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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驀然醒悟忍屈辱 上

汴梁作爲大宋京都,是聞名當世的大城,向來便是煙花繁柳之地,出自當世畫師張擇端手中那響譽千古的清明上河圖,便是描繪汴梁那繁華熱鬧的景象。

一眼望去,城中高樓聳立,房屋鱗次櫛比;街上車水馬龍,客商小販川流不息,男女老少接踵磨肩,好一片太平盛世之景。

如今已是初春時分,楊柳楓桐都抽出了新枝嫩芽,滿樹的梨花、李花、桃花將汴梁的繁華景色妝點得更加妖嬈。

賀芝仙已帶著上官雲喬裝回到大宋境內,他面如枯槁,佝僂著背脊,似一尋常老農。

上官雲雖未作甚改變,卻已換成漢人衣裳,神情仍一副癡呆模樣。饒是汴梁熱鬧繁華,上官雲也無所知覺,他一幅癡呆模樣,賀芝仙走他便走,賀芝仙停他便停,全然不知身處何處。

當日二人自佛宮寺逃出,在茫茫密林中東躲西藏了五六天,終於擺脫鐵牛兒率著的追兵。之後又在山洞裡躲了近一個月,賀芝仙待斷骨長好,才帶上官雲離開燕雲。

上官雲因父母慘死,傷心過度,加之寒風侵體,便發起熱來,整天渾渾噩噩,也不思飲食。山中本不缺草藥,無奈追兵太多,即便賀芝仙輕功獨步天下,一時又無法擺脫,便耽誤了幾天。待擺脫追兵,賀芝仙尋得草藥來,上官雲已時昏時醒,情形大爲不妙。

賀芝仙心繫神功,倒還悉心照料,尋得消熱去毒的草藥,又找來瓦罐清水,用文火煎了,上官雲連服十多天,終於慢慢好轉。

但父母驟喪,上官雲過於悲慟,這些天竟傷了心神,他雖不再哭泣,卻整天默默無言。

賀芝仙卻不知情,他只道神功秘笈唾手可得,不禁心情大好。又打了一隻野兔,仔細剝洗乾淨,用炭火慢慢烤了,撕了一大條後腿遞給上官雲。

上官雲呆呆地接過兔腿,送到嘴邊就啃,可他兩眼呆滯,就似一個傻子一般混混噩噩。

賀芝仙幾下吃掉大半兔肉,將手上嘴上的油水一抹,便問道:“小娃娃,那天你娘說的‘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你可知是甚意思?”

上官雲非但不回答,就連看也不看賀芝仙一眼,仍木然地啃著兔腿。

賀芝仙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上官雲仍是如此,他無名火起,揮掌拍掉上官雲手中的兔腿,怒道:“你不老實說出來,老夫便殺了你。”他右掌高高舉起,就要向上官雲拍去。

上官雲還是不理不睬,他彎腰撿起兔腿,也不顧上面沾滿了草葉爛泥,直接就往嘴裡送。

賀芝仙見其癡癡呆呆的神情,也無法強行逼問,他只道上官雲過些時日便見好,就耐著性子盡心照顧。

他將上官雲身上搜了個遍,卻未發現任何神功線索,何凝霜給上官雲的黑色玉牌他也取下細細查看,可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除兩面刻有云紋外,並無任何特別之處。賀芝仙只疑另有機關,又用火燒水浸,仍未發現有何變化,只好又給上官雲戴回脖頸。

如此半月,上官雲仍癡癡傻傻,每天默默無言,吃喝之時才張一張嘴。

賀芝仙每天用‘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這句話追問數十上百遍,上官雲也不開口說半句話。

