一雙拳頭就如兩個鉢盂大??;另一人灰袍老者鬚髮花白,但看其身姿卻比黑臉大漢更爲靈活。

幾尺開外,還有四五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在摩拳擦掌,這幾人並不上前,只是隱隱堵住了佛宮寺的大門,顯然不打算讓灰袍老者走脫。

黑臉大漢將一雙鐵拳使得呼呼生風,其拳勢剛猛,勁道沉穩,一招一式頗有威力,外家功夫顯然不低。

那灰袍老者身形飄乎不定,對黑臉大漢的拳頭甚爲忌憚,並不與黑臉大漢正面交手。眼見對手的拳頭打來,他腳尖只在地上輕輕一點,眨眼間整個人就橫移數尺?;遗劾险呖粗剖瞧l稇叮伤看味寄芸翱氨荛_黑臉大漢的殺招,偶而攸地出掌,將黑臉大漢逼得手忙腳亂。

偌大一間寺院,竟弄得像修羅場一般,管事僧不禁無名火起,將佛祖戒嗔戒怒的教誨也忘得一乾二淨。他帶了兩名壯實僧人,各持了一根禪杖,氣勢洶洶來到門口。

管事僧怒睜雙目,將禪仗重重一拄,大喝道:“你們膽子不小,敢在寺中撒野,讓你們嚐嚐佛爺……”

話還未說完,他便被人直直一拳打在當胸,這一拳剛猛霸道,勁頭十足。門口的魁梧漢子武功雖不及黑臉大漢,但他們的功夫同出一門,對付這管事僧倒還綽綽有餘。

管事僧口氣雖大,武功卻不濟事,怎受得住這勢大力沉的一拳。喀喇一聲響,他的胸骨已碎了,撲通一聲歪倒在地上。

事出突然,另兩名僧人竟嚇傻了,那魁梧大漢兩步趕過來,橫臂一拳掃向一人。

噼啪一聲,禪杖應聲而斷。那僧人噗的噴出血來,身子歪了歪,倒在另一名僧人身上。

另一名僧人嚇得雙腿打顫,嘴脣不住哆嗦,他丟了禪仗雙手合什,竟結結巴巴念起阿彌陀佛,可雙腿間卻不爭氣,已嘀嘀嗒嗒流出尿了。

魁梧漢子張開大手,抹了抹滿臉的鮮血,哈哈長聲大笑,他那幾名同門也都大笑不止。

那僧人聽見笑聲,才如夢初醒,他推開同伴,哇地大哭出聲,轉頭便逃,幾名魁梧漢子更笑得震天響。

這些信徒男女見此情景,直嚇得哭喊連天,能動彈的都趕緊退得老遠,生怕離幾名活閻王近了丟了小命。

上官平眼帶殺機,欲上前幫院中僧人討個說法。

何凝霜一把拉住,輕聲勸道:“平哥,你我不是他們的對手,先看一看再說?!?

上官平自知鬥不過,便按捺下心思不提。

黑臉大漢狀若瘋狂,灰袍老者身形詭異,攸勿間,已過了百許招,仍不分勝負。

牧民們本就彪悍,武林高手過招更是平生難得一見,哪怕剛剛目睹慘死之狀,可驚嚇一過,那些膽大的好事者就叫起好來。一時間,衆人竟將爭鬥的二人圍在當中,只是見二人打了過來,這些人才讓得一讓。

黑臉大漢漸將灰袍老者逼到了屋檐下,灰袍老者身後就是人羣,已無路可退。機不可失,黑臉大漢舌綻驚雷,臂上肌肉墳起,呼地直直打出一拳。

灰袍老者伸右硬接一招,嘭的一聲,二人拳掌相交,灰袍老者身形晃了晃,終是站住了,黑臉大漢臉上也泛著血色。

黑臉大漢一拳無功,不待收回右拳,左拳又向灰袍老者肋下掃去。

灰袍老者不及出掌,右臂微微下沉,護住肋下要害,就聽喀的脆響,那條小臂已斷了。

這時,衆人才閃開尺許,不待灰袍老者走脫,黑臉大漢又是一拳直直打去。

這一拳勢道之猛,令灰袍老者也忌憚萬分,他趕緊旋踵側退,轉眼間已在尺許外。

黑臉大漢拳勢已足,變招已來不及,他收勢不住,直直向人羣衝去,驚得衆人齊聲大呼。

一名大胖壯漢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喀啦一聲,那人就像折斷的蘆葉般委頓下來,已是當場斃命。

這拳勢卻沒減多少,壯漢的身子往後一衝,又撞倒了七八個人。這幾人要麼傷手斷腳,要麼口吐鮮血,要麼昏倒在地,均傷得不輕。

見到如此慘狀,衆人再不敢有半分看熱鬧的心思,紛紛如無頭蒼蠅般急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替死鬼。

衆人唯恐躲避不及,可灰袍老者卻偏偏往人羣中游走,以期避得一時。

黑臉大漢怒睜雙目,暴喝道:“賀老兒,躲躲閃閃算個鳥本事,鐵爺爺還怕多殺幾個人麼?”他殺紅了眼,緊跟灰袍老者身後出拳如風,也不理是否傷了別人,誓要將老者當場格殺。

二人在寺中你追我趕,將衆人如趕鴨般攆來攆去,雖有人想逃出去,但門口那幾名活閻王怕老者趁亂逃走,竟將大門死死守住,不放一人離開。

“雲兒……”何凝霜突然大叫,她聲音微顫,叫得淒厲,帶著驚恐。

上官雲不知什麼時候已被人擠到了場中,驚懼之下,他已挪不開半步,此時相距黑臉大漢也僅四五尺。

上官平平地躍起數尺,幾個踏步,已落在愛子身後。他一把將上官雲提起,又輕輕拋給遠處的妻子,卻不防背後一道勁風襲來。他不及回頭,倉促間反掌打去,剛一交手,就覺一股大力竄入體內,忙將心脈護住??缮瞎倨降奈涔δ募暗蒙虾谀槾鬂h,這一拳勢道又極剛猛,他當即感覺胸口又痛又悶,口中也一甜,血氣涌了上來,強忍之下才未吐出血。

何凝霜接下愛子,攬入懷中撫慰,見丈夫模樣,已知其受了重傷,她叫了聲平哥,不免又流下淚來。

上官平強忍傷勢轉過身,他不敢再與黑臉大漢動手,忙抱拳道:“這位兄臺,在下上官平,無意打攪兩位的較量。方纔爲救小兒,不得不與兄臺交手,還請海涵?!?