賀芝仙動了真火,點了上官雲大椎膻中二穴,逼其說出神功下落。大椎與膻中乃人體要穴,即便武功高強至極,只要被制住這兩個穴位,渾身真氣也無法使將出來,只能束手就摛。

上官雲穴道被制,又被賀芝仙自大椎灌入一縷真氣,他雖痛得冷汗直流,牙關也咬得格格作響,可他仍不說一句話。

連試了幾次,均是如此這般,若依賀芝仙的心性,恨不得一刀將其殺了。可賀芝仙仍對神功念念不忘,下了幾次狠心終究捨不得,這才讓上官雲撿得一條小命。

賀芝仙以爲上官雲裝傻充愣,便故意走出山洞,又悄悄繞回,躲在一旁靜靜觀察洞內動靜,結果上官雲並不逃走。賀芝仙連著兩天不現身,上官雲便是餓得暈了,也不出山洞半步,賀芝仙這才認定上官雲真成了傻子。

前些時日慘逢劇變,上官雲難免過度傷悲,加上發熱了十數日之久,心智大損,以致癡癡呆呆,如天生的傻子般無異。

賀芝仙仍不死心,他不甘心丟了睥睨天下的機會,便帶著上官雲來到汴梁,希望能打探到聞名江湖的神醫閻王敵莫三味的消息,求其爲上官雲醫治。

汴梁作爲京都,客商雲集,英雄盡匯,若要打探消息,最好的去處莫過於醉仙樓。

兩人來到醉仙樓,偌大一個酒肆,一樓卻盡數空著,又未見著夥計,賀芝仙暗道聲奇怪,與上官雲徑上二樓坐了。

靠窗那邊有兩人對面而坐,一位滿臉長鬚的大漢,約莫四十來歲,身材甚是魁梧;另一人面皮白淨,脣上頷下只留有三捋細須,能有五十一二歲的樣子。兩人衣飾極爲華美,雖作中原行商打扮,卻具有一種草原之人才有的豪爽之氣,顯然並非漢人。

緊鄰那兩人的隔壁,有兩張桌上各坐七八名精壯漢子,他們腰上都挎著草原上特有的彎刀,看打扮應是那二人的跟隨。

那二人本在高談闊論,見有人上來均閉口不言,那十多名帶彎刀的漢子齊刷刷站起身,盡都手按刀柄看著來人,眼中頗感訝異。

店內夥計蹬蹬蹬跑上來,他諂笑著對先前那些人連連作揖,又苦著臉對賀芝仙道:“老丈,能否到別家去吃酒,小店今日被幾位大爺包下來了。”

追魂叟行走江湖數十年,向來我行我素,醉仙樓也來過多次,從來只有他趕別人離開,何時有過如此遭遇,若傳出去,他在江湖還有甚臉面?

賀芝仙不禁火冒三丈,但今時非同往日,他只得按捺住滿腔怒火,又作揖賠笑道:“小哥,我祖孫二人走了數天才到汴梁,人人都說醉仙樓的酒菜鮮美,連皇宮內院的御膳房也不遑多讓,小哥能否與那幾位貴客打個商量,讓我祖孫二人嚐嚐滋味再走?”

聽聞賀芝仙誇讚,夥計不免歡喜,他看了看窗邊那些人惡狠狠的模樣,並不情願去招惹那些兇神。在這魚龍混雜之地,他也不敢得罪面前這普通的祖孫,要知江湖中不少人都有些怪癖,許多獨步江湖的高手往往與乞丐無異,更有些人看似和善,殺起人來卻不眨眼。

夥計看一眼賀芝仙,又看一眼窗邊兩名漢子,嘴張了張,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賀芝仙見其扭捏,笑道:“小哥怕我吃白食麼?”

夥計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那滿臉長鬚的漢子朗聲道:“老丈,願意過來喝杯酒麼?”不想他漢話說得極流利。

賀芝仙也不客氣,他走到兩人面前,作揖道聲叨擾,就與上官雲在一側坐下了。

夥計拿了兩付酒杯碗筷,又幫著滿滿斟了兩杯酒,見幾人不打算再添酒菜,又趕緊下樓。

十幾名精壯漢子也都坐下喝酒吃肉不提。

長鬚漢子道:“在下姓嚴,名宗望,這是家中叔父,名諱一個晟字,不知老丈怎麼稱呼?”