黑臉大漢只道一拳必傷對方性命,哪料上官平卻似毫髮無傷,強敵當前,他不敢大意。聽得上官平解釋,他已明瞭面前之人非敵非友,可他卻不願輸了面子,便毫不客氣地道:“兄臺既非賀老兒的幫手,還請挪個地方。要知拳腳無眼,若是傷了兄臺,可怪不得鐵某?!边@話甚是無禮,似是他打死那些人都是自找的一般。

衆香客見幾人罷了手,除了不能動彈的,哪怕是瘸著跛著,這會兒都看準時機連滾帶爬溜了出去。那些僧人也不管菩薩佛像的安危,盡都逃之夭夭,轉眼間,偌大一間佛宮寺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上官平一家三口以及黑臉大漢、灰袍老者,那幾名身材魁梧的大漢仍守在門邊。

上官平並不氣惱,他忍住劇痛,道:“在下不打攪兩位雅興,這便與家人離開,告辭?!闭f著就拉著妻子,打算帶妻兒離開佛宮寺。

不料灰袍老者乾笑道:“嘿嘿嘿,莫非金城派的弟子都是縮頭烏龜?日後我倒要問問金萬城,什麼時候金城派收了你這個不肖子弟。”

黑臉大漢驚愕失色,趕緊小心防備著。

上官平心頭一顫,他恭敬道:“晚輩上官平多年未行走江湖,不敢參與賀前輩與鐵兄的爭鬥?”

灰袍老者姓賀名芝仙,習得一套名爲迷蹤鬼步的絕頂輕功,人送外號追魂叟,在江湖中乃是響噹噹的人物。

黑臉大漢鐵牛兒則是定州金剛門掌門,一套金剛拳法已盡得精髓,論武功,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

“呸,若非你金城派,老夫豈會若上這人命官司?胡青牛雖是我所殺,你金城派卻也脫不了干係?!辟R芝仙恨道。

“賀前輩指的定州金剛門掌門胡青牛胡師傅?”上官平臉色大變。

“不是那頭蠻牛還能是誰?”賀芝仙沒好氣地道。

鐵牛兒氣得額上青筋暴起,咬牙怒罵道:“賀老兒,這個仇你鐵爺爺早晚會報。”

早在二十年前,胡青牛在江湖上就有不小名氣,靠著一雙鐵拳打遍天下高手,雖說亦正亦邪,卻從未與中原武林結怨。

上官平十數年不在中原,竟已發生這麼多變故,這禍事又與金城派有關。他愁容滿面,不知如何是好。

正躊躇之時,何凝霜卻咯咯笑了兩聲,說道:“賀前輩……”

上官平溫柔的叫了聲:“霜妹……”他話剛出口,何凝霜就連使眼色,示意不要開口。

何凝霜不冷不熱地道:“賀前輩乃武林名宿,難不成還要晚輩們作幫手,這話傳出去可不大好看罷?”

“你……”這話中譏諷之意,賀芝仙可聽得明明白白,他氣得兩眼翻白,頷下鬍鬚抖個不停,竟不知如何反駁。他將關節捏得噼啪作響,若換作往日,早已一掌劈了過去,豈容何凝霜如此不敬。

賀芝仙已動了真怒,上官平擔心妻兒性命,趕緊喝道:“霜妹,不可如此無禮!”他又對賀芝仙道:“賀前輩,請恕內子何凝霜不敬之罪,此事既與金城派有關,晚輩自當盡力而爲。”

何凝霜本欲助丈夫脫身,怎奈弄巧成拙,她看著丈夫,心中擔憂不已。

賀芝仙臉上終現笑容,他看了看何凝霜,打算譏諷幾句。突然,他攸地向後閃開數尺,顫手指著何凝霜,驚叫道:“原來是你這個妖女!你……你……你……”他連著說了三個你字,竟再也說不話來,雙眼中盡是恐懼與憤怒。

上官平看了看妻子,眼中盡是愛慕之情,他嘆了口氣,道:“賀前輩,霜妹已是晚輩的妻子,這些年,她早已改過自新。當年的一切,都由晚輩承擔,你若要替那些人報仇,一併算在晚輩身上,晚輩絕無怨言,只求賀前輩放過晚輩的妻兒?!?

何凝霜見丈夫全力維護自己,俏臉也紅了,露出小女兒姿態,也不計較賀芝仙叫自己妖女。

鐵牛兒臉上喜形於色,他對幾名魁梧漢子使了使眼色,幾人會意,將上官平和賀芝仙圍住,免得敵手走脫。

“哈哈哈……,虧你金城派枉稱正道,你卻和這邪道妖女結爲夫妻,單單風陵渡一役,她就害了我武林正道數十條人命,你如何對得起那些九泉之下的英雄?” 賀芝仙苦笑道。

上官平痛不欲生,道:“賀前輩所言極是,晚輩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打算回師門請罪?!彼戳丝匆慌缘钠迌?,接著道:“我上官平與霜妹死不足惜,當年一切惡果我們自當承擔,是劈是剮我夫婦絕無二言,但犬子年幼無辜,只求能茍全雲兒的性命。”

賀芝仙瓫聲道:“呸,好一個死不足惜,當年那幾十條人命就白死了麼?”

何凝霜性子向來急躁,此時再忍不住了,憤然道:“當年若非那些人意圖殺我,我又怎會害他們性命?要怪便怪他們自己,難不成別人要害你,你還等著讓他殺麼?”說到最後,她漸漸由怒轉悲,眼中也快流下淚來。

聽得妻子聲音悲慼,上官平茫然道:“這十多年來,我與霜妹雖遠在大漠,心中何嘗不備受煎熬。此番回來中原,若是師父應允,我夫妻抵命便是,只盼留得犬子一命,便是千刀萬剮,上官平也無怨無悔?!?

就在幾人談生論死之時,佛宮寺外傳來一個聲音道:“上官師兄,果真有情有義,哈哈哈……”從門外走進來十數名男男女女,人人身背長劍,最大者不過三四十歲,最小者才十四五。

鐵牛兒不由暗暗叫苦,若早知如此,他先前就趁機走脫了,這回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幾名魁梧大漢見對方人數衆多,趕緊退到鐵牛兒身後。

爲首那人四十來歲,略胖身材,留著兩撇八字鬍。他走到賀芝仙身前,恭身行禮道:“見過賀前輩,晚輩來得遲了,以致賀前輩受傷,恕罪恕罪。”他又對一名十七八歲的弟子道:“天沚,快快幫賀前輩包紮?!逼漯N衆人也都向賀芝仙施禮請安。

賀芝仙面有德色,他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那叫做天沚的弟子取出布條與金創藥,爲賀芝仙包紮不提。

剛進來的人中,幾名年紀稍大的都對上官平拱了拱手,又道了聲上官師兄別來無恙。

八字鬍走過來,似有意似無意地往一邊挪了兩步,隱隱離何凝霜遠了些,笑道:“上官師兄,多年未見,真是風采依舊啊!不想你與江湖中聲名大震的何凝霜結爲伉儷,真是可喜可賀!”

八字鬍姓劉名充,乃是上官平的師弟,兩人同時拜師,但十多年前,劉充的武功卻極爲稀鬆,時常還向上官平討教。

上官平對其譏諷毫不在意,抱拳道:“劉師弟,爲兄戴罪之身,還談甚風采二字,慚愧,慚愧。”

劉充冷笑道:“師父臨終前還念念不忘打聽師兄的下落,這些年可讓我們師兄弟好找,上官師兄倒逍遙自在。”他對金城派弟子使了個眼色,衆人心領神會,逐次分散開來,隱隱間將鐵牛兒和上官平等人盡數圍了起來。

聽聞恩師仙逝,上官平震驚不已,雙眼也現出淚光。他急上前兩步,緊緊抓住劉充肩膀,痛聲道:“師父,師父他老人家何時仙逝?他臨死前都在怪罪於我麼?”

劉充不耐煩地將其推開,道:“七年前師父就已仙去,所有師兄弟中,他向來最疼你,又怎會怪罪於你?如今金萬城師兄已是掌門,你當年所作所爲,金師兄自會處置,只望現在你莫再作甚錯事?!彼谡f錯事二字時重重的頓了頓,似是含有什麼深意。

上官平雙脣顫抖,淚珠也在打著滾,只是強忍著才未掉下來。他傷心師父仙逝,劉充後半句話根本未聽進去。

何凝霜卻嬌軀輕顫,她神情惶然,看了劉充一眼,嘴脣動了動,似是想說甚麼,終是忍住了。

劉充不再理上官平,他對賀芝仙耳語了幾句,又對鐵牛兒道:“鐵牛兒,你師兄弟多次阻我中原大計,今天就送你和那死鬼師兄團圓?!毖援吘弯{的一聲拔劍出鞘,大聲喝道:“今日非比武過招,金城派弟子一起上。”

轉眼間,場中又鬥在一處,劉充四人年紀稍長,一起圍攻鐵牛兒,其餘二代弟子將那幾名魁梧漢子團團圍住,衆人各施手段,要鬥個你死我亡。

劉充劍招精熟,變招詭異多端,挑刺劈擋,舞出一片銀光,將鐵牛兒逼得不能近身。另外三人武功低了些許,他們不停遊走,時不時欺身至鐵牛兒身後,看準機會翻手就是一劍。

若論單打獨鬥,四人的武功自然不及鐵牛兒,但今日他們勝在人多,又持有利劍,倒也不懼鐵牛兒的拳頭。

鐵牛兒以一敵四,雙拳仍耍得呼呼生風,他見四人纏得緊,自己又是赤手空拳,便將拳路一收,專抱守勢,只是偶而使出一招殺著。如此一來,頹勢漸消,劉充四人想要脫身卻也不得。

另一邊,那幾名魁梧漢子已盡數躺在地上,金城派也有兩個弟子也掛了彩。

如今衆人身處遼國,賀芝仙擔心遲則生變,他也不顧自己臂上有傷,發聲喊便跳進場中,要助劉充擒殺鐵牛兒。

劉充也發狠咬牙,將一口青鋒使得如一匹銀練,漸漸逼近鐵牛兒身周。

鐵牛兒被五人夾擊,一時間顧頭不能顧尾,顧左不能顧右,只得盡展平生所學。怎奈好漢鬥不過人多,哪怕他武功高強,慌忙之中還是被劉充在肋下劃了一下,雖無大礙,但畢竟吃痛。饒是這般,鐵牛兒也不敢有絲毫分心,稍不留神就會身首異處。

未相持多久,不遠處就傳來鼓譟之聲,鐵牛兒聞聲一振,手上招式更顯威力,他連出幾拳,將賀芝仙、劉充幾人逼退。

轉眼間,近百名遼兵就衝了進來,遼兵一進來就排好陣勢,個個張弓引弦,對準金城派與上官平衆人,顯然訓練有素,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

此時擒虎不成卻入虎穴,一個不慎就是萬箭穿心的下場,賀芝仙、劉充不敢再有半分好勇鬥狠之心,急攻幾招後趁鐵牛兒未反應過來,轉身便向佛殿內奔去。

此時形勢由不得自己,金城派與鐵牛兒已勢成水火,只怕鐵牛兒殺心一起,佛殿內十數人都得喪命於此。上官平一手拉著妻子,一手抱了上官雲,也跟著往佛殿後逃了。

鐵牛兒攔下一名瘦弱中年弟子,僅僅數招,此人就中拳倒地,也不知是生是死。待要再想擒住其他人,已是來不及了,他趕緊率遼兵進殿追趕。

衆人穿過佛殿,只見正中有一座高聳的木塔,四周都是近兩丈高的石牆,院牆表面刻了佛經,打磨得甚是光滑,並無攀援之處。在遼兵的千翎萬羽之下,哪怕輕功高強如賀芝仙,也無十分把握能躍過院牆逃生,偌大的後院中,除了那座木塔已是別無去路。

這木塔飛檐高挑,雕樑畫棟,雖只有五層,卻有二十四五丈高。第三層掛著一方金匾,上書“釋迦塔”三字大字,從塔底向上望去,只覺木塔高聳入雲,更覺宏偉**。

劉充見再無去路,只好帶衆人進塔躲避,待衆人都進去後,又擡了佛像來將門頂住。

進到塔內,衆人才發現每兩層之間都有一個暗層,怪不得木塔如此之高。從第一層起,每一層正中都放有一尊或幾尊金身佛像,或是**肅穆的釋迦牟尼,或是笑口大開的彌勒,或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或是慈眉善目的阿彌陀佛,想來上面幾層也應是如此陳設。

底層那尊釋迦牟尼像,竟有近四丈高,其面目端莊,神態怡然,在這尊金身佛像四周又擺滿了稍小些的羅漢塑像,或是阿儺迦葉、文殊普賢,更顯佛法無邊。

這些佛像處處精雕細琢,衣飾華美,面容端莊神聖,甚至還鑲有寶石珠玉。牆壁和藻井又繪滿了壁畫,其上色彩鮮豔,人物栩栩如生,看內容不少都是捨身喂虎、割肉飼鷹、菩提悟道、靈鷲說法等故事。

木塔內處處透著恢宏大氣,定費了不少人力物力,衆人見了都不免一陣恍惚,生出一片虔誠之心。

衆人順樓梯上了塔,斷後的兩名弟子又將底層樓梯盡數毀去,這才稍作安定,此時已在木塔的第三層。

劉充安排人察看地形,又讓人看守上官平一家,只是未限制上官平在木塔內自由行走。

上官平不願在人前礙眼,便帶妻兒來到第四層,就在佛龕前將息、療傷。

木塔下早圍得水泄不能,鐵牛兒也不包紮肋下傷口,他派了幾名好手,想衝到塔下去推開佛像。誰知還沒到門邊,便被塔內打來的磬錘、油燈等物事傷了性命,待再派得數人前去仍是如此,只是徒傷性命而已。

鐵牛兒惱怒至極,又命衆遼兵朝木塔放箭,數十遼兵射了許久,卻未射中一人,反被木塔中人拿箭羽當暗器又殺幾人,遼兵非但不再射箭,就是離得近些也不敢了。

塔外攻不進來,塔中之人也不敢出去,饒是衆人武功高強,可誰也不敢面對這成百上千的箭羽齊射。

雙方僵持許久,鐵牛兒見無法摛住衆人,不由怒罵:“賀老兒,你們枉稱英雄好漢,有本事就出來打一場,躲在塔裡想當一輩子烏龜麼?你們就不怕鐵爺爺一把火燒了這塔?”言畢,他又大聲吩咐手下準備火把木柴。