賀芝仙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道:“小老兒姓賀,家裡排行爲大,祖祖輩輩都是老實的莊稼人,沒起甚名字,兩位貴人叫聲賀大就是。我看兩位行商打扮,卻不像是漢人,不知兩位貴人作何謀生?”

嚴宗望端起酒杯打個哈哈,道:“我們叔侄帶了些奴僕到大宋來販些馬匹,聽人說醉仙樓的酒菜天下一絕,便想來嚐嚐鮮。誰知奴僕們不懂事,擾了老丈喝酒的興致,還望老丈多多包涵。”說著就示意賀芝仙舉杯。

賀芝仙狀若惶恐,他小心翼翼端起酒杯,道:“是小老兒擾了兩位貴人的興致,兩位萬不可怪罪小老兒。”

三人輕輕碰了杯,賀芝仙手中暗使內力,將杯中之酒灑出少許,濺到了嚴宗望和嚴晟杯中,以防他二人暗中下毒,喝下後又悄悄含在口中,並不嚥下。

嚴宗望性格豪爽,不疑有他,他手到杯乾,連贊兩聲好酒,他自顧自又倒了兩杯飲下,這才放下酒杯,嚴晟卻只飲了半杯。

賀芝仙見無異狀,知曉多慮了,也悄悄嚥下酒水,入口果然清香淡雅,正是醉仙樓有名的百花釀。他聽得嚴宗望誇讚,接口道:“此酒採百花精華,芳香撲鼻,釀造之時又加入了少許蜂蜜,自然入口醇香。”

嚴宗望微笑點頭,頗爲讚許。

嚴晟卻不以爲意,淡然道:“這百花釀香倒是香,卻不似男兒所飲之酒,帶著些脂粉味。”

“四叔所言甚是!”嚴宗望拍掌大笑。

賀芝仙奇道:“此話怎講?這酒還能帶著脂粉味?”

嚴晟哂笑道:“我北方男兒多以粗曠爲美,馬**酒雖不如百花釀醇香,但酒性極猛烈,入口就如寒風烈火,男兒丈夫正當如此性情。宋人處處追求精緻機巧,這百花釀雖說是酒,可除了花香,就跟喝水一般清談無味,倒似給女人喝的。”

賀芝仙見其說得有理,也不禁頻頻點頭。

嚴晟繼續說道:“莫說這酒,便是宋人的兵將、官員也是這般柔弱,哪似我北方男兒那般英勇雄壯,不然,堂堂大宋怎會年年向遼人上貢歲銀布糧,只怕早已收復燕雲之地了。”

這番話倒是實情,放眼天下,當朝皇帝徽宗整天只知描花繪鳥,朝廷官員更貪贓枉法,對上阿諛奉承,成日勾心鬥角,對下百般欺壓。

如今大宋男兒多無血性,積弱已久,將不善戰,兵不善鬥,能自保已是艱難,遠不像契丹、女真那般彪悍善戰,大好河山拱手送人不說,還年年向遼人上貢歲銀布糧,還談甚收復燕雲之地?

嚴宗望心中何嘗不是這般想法,此時借嚴晟之口說將出來,他大爲快意,大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大喝道:“說得好!”

雖說賀芝仙心術不太正派,但終究是宋人,他面上尷尬。聽嚴晟言語,他已知這兩人非尋常人等,他打算套出兩人來歷,便乾咳兩聲道:“貴人所言甚是,只是這天下大事,哪是小老兒管得了的?貴人要喝烈酒,小老兒倒可以想想辦法。”

賀芝仙叫來夥計,拿了些散碎銀子,命他到隔壁酒坊買些陳釀的高梁,夥計腿腳麻利,不多時便抱著一大壇酒回來。

剛拍開泥封,濃洌的酒香就撲鼻而來,夥計取大碗裝了,三人各端一碗,客氣一番後,均一飲而盡。

嚴宗望將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頓,揮手抹淨鬍鬚上的酒水,大笑道:“痛快,好酒,真是好酒,哈哈哈……”