衆人聞言驚懼不已,賀芝仙卻高聲道:“鐵牛兒,要燒你便燒,只怕契丹皇帝饒不了你?!?接著他又向衆人解釋其中原委。

這釋迦塔乃是遼國皇帝欽命所建,可謂當今天下第一高塔,遼國上下均引以爲傲,就連契丹皇帝也不時前來禮佛。若鐵牛兒真燒了木塔,定惹得天祚帝震怒,就算鐵牛兒逃得了這殺生之禍,他整個金剛門恐怕也要滿門覆滅。金剛門雖發源於大宋定州,但近年卻是在遼國立派,他們能壯大起來,自然少不了契丹皇帝的鼎力支持,若朝廷一聲令下,不知金剛門有多少腦袋可掉。

計謀被人識破,鐵牛兒不禁惱羞成怒,他惡狠狠地道:“老子想燒便燒了,你又怎的?”可他卻幹瞪雙眼,氣乎乎地無計可施。

正生氣時,鐵牛兒覷見幾名遼兵擡進一人來,正是被他打倒的那名金城派弟子,他趕緊命衆遼兵取來柴火,放到木塔外的空地上。

幾名百夫長雖不解其意,但見鐵牛兒面上卻似笑非笑,也不再多話,只依其如何行處。

塔上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鐵牛兒意欲何爲。

賀芝仙揶揄道:“鐵牛兒,難道你怕老夫冷著了,還要燒堆火給老夫取暖麼?”

鐵牛兒笑道:“賀老頭兒,鐵爺爺就是怕你凍著了,給你燒火取暖,順便烤點肉嚐嚐鮮,要不要下來陪鐵爺爺喝兩盅?”言罷,指了指身後的金城派弟子。

塔上衆人這才明瞭鐵牛兒心中所想,人人都心驚膽顫,只可惜無法衝到塔外相救。

很快,遼兵就將柴火堆放好,鐵牛兒命人將那金城派弟子放到柴薪之上,衆遼兵澆上火油,手裡拿著火把,只等一聲令下便會點火。

雖不知被摛之人是生是死,可到底是自己同門師兄弟,劉充怒恨交加,道:“鐵牛兒,欺負重傷之人算甚本事?我金城派誓報今日之仇,定滅你金剛門滿門?!?

“哈哈哈哈……”鐵牛兒仰天一陣長笑,他大聲道:“你自身難保,休放狂言,還是多擔心自己罷,看你能撐得幾時?”說完就示意點火。

柴薪貯存日久,已極乾燥,加上火油,雖是寒冬天氣,但也一點就著。須臾間,火借風勢,噼噼啪啪越燒越旺,火苗呼呼串起兩丈多高,衆人哪怕身處塔中,也覺熱風撲面而來。

突然,自火中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嚎,柴堆上一個火人翻來滾去。原來那名金城派弟子並未死去,只是重傷昏迷而已,此時他全身上下盡都著火,這般巨痛哪是常人能忍受的,自然醒了過來。

衆遼兵揮舞著雙臂長聲歡呼,如同打了勝仗般,鐵牛兒更是哈哈大笑。

金城派衆人見此慘狀,心中甚是不忍,他們滿臉悲憤之色,但想想自己當前處境,自保已是不易,哪裡還能救人?膽小的幾名女弟子不敢再看,紛紛轉頭流淚抽泣,劉充更氣得一劍向塔中佛像劈去,將近丈高的佛像劈爲兩半。

眼見衆人悲悲慼慼,賀芝仙大喝道:“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哪次大戰不是極爲慘烈?自古正邪相爭,非生即死,那被摛之人,更受盡抽筋剝皮之苦,又何嘗討過一次饒?我等秉持正道,爲大義捐軀可謂死當其所,有何傷悲之理?”

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賀芝仙又用內勁逼出,直震得衆人雙耳隆隆作響。

衆人一聽此言,精神都爲之一震,人人咬牙切齒,滿腔怒火無處可泄,直恨不得衝出去殺盡塔下的鐵牛兒與衆遼兵。

未過多久,火中那人就再無聲息,已被燒死了。

鐵牛兒自鳴得意道:“嘿嘿嘿,賀老兒,快快下來投降,鐵爺爺便留你個全屍。要不然,嘿嘿嘿,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賀芝仙大聲道:“鐵牛兒,今日之仇,老夫來日必當讓你血債血償!”

衆人即便義憤填膺,但都知出去只能白白送死,又有誰會下塔一戰?

鐵牛兒已無計可施,只得命遼兵嚴密把守,數百人將小小的釋迦塔圍得水泄不通,他自己卻帶著幾名百夫長到佛殿內喝酒休息去了。

上官雲睡醒過來,雖說先前之慘狀仍歷歷在目,但他已不再癡癡呆呆。他見木塔所雕所繪甚是精美,畢竟孩子心性,不免就在母親懷中暗自打量。在那大漠之中,哪裡去找如此精美的景緻,他看完這一層,又想著其他地方是否也這般好看,就悠悠叫了聲:“娘……”

何凝霜見孩兒醒來,忙柔聲問道:“雲兒,你好了麼?”說完她又要掉下淚來。

上官雲替母親擦去淚水,道:“雲兒好了,娘,孩兒想……”

何凝霜強笑道:“餓了麼?”

上官雲輕輕搖了搖頭,道:“孩兒能到其他地方看看麼?我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房子。”

何凝霜聞言一滯,她擡頭看了看頭頂與四周的雕像壁畫,眼中的淚水又不爭氣了。

上官平也不再療傷,他來到何凝霜面前,微笑著撫了撫愛子的頭。

上官雲轉頭問道:“爹,娘怎麼了?”

上官平笑道:“你娘看你醒了,高興的?!彼麑⒑簭钠拮討阎欣饋恚又溃骸皝砹T,我們一起到塔頂?!?

何凝霜擦乾淚水,與丈夫一左一右牽著,徐徐往塔頂走去。

負責看守他們一家三口那兩人也跟在後面,上官平與何凝霜卻假作不知情。

來到塔頂,只見正中供著一尊丈多高的如來金身坐像,左右兩邊又有普賢、文殊、地藏與觀音四大菩薩,周邊大大小小不下數百尊羅漢圍繞,看似是佛祖開壇講法般。

何凝霜走到佛龕前,在供桌上拿清香點了,跪在如來塑像前拜了數拜,她心中默祝,盼佛祖能保佑一家逃出生天、脫離險境。

上官雲雖不明母親爲何對著塑像又跪又拜,卻有模有樣地照著樣子,對著佛像拜了數拜。

何凝霜拉著上官雲起了身,與上官平一道來到外間窗臺,三人扶欄而望,只見木塔下黑壓壓盡是遼兵,正圍著幾堆篝火取暖;佛宮寺前,草原連綿起伏,一眼望去都是皚皚積雪,天地一片蒼茫;後牆之外,則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極目遠眺,遠處山巒漸起,黑壓壓一直延伸到天邊。

上官雲從未上過這樣的高塔,他見到四周景緻,不免喜形於色,渾然不知身處險地。他一時看看遠方帳蓬上冒起的炊煙,一時又看看森林中被走獸驚起的飛鳥,臉上盡是興奮之態。

上官平撫著妻子的手,歉然道:“霜妹,真是苦了你和雲兒,我……”他眼含淚花,再也說不出話來。

何凝霜深情地看著丈夫,強笑道:“平哥,這些年來有你爲伴,我無怨無悔,你我夫妻之間,何必多言?!?

上官平更加感激妻子垂青之情,又覺得苦了妻兒,不免默默傷悲。

何凝霜看著塔下篝火,突然有了主意,她喜道:“平哥,也許我們不用死在這裡。”

上官平見妻子胸有成竹的模樣,忙問道:“此話怎講?”

何凝霜指了指塔下的篝火,道:“遼人怕燒了木塔,我們可不怕。”

上官平咣然失笑,拍掌喜道:“正是如此!”旋即又愁著臉道:“雖說木塔火起,他們必定忙著救火,可塔下終究還會有遼兵防著我們逃走,這又如何是好?”

何凝霜伸指點了點上官平額頭,嗔道:“你就知道一根筋,忘了塔底那些遼兵的屍首麼?”原來她是打算火起之後,穿了遼兵的衣甲趁亂混出去。

上官平終於明白,他不禁大喜,讚道:“霜妹,此計大妙,也只有你這樣冰雪聰明的人才想得出來。”他收住笑臉,頓了頓,又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下塔,與劉師弟他們商量商量?!?

何凝霜擺了擺手,道:“此事不急,需待天黑方可,最好子時再動手?!彼戳丝匆慌缘纳瞎匐?,道:“木塔之中,又有幾個是善良之輩?賀芝仙對你我頗有敵意,你那師弟似是知道些甚麼,也不知出去後,他們會如何待我們。趁著天色還早,你我陪雲兒在塔頂耍耍也好?!?

若論心機,上官平自知不是妻子的對手,既然何凝霜都這般說了,他也不願反駁。上官平不免多了些愁緒,見愛子開心,只好按捺住心緒陪妻兒看那萬里冰封的景色。

三人累了就在佛龕前休息,餓了就拿乾糧充飢,渴了便撈些積雪來吃了,上官平時不時給孩兒講講中原的典故與人物,一家三口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申酉之時。

天色已是不早,上官平與妻兒來到塔下,將放火之策講與衆人,雖無人叫好,但好幾人眼中都是讚許之色。

賀芝仙卻甕聲甕氣道:“雖說此計可行,香蠟火燭得來也易,可出塔必定冒著萬箭穿心之險,誰又能擔此重任,將遼兵屍體搬進塔中?若沒有衣甲,恐怕還未跑出去,大夥兒就變成了刺蝟?!?

眼看生路在前,有誰願替他人冒萬箭穿心之險,衆人盡皆沉默。

劉充看了看衆人,大義凜然道:“此事幹系我大宋滅遼大計,與天下千萬百姓生死相關,不知哪位願到塔下走一遭?如若成功,定是大功一件,哪怕不能流芳千古,也能令江湖英雄另眼相看。”

賀芝仙揹負雙手,在佛龕前慢慢踱著,衆人之中,以他的武功爲最,但見生路有望,他也不願爲這些後生晚輩冒險,何況他人?

見衆人都不願出頭,上官平道:“劉師弟,便由我去罷?!?

何凝霜哽噎著叫了聲平哥,她難抑心中悲慟,雙眼淚如泉涌,不想自己所以爲之妙計,卻成了丈夫的催命符。

上官雲見母親流淚,卻還不明白父親將去冒死,好爲自己打開逃生之門。

賀芝仙面露喜色,其餘金城派弟子也鬆了口氣。

劉充臉上陰晴不定,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官師兄果然深明大義,他日師弟定將此事如實稟報,爲師兄爭得一線生機?!彼謱π\人道:“我們便子時放火,衆人以暗器作掩護,讓上官師兄趁亂搶得衣甲。賀前輩,你們稍作休息,我先與上官師兄上塔頂查看周遭地勢,以便出塔後分頭行動,賀前輩可有其他安排?”

賀芝仙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塔頂,上官平只當多年未見,劉充打算單獨敘舊,他走到窗前,看著那一片朦朧的冬夜景色發起呆來。

劉充點了三支香,又順手插進了香壇中,他拍了拍手上的香灰,似無意般,道:“不知上官師兄爲何事消失了這麼久,連師父臨死也未能見你一面,師兄弟們多番詢問師父,師父都不肯透露你的下落,不料你這一去,竟讓師兄弟們牽掛了十幾年?!?

上官平淡然道:“既然師父不願說,師弟還是不問爲妙,恕爲兄不敢隨意透露。待日後稟明掌門師兄,這一切自然明瞭?!?

劉充走到窗前,在窗欄上重重一拍,冷笑道:“嘿嘿,你真以爲我不知曉當年之事麼?”

上官平轉頭看了劉充一眼,奇道:“劉師弟從何知曉?”

劉充不屑道:“當年鬧得人心惶惶,莫非江湖中人都是瞎子聾子?劉某年紀雖小,可要想知曉些許內情,倒也不難。”

上官平似不大相信,道:“此事並無幾人知曉,便是各派掌門,也甚少明瞭內情,劉師弟此時透露出來,難道不怕招來殺身之禍?”

劉充哈哈大笑幾聲,又狠道:“怕?江湖中哪天不是腥風血雨,劉某也不是當年的小師弟了,你還想瞞著我不成?”

上官平不禁心生厭惡,不想再答其言,轉頭看著窗外默然不語。

劉充微怒道:“上官師兄,你莫非還想將那東西據爲已有?”

上官平正色道:“當年之事並未作成,我又如何據爲已有?待回到汴梁,我自會向掌門師兄稟明一切?!?

劉充冷笑道:“嘿嘿嘿,若未得手,這十幾年你爲何不回中原?”言罷已拔出劍來,刷地就向上官平頭上斬去。

這一招近在咫尺,來得突然,但上官平早有所防備,他側身讓過,急退幾步到了塔內,利用佛像左右閃避。他撿了個磬錘當作兵器,仗著十數年苦練,與劉充周旋了十數個回合。可他先前受傷,加之武功不及劉充,數招下來已狼狽不堪。

見全力之下仍拿不住上官平,劉充不由惱羞成怒,他一腳將如來坐像踢倒在地,又一劍將供桌斬得粉碎,眼看上官平就無處可避。

上官平揮掌打碎塔窗,縱身躍了出去,劉充持劍緊隨其後。

塔窗之外就是飛檐,上面雖無多少積雪,卻結了一層薄冰,很是溼滑。

兩人均一手扶著塔窗,一手持著武器,站在飛檐上拳來腳往、錘劍相交,震得檐上積雪撲潄潄直往下掉。

劉充長劍佔優,幾招之後上官平手中的小錘就脫了手,他一提真氣,輕身躍起,在飛檐上輕輕一撐,借勢跳到了下一層飛檐之上,劉充緊跟而下。兩人的輕功雖及不上賀芝仙的迷蹤鬼步,卻也算不得弱,兩人你追我趕,忽爾上竄,忽爾下躍,如兩隻大鳥般在木塔上撲騰纏鬥。

很快,兩人的身影就引來塔下遼兵的注意,有數人竟彎弓射出箭來,只是木塔太高,黑夜中又看不真切,哪裡射得著?衆遼兵乾脆看起了熱鬧,塔下漸漸鼓譟起來。

賀芝仙聽到鼓譟之聲,只當遼兵就要硬攻,透過窗口一看,卻見遼兵個個仰頭望天,衆人卻被飛檐所擋,看不見上面發生何事。

賀芝仙率了幾人上去查看,見上官平與劉充爭鬥,不免覺得蹊蹺。他大喝一聲便破窗而出,迷蹤鬼步可謂天下無雙,賀芝仙在這又溼又滑的飛檐上如履平地般,幾個起落就追上了打鬥的兩人。

追魂叟豈非浪得虛名,上官平的功夫哪及賀芝仙,數招之後,就被扣住脈門。

劉充暗暗叫苦,但他不敢冒然動手,只好頹然收劍。

賀芝仙滿臉不愉之色,甕聲問道:“你師兄弟爲何爭鬥?”