嚴晟嘗得酒好,他不似嚴宗望這般豪爽,卻也喝得極爲痛快。

三人再各斟一碗,嚴宗望便將餘下的盡數賞與隨從,十幾名漢子端起碗來也一飲而盡。這些人不會說漢話,他們大聲說著‘阿齊賽因,阿齊賽因’,顯然喝得極爲高興。

賀芝仙雖不明白衆人說的什麼,但見衆人歡喜,又讓夥計去抱了幾壇回來。

衆人喧鬧,卻未注意到原本癡癡呆呆的上官雲渾身一顫。

原本上官平一家在大遼以北的荒漠中生活,約兩年前,有一幫自南方來牧民在風雪中迷了方向,奄奄一息之際,被上官平與當地的牧民發現,這才撿回性命。

牧民們向來熱情好客,衆人獵兔宰羊,當晚便圍著篝火喝酒吃肉,載歌載舞。

被救那些人開懷暢飲時也是大叫著‘阿齊賽因,阿齊賽因’,賀芝仙不知道此話是何意思,當年一位長著酒糟鼻子的白鬍子老者卻告訴上官雲,‘阿齊賽因’是他們族中語言,意爲好酒。

上官雲自小在荒漠長大,平時難見外人,更未像那晚那般熱鬧開心過,以致對此事記憶深刻。他乍聽此言,似是回到了兩年前那個夜晚,這數年間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現。

過往的種種經歷激盪著上官雲的心神,父母慘死之事更讓他熱血沸騰,腦中醍醐灌頂般如夢初醒。他已明瞭身處極危險的境地,卻不敢稍有異動,他將牙關緊咬,臉上一片鐵青,眼神仍呆呆滯滯,和先前一般毫無二致。

不知不覺嚴宗望已連飲十數碗,嚴晟與賀芝仙也喝下不少,三人都有些醉意。

那些隨從顧著主人安危,每人喝了兩碗後,便無人敢再飲。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陣陣打罵之聲,接著喀啦啦一聲巨響,只怕已碎了不少東西,噔噔噔數聲之後,從樓梯走上四個人來。

上官雲背對樓梯,他不敢回頭,仍呆呆坐著。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臉黑如漆,不是鐵牛兒卻又是誰?

賀芝仙暗暗叫苦,喬裝之後他與之前早就判若兩人,不料鐵牛兒竟跟到了這裡。

另外三人賀芝仙雖未見過,但他行走江湖多年,卻都還認得。

一個身材極壯碩,兩條胳臂就如鐵澆銅鑄,他雙眼凸出,嘴角兩邊露出兩顆尖尖的獠牙,面目極是猙獰恐怖。

另一人相貌普通,面帶病色,身材也算高大,一雙蒲扇似的大手垂在身側很是顯眼。

最後一人書生打扮,看似弱不禁風,面色卻甚是紅潤,此時初春天氣,仍然寒冷,他卻手持一把漆黑的摺扇不住扇著,顯得極爲怪異。

這三人正是魔道之中惡名遠揚的鬼面崔槐、魔手朱全和毒書生楊一知。其餘三人倒還罷了,毒書生楊一知卻不好對付,賀芝仙當即凝神戒備,以防楊一知暗施毒藥。

嚴宗望的隨從們早抽出彎刀擋在主人面前,只要稍有動靜,便將動手。

鐵牛兒嘿嘿冷笑,道:“我等奔波千里,不想二位卻到了汴梁,讓我等一頓好找。”

賀芝仙正要答話,嚴宗望卻推開隨從,走出來朗聲道:“鐵兄盛情,我叔侄自知難卻,故而南遊大宋,鐵兄卻不辭辛勞千里相邀,這讓我們何以報答?”原來鐵牛兒並非爲賀芝仙而來。

鐵牛兒恨道:“大遼近年內憂外困,兵禍不斷,均拜二位所賜,你們膽敢到我大遼境內打探軍情,道我大遼無人麼?”

嚴晟仍坐在隨從身後,怒道:“耶律延禧收刮無度,又數度侮辱我族人,我堂堂完顏子孫,豈似宋廷趙氏這般軟弱無能?!”