劉充不願將秘密透露於人,訕笑道:“賀前輩,我與上官師兄師出同門,多年未見,自然要考??夹N涔??!?

事關重大,此事一旦說出來,江湖肯定又是腥風血雨,上官平也不願吐露半分。

賀芝仙自然不信,他陰著臉道:“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子麼?同門考校功夫需得生死相向?”他雖多疑,可當年之事卻知之甚少,一時間也未想到那去。

劉充怕瞞不過去,便正色道:“事關師門聲譽,未稟掌門師兄,請恕晚輩不便透露?!?

江湖之中,哪門哪派沒點隱情秘聞,打聽人家的門派之事更是江湖大忌,賀芝仙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也不得不就此打住。

賀芝仙不能再追問下去,他沉著臉道:“塔外遼人虎視眈眈,我們此來應州,身負天下大計,切不可多生事端。”

見此事已搪塞過去,劉充暗自鬆了口氣,他恭敬道:“晚輩知曉。”

衆人也不在此事上糾纏,各分頭收集火燭清油,以便子時放火。

上官平本身有傷,這一場惡鬥之後身心俱疲,乾脆到一邊休息療傷去了。

到得子時,北風已颳得呼呼作響,更覺寒冷刺骨。衆遼兵無處擋風,只得靠牆擠在一起取暖,寺中所積柴薪早已全部取出,熊熊篝火在風中燒得噼哩啪啦,不少人已疲累不堪,在篝火邊就做起了美夢。

看看時辰已差不多,除放火的幾人外,其餘衆人悄然來到塔底,將擋住塔門的佛像搬開,劉充打聲呼哨,幾人就在塔中放起火來。

木塔建成多年,本就易燃,加上清油蠟燭,更是借風勢越燒越旺,很快木塔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苗從塔窗也竄出好幾尺去。

遼兵見到火起,難免驚慌,一邊通報鐵牛兒,一邊尋水龍救火。轉眼間,遼兵已亂成一團,呼聲喝聲不絕於耳。

時機已到,上官平拉開塔門,閃身而出,遼兵一時竟未發現。很快,上官平就將塔門近處那五六具屍體扔了進去,他一心多拾幾具屍身,好給妻兒也備著衣甲,就返身又往外去了。

遼兵畢竟久經沙場,雖然慌亂,那負責察看動靜的哨兵還是發現有異,隨即上前查看。還未到上官平近前,就知不是已方人馬,一聲呼哨,早有數名箭手持弓射來。

上官平提起一具屍體擋在身前,就聽卟卟卟響個不停,屍體上已中了好幾箭,他趕緊後退。

眼見上官平要逃,遼兵們更是箭如飛蝗,饒是上官平左劈右擋,腿上臂上還是中了數箭,左邊小腿更是被一箭穿過,帶出了胡桃大一塊血肉。

待上官平拖著傷腿回到木塔邊,擋在身前那具屍體早成了刺蝟,他伸腿就要進塔,誰知卻箭如雨下,數十上百支箭翎幾乎同時而至。上官平身上數處受傷,拼了這麼久,已無力再舉起屍體,卟卟卟幾聲之後,他胸口、肋下就被貫穿,塔內的人才將他拉了進去。

眼見丈夫活不成了,何凝霜撲到上官平身上嚎啕大哭。

上官平輕輕撫了撫何凝霜的秀髮,強笑道:“霜妹……,我……我不能……陪你到……中……中原啦……”

何凝霜拉起上官平的手,用臉頰輕蹭著,她哽噎著點了點頭,已說不出話來了。

上官雲見父親受傷,眼中也含著淚花,問道:“爹爹,你痛麼?”

上官平看了看懵懂的孩兒,輕輕搖了搖頭,剛想開口說話,嘴角就不住冒出血。

劉充終究捨不得心中那日思夜想的物事,他蹲到上官平身邊,問道:“上官師兄可有甚要對掌門師兄交待?若信得過劉某,劉某絕不推辭,定然代你傳話?!?

上官平倒想痛罵幾句,但他受傷頗重,一時也說不出話了,他看向另一邊的妻兒,不再答理此人。

賀芝仙看在眼裡,心中疑惑更多,但他不明就裡,只能冷眼旁觀。

何凝霜明白劉充所指,她瞪起秀目,恨道:“到死你也不願放過我們麼?就算給了你,只怕你也無福消受?!?

劉充起身走到上官雲身後,扶著其雙肩,冷笑道:“師門有命,還請大嫂諒解,若今日你們不給個交待,恐怕這裡就是你們一家三口的葬身之地。”

眼見劉充拿孩兒要脅自己,此事已由不得何凝霜了,她雖不望求生,卻不願孩兒受到牽連。何凝霜本就冰雪聰明,更是詭計萬端,她說道:“勿傷雲兒性命,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上官平躺在地上不能言語,但何凝霜之言,他聽得明明白白,他知妻子已心存死志,趕緊以眼神示意何凝霜萬萬不可。

何凝霜明白丈夫之意,她眼中全是愛慕之意,看著上官平輕輕搖了搖頭。

劉充雖疑心有詐,但他日思夜想這麼些年,如今眼看得手,自然不願放過。他將上官雲交給一名金城派弟子,又來到何凝霜旁邊,說道:“這裡人多嘴雜,你且小聲些,說與我一人知曉便是?!闭f畢就湊到何凝霜面前。

何凝霜輕聲道:“那秘笈就在……”話未說完,她對著劉充當胸就是一掌。

劉充一躍而起,趕緊後退數步,他雙手撫住胸口,唉喲唉喲痛嚎不已。他指著何凝霜,咬牙道:“你……你……這毒婦……”

何凝霜苦笑道:“不知穿心釘的滋味如何?你若敢再逼迫我夫妻,我定叫你毒發身亡。”原來她那一掌暗夾一枚鋼針,藉著掌力已拍入劉充胸膛。

劉充只道自己已經中毒,頓時感覺胸口除了疼痛之外還又麻又癢,臉上也嚇得慘白,腦門上冷汗直流。

金城派衆人見狀,都不知如何是好,挾住上官雲那人將其脖頸捏住,只要劉充毒發,上官雲就要立斃當場。

賀芝仙凝神防備,以免何凝霜再下毒傷人。

上官平一時激動,不住咳嗽起來,他強打精神看著何凝霜,擡手指著劉充,卻是無法說話。

何凝霜忍住眼中淚水,拉著上官平的手,柔聲道:“平哥,我懲戒他一番,你不怪我罷。”

上官平漸漸止住咳嗽,他緊緊握著何凝霜的纖纖玉手,輕輕搖了搖頭,又對她裂嘴強笑。

劉充痛嚎了一陣,發覺胸口除了疼痛再無異樣,心知並未中毒。他摸索到針頭,緩緩將鋼針拔了出來,只見鋼針長近五寸,雖知無毒,劉充卻更覺胸口疼痛入骨。他惱羞成怒,殺心頓起,惡狠狠地道:“殺了這小雜種?!彼槌鲩L劍,滿臉猙獰之色,揮劍向何凝霜刺去。

聽得劉充吩咐,那人立即就要動手殺人。

上官雲危在旦夕,何凝霜急道:“雲兒,‘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下一句是甚麼?”她光顧著問上官雲,也未想到避開劉充的長劍,這一劍實實在在紮在她的胸口,連劍尖也從後背穿了出來,眼看就活不成了。

除劉充之外,金城派其餘弟子都感奇怪,在這生死關頭,何凝霜母子竟念起詩,也不知到底爲何。

挾著上官雲那名弟子本要下狠手,聞言竟愣了愣。

雖說不明白母親爲何在生死關頭這樣問自己,可上官雲反應倒極快,當即脫口而出:“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顯然他們母子時常如此對答,已將幾句詩背得滾瓜爛熟。

何凝霜對愛子所答甚是滿意,她忍痛將丈夫抱入懷中,含情脈脈地看著懷中的男子,輕聲道:“平哥,你不會怪我罷?爲了雲兒,我……”

上官平憐惜地看著妻子,輕輕搖了搖頭。

賀芝仙本來一直冷眼旁觀,聽得何凝霜母子對話,他竟如醍醐灌頂一般,心中疑慮豁然明瞭。他心中狂喜,這江湖傳聞他倒曾聽說,可惜一直沒有頭緒,但這兩句話他卻再熟悉不過了。賀芝仙腳下生風,一步邁出,轉瞬間就到了上官雲面前,趁著那名金城派弟子發愣,他揮掌就拍了下去。

劉充雖想奪人,但他胸口受傷,武功又不及賀芝仙,哪裡還來得及?

賀芝仙挾住上官雲,兩步橫跨而出,退到塔門後的角落。

劉充忍痛喝道:“賀前輩無端傷我金城派弟子性命,這是何故?這孩兒乃我上官師兄的骨血,還請賀前輩交與我金城派處置?!?

“哈哈……”賀芝仙哈哈大笑:“放屁!老夫無端傷人性命麼?劉充,少跟老夫裝糊塗,你想瞞天過海,還早得很哪!”

劉充狠道:“這麼說來,賀前輩打算與我金城派爲敵了?”言畢又對金城派衆人示意,衆人紛紛拔劍,將賀芝仙圍住。

賀芝仙更笑得大聲:“哈哈哈哈,笑話!老夫他日練成神功,還怕你區區一個金城派?就算老夫與整個江湖爲敵又有何不可?哈哈哈……”

劉充措步上前,揮劍就劈,哪知一用勁便牽動傷口,直痛得吡牙咧嘴,他只得忍痛將劍向賀芝仙擲去,再不敢出手。

其餘金城派衆人不甘落後,各使所學盡往賀芝仙身上招呼。

賀芝仙右手有傷,左手又拉著上官雲,也無法還手,只憑著迷蹤鬼步與衆人周旋。

他的武功雖無法睥睨天下,但這套迷蹤鬼步的確可稱天下第一,塔內空間雖小,金城派弟子又多,可這些人卻不能沾得到他半分。

十數人來來往往,周旋了數個回合,突然轟隆一聲,自上面掉下一座燃著的佛像,濺起大片火星。神龕上那許多香油、蠟燭、紙錢,遇火那還得了,訇的一聲,火苗竄起兩尺來高。再看那佛像下面,一名金城派弟子的**都被砸了出來,紅的白的混成一團。

看來木塔經不住這大火,已經快要塌了。

如今久戰不下,還是逃命要緊,劉充毫不猶豫,再無搶奪之心,當即率衆破門而出,塔外遼人早如無頭蒼蠅般亂成一團。

賀芝仙拉著上官雲也要出塔,可上官雲見母親哭泣,父親倒在地上已不知生死,他掙扎著撲到父母面前,痛哭道:“爹爹……娘……”

何凝霜拉著愛子的雙手,柔聲道:“雲兒,爹爹媽媽以後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生照顧自己?!彼謹E頭對賀芝仙道:“碧落賦神功之線索,全繫於雲兒身上,望前輩能好生待雲兒?!?

賀芝仙看何凝霜以死徇夫,心中也大爲感動,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何凝霜從頸中取出一塊黑色玉牌,輕輕掛在上官雲脖頸上,說道:“這是爲孃的隨身之物,以後想爹爹媽媽了,就看看它罷?!闭f完已淚如珠落,她輕輕將上官雲往賀芝仙那邊推了推,示意賀芝仙帶著上官雲走罷。

上官雲死死拉著母親嚎啕大哭,賀芝仙連拉了幾次均未拉動,只得用斷臂夾住上官雲,又將其雙手掰開。上官雲雙手亂抓,雙腳亂踢,口中大叫著爹孃,直欲回到父母身邊。

賀芝仙抱著上官雲,幾步衝出木塔,外面已倒下了好幾具金城派弟子的屍體,個個身上都插滿了箭羽,但並無劉充在內,想是已經逃出去了。

遼人已經射殺了不少金城派弟子,多數遼兵都跟著鐵牛兒去追捕劉充等人了,哪料到塔內還有賀芝仙與上官雲?

賀芝仙藉著夜色,專揀陰暗處向外逃去,遼兵見木塔就要倒塌,已極其慌亂,賀芝仙的迷蹤鬼步使將出來又是極快,衆遼兵只覺得眼前黑影一晃,再看時卻無人影,哪裡能攔得住他?

一路有驚無險,兩人已來到佛宮寺後不遠的一座小山包,透過茂密的森林,遠遠望去,整個釋迦塔都在夜風中噴著怒火,還能聽見遼兵的呼喊之聲。未多久,木塔火勢大漲,隆隆數聲之後,木塔便轟然倒塌,上官平與何凝霜夫婦也葬身在那火海中了。

上官雲見木塔倒塌,知曉父母已慘死塔中,直哭得死去活來,如非賀芝仙全力抱著,只怕他也要衝進那火海中去了。

賀芝仙怕他過於傷悲,損了心脈,失了神功線索,乾脆一掌將其拍暈過去。

此次應州之行,賀芝仙原本是助金城派剷除金剛門根基,不想卻與金城派反目成仇,中原他是暫時回不去了。他看了看昏睡過去的少年,想到江湖中傳聞已久的神功秘笈已近在咫尺,心中不禁大爲快慰。佛宮寺內還有不少遼兵,雖然逃出來時並未遇見鐵牛兒,但過不了許久,遼兵定會到處搜捕,金城派肯定也要找他賀芝仙算帳。雖說劉充等人不足爲慮,但金城派中向來不乏高手,近年更是出了幾個了不得的青年俊傑,此地更是不宜久留,賀芝仙將上官雲負在肩上,慢慢向那茫茫密林走去。