原來這二人並非姓嚴,而是女真皇族完顏氏的完顏晟與完顏宗望。

女真受契丹多年壓迫欺壓,遼帝更收刮無度,完顏阿骨打一怒之下率族人擁兵自立,取國號爲金。完顏宗望乃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次子,爲金國右副元帥,總理軍政大權。而完顏晟則爲完顏阿骨打的同胞親弟,排行老四,也就是日後的金太宗。

這十幾年,他叔侄設謀挑拔契丹皇族爭權奪位,遼國朝堂早已四分五裂,幸得天祚帝積威日久,方能壓服衆人,但遼國各地早已兵禍不斷,時有戰事發生。

完顏晟與完顏宗望此次到燕雲各地查看地勢人情,以便日後派軍攻打,誰知行蹤泄露,天祚帝得知消息,便派金剛門與遼軍追捕。

二人見遼軍勢大,只能避其鋒芒,不得已轉而南下,這一路行來,竟到了宋都汴梁,不想鐵牛兒卻帶人找上來了。

鐵牛兒哈哈大笑道:“莫非今日你們還想逃出老子的手心?”

賀芝仙暗道聲不妙,一提真氣,果真全身痠軟無力,毒書生楊一知早已下了手。

完顏晟二人的隨從們也握不住彎刀,盡都叮叮噹噹掉在地上,衆人或躺或坐,想站起身都艱難萬分,哪裡還能與人爭鬥。

如今輕而易舉制服仇敵,鐵牛兒幾人均入聲大笑,崔槐道:“楊兄的功夫果真天下無雙,這神仙醉真名不虛傳,先前崔某還以爲有一場惡戰,不想他們卻如那嬌滴滴的小娘們兒一般軟弱不堪,哈哈哈哈……”

楊一知合起摺扇在手中輕輕一拍,笑道:“崔兄過譽了,想當年,我師妹甚是聰慧,論下毒功夫,比楊某勝得不是一點半點。楊某天姿駑鈍,白練了這麼些年,哪裡及得上師妹萬一。”

崔槐奇道:“哦?有機緣還請楊兄引薦引薦,不想世上竟有如此厲害的女子。”

楊一知頹然道:“唉,我與師妹已失散多年,哪裡還能爲崔兄引薦。”

鐵牛兒勸道:“楊兄,你們雖然天各一方,終有重逢之日,何必急在一時?今日你立下大功,待回到大遼,我必定如實稟告,榮華富貴指日可待,真正可喜可賀。到時我等還要讓楊兄破費,痛飲一番,來個一醉方休,哈哈哈哈……”

崔槐也是一陣大笑,朱全卻仍是毫無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楊一知拱手道:“還望鐵兄多多美言幾句。”但他的言語中不免失落之意。

完顏宗望渾身無力,他怒道:“鐵牛兒,你堂堂金剛門一門之主,在草原中也是響噹噹的名頭,就做這下三濫的勾當麼?”

鐵牛兒譏笑道:“這十幾年來,你們對我大遼所爲,哪個不是下三濫的手段?你老老實實與我回上京,勸完顏阿骨打伏罪納降,說不定到時聖上開恩,留你們個全屍。”

完顏晟淡然道:“既然落在你手裡,我們無話可說,若想以我等性命要脅皇兄,卻是癡心妄想,莫若趁早斷了這心思。”

完顏宗望冷哼道:“鐵牛兒,要殺要剮隨悉聽尊便,將來我大金男兒必定馬踏上京,殺個片甲不留!”

鐵牛兒身在大宋,醉仙樓更江湖人士會集之地,難免夜長夢多,他對崔槐三人道:“留這二人回上京覆命,其餘人等格殺勿論。”

崔槐喋喋怪笑,兩顆獠牙顯得又尖又長,更覺猙獰。他拉起一名壯漢,道:“崔爺爺這就送你見閻王,嘿嘿嘿嘿。”他竟生生地將那壯漢的腦袋擰了下來,那屍體脖子上鮮血噴涌,濺了衆人一身一臉。

上官雲離得最近,被血氣一衝,幾欲嘔吐,他只覺恐懼無比。萬不料這人如此血腥殘暴,居然以殺人爲樂,佛宮寺所見與其相較,簡直相差萬里。

完顏宗望喝道:“鐵牛兒,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們跟你回上京便是。此事與老丈祖孫並無瓜葛,你放過他二人性命。”

鐵牛兒冷笑道:“今日可由不得你!”