171 大義當先天下敵 03046 蓋世英雄沖霄漢 07080 人間煉獄神功現 06036 大慈大悲辯正邪 06165 驚天一箭泣鬼神 07086 人間煉獄神功現 12062 義薄雲天骨肉銷 01249 喪心病狂施奸謀 01193 志得氣盈鬼胎現 13247 仁心仁術衆歸心 10297 玉殞香消歸極樂 03034 大慈大悲辯正邪 04258 喪心病狂施奸謀 10142 晴天霹靂霧迷濛 09040 蓋世英雄沖霄漢 01121 魑魅魍魎暗潮涌 12277 壯志殉國靖康恥 06278 壯志殉國靖康恥 07188 志得氣盈鬼胎現 08084 人間煉獄神功現 10180 大義當先天下敵 12080 人間煉獄神功現 06286 江山社稷如糞土 05270 雲雨巫山情難卻 10071 義薄雲天骨肉銷 10075 人間煉獄神功現 01140 晴天霹靂霧迷濛 07310 黃樑美夢化泡影 05222 龍爭虎鬥驚天地 14032 大慈大悲辯正邪 02068 義薄雲天骨肉銷 07126 完璧歸趙情意絕 05005 踏雪聞香意綿綿 01154 一山二虎勢難容 10054 崑崙血案冤莫白 07272 壯志殉國靖康恥 01203 城破身死惡滔天 08216 龍爭虎鬥驚天地 08126 完璧歸趙情意絕 05075 人間煉獄神功現 01188 志得氣盈鬼胎現 08166 驚天一箭泣鬼神 08059 崑崙血案冤莫白 12153 一山二虎勢難容 09051 崑崙血案冤莫白 04067 義薄雲天骨肉銷 06270 雲雨巫山情難卻 10120 魑魅魍魎暗潮涌 11200 城破身死惡滔天 05094 萬水千山路迢迢 07231 衆望所歸天下計 06192 志得氣盈鬼胎現 12233 衆望所歸天下計 08027 笑靨如花舞翩躚 05129 完璧歸趙情意絕 08139 晴天霹靂霧迷濛 06117 魑魅魍魎暗潮涌 08113 魑魅魍魎暗潮涌 04028 笑靨如花舞翩躚 06170 大義當先天下敵 02090 萬水千山路迢迢 03121 魑魅魍魎暗潮涌 12169 大義當先天下敵 01051 崑崙血案冤莫白 04219 龍爭虎鬥驚天地 11229 衆望所歸天下計 04196 城破身死惡滔天 01062 義薄雲天骨肉銷 01308 黃樑美夢化泡影 03261 雲雨巫山情難卻 01189 志得氣盈鬼胎現 09097 萬水千山路迢迢 10122 完璧歸趙情意絕 01172 大義當先天下敵 04270 雲雨巫山情難卻 10201 城破身死惡滔天 06303 玉殞香消歸極樂 09231 衆望所歸天下計 06064 義薄雲天骨肉銷 03148 一山二虎勢難容 04023 笑靨如花舞翩躚 01113 魑魅魍魎暗潮涌 04067 義薄雲天骨肉銷 06133 完璧歸趙情意絕 12211 龍爭虎鬥驚天地 03296 玉殞香消歸極樂 02241 仁心仁術衆歸心 04160 驚天一箭泣鬼神 02204 城破身死惡滔天 09226 衆望所歸天下計 01002 驀然醒悟忍屈辱 上141 晴天霹靂霧迷濛 08035 大慈大悲辯正邪 05314 黃樑美夢化泡影 09269 雲雨巫山情難卻 09274 壯志殉國靖康恥 03020 正邪相爭風雲起 06201 城破身死惡滔天 06
171 大義當先天下敵 03046 蓋世英雄沖霄漢 07080 人間煉獄神功現 06036 大慈大悲辯正邪 06165 驚天一箭泣鬼神 07086 人間煉獄神功現 12062 義薄雲天骨肉銷 01249 喪心病狂施奸謀 01193 志得氣盈鬼胎現 13247 仁心仁術衆歸心 10297 玉殞香消歸極樂 03034 大慈大悲辯正邪 04258 喪心病狂施奸謀 10142 晴天霹靂霧迷濛 09040 蓋世英雄沖霄漢 01121 魑魅魍魎暗潮涌 12277 壯志殉國靖康恥 06278 壯志殉國靖康恥 07188 志得氣盈鬼胎現 08084 人間煉獄神功現 10180 大義當先天下敵 12080 人間煉獄神功現 06286 江山社稷如糞土 05270 雲雨巫山情難卻 10071 義薄雲天骨肉銷 10075 人間煉獄神功現 01140 晴天霹靂霧迷濛 07310 黃樑美夢化泡影 05222 龍爭虎鬥驚天地 14032 大慈大悲辯正邪 02068 義薄雲天骨肉銷 07126 完璧歸趙情意絕 05005 踏雪聞香意綿綿 01154 一山二虎勢難容 10054 崑崙血案冤莫白 07272 壯志殉國靖康恥 01203 城破身死惡滔天 08216 龍爭虎鬥驚天地 08126 完璧歸趙情意絕 05075 人間煉獄神功現 01188 志得氣盈鬼胎現 08166 驚天一箭泣鬼神 08059 崑崙血案冤莫白 12153 一山二虎勢難容 09051 崑崙血案冤莫白 04067 義薄雲天骨肉銷 06270 雲雨巫山情難卻 10120 魑魅魍魎暗潮涌 11200 城破身死惡滔天 05094 萬水千山路迢迢 07231 衆望所歸天下計 06192 志得氣盈鬼胎現 12233 衆望所歸天下計 08027 笑靨如花舞翩躚 05129 完璧歸趙情意絕 08139 晴天霹靂霧迷濛 06117 魑魅魍魎暗潮涌 08113 魑魅魍魎暗潮涌 04028 笑靨如花舞翩躚 06170 大義當先天下敵 02090 萬水千山路迢迢 03121 魑魅魍魎暗潮涌 12169 大義當先天下敵 01051 崑崙血案冤莫白 04219 龍爭虎鬥驚天地 11229 衆望所歸天下計 04196 城破身死惡滔天 01062 義薄雲天骨肉銷 01308 黃樑美夢化泡影 03261 雲雨巫山情難卻 01189 志得氣盈鬼胎現 09097 萬水千山路迢迢 10122 完璧歸趙情意絕 01172 大義當先天下敵 04270 雲雨巫山情難卻 10201 城破身死惡滔天 06303 玉殞香消歸極樂 09231 衆望所歸天下計 06064 義薄雲天骨肉銷 03148 一山二虎勢難容 04023 笑靨如花舞翩躚 01113 魑魅魍魎暗潮涌 04067 義薄雲天骨肉銷 06133 完璧歸趙情意絕 12211 龍爭虎鬥驚天地 03296 玉殞香消歸極樂 02241 仁心仁術衆歸心 04160 驚天一箭泣鬼神 02204 城破身死惡滔天 09226 衆望所歸天下計 01002 驀然醒悟忍屈辱 上141 晴天霹靂霧迷濛 08035 大慈大悲辯正邪 05314 黃樑美夢化泡影 09269 雲雨巫山情難卻 09274 壯志殉國靖康恥 03020 正邪相爭風雲起 06201 城破身死惡滔天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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