賀芝仙也不再隱藏身份,他抹去臉上假須面泥,甕聲道:“鐵牛兒,上次老夫大意,才讓你勝了一籌,你敢再與老夫打一場麼?”

鐵牛兒擊掌大笑道:“哈哈哈哈,賀老兒,想不到你也在此,好!好!好!”

毒書生楊一知並不出手殺人,魔手朱全卻出手如電,只見他默不作聲,兩手在一人身上東抓西捏,噼啪聲中,地上那人痛嚎不已,很快就抽搐而亡。

這朱全人稱魔手,分筋錯骨手已出神入化,也是跟正道人物所學,他得師父傾囊相授,盡得分筋錯骨手的精髓。

但朱全每次出手,必定將人全身筋骨錯開,讓人生不如死,他師父見其心性邪惡,一怒之下欲將其格殺。怎奈他師父年紀老邁,朱全的功夫也盡得精髓,他師父反被分開全身筋脈,全身骨骼也碎了,最終慘死愛徒手中。

朱全自此不被正道所容,漸與魔道人物相熟,中原武林正派多次圍剿,均被其逃了出去,近幾年江湖中倒甚少聽到此人消息,不想卻在此現身。

見到如此慘狀,完顏晟與完顏宗望都轉過頭去不願再看,他們那些手下直嚇得渾身打顫。

崔槐與朱全一個邊殺邊笑,一個默不作聲,轉眼間就完顏晟的隨從盡數殺死。

鐵牛兒扣住賀芝仙的大椎穴,楊一知抱了上官雲,崔槐和朱全也各帶一人,準備北返大遼。

四人走到樓下,卻見數百宋兵與數十名中原正道已將醉仙樓團團圍住,鐵牛兒想返身上樓,樓梯後又走出來幾名執劍男女,幾人已沒了退路。

一名白衫青年雖只有十七八歲,卻極風流瀟灑,他走出人羣,喝道:“鐵牛兒,你欺人太甚,竟敢到我金城派眼皮底下來拿人?”

鐵牛兒在江湖中成名已久,按年紀、按輩份,白衫青年都不應這般無禮,他惱怒不已,惡狠狠地罵道:“你是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竟敢直呼你鐵爺爺的大名。”

金天澤不理鐵牛兒,他對完顏宗望和完顏晟恭敬道:“家父因有要事,並未在汴梁,天澤一接到家父的飛鴿傳書,便來迎接四王爺與元帥大人,不想卻讓奸人搶了先。兩位不必擔憂,家父率人隨後便到,今日定能救出兩位。”

賀芝仙卻認得白衫青年,他正是金城派掌門金萬城的獨子金天澤,雖年紀輕輕,卻盡得金城派武功精髓。

金天澤又認出賀芝仙,不免有些詫異,他看了看上官雲,不禁眼神一凜。他又對鐵牛兒道:“鐵牛兒,你若放人,我保你們毫髮無傷走出汴梁,我們的恩怨來日再一決雌雄。如若不然,便是我功夫不及你,今日也定要與你決一死戰。”這番話說得字字鏗鏘,句句有力,真個虎父無犬子,金天澤果然不輸其父的風采。

胡青牛與鐵牛兒說是師兄弟,實際卻如同父兄,鐵牛兒生平所學哪樣不是胡青牛代師所授?眼見仇人就在手中,大仇將報在即,他如何捨得放人?

完顏晟和完顏宗望更是遼國的心腹大患,天祚帝對這兩人恨之入骨,如若放虎歸山,鐵牛兒的榮華富貴將化爲烏有不說,只怕金剛門數十條人命也保不住。

這放也是死,不放也是死,鐵牛兒心中一橫,說道:“要打便打,婆婆媽媽算甚英雄好漢?”他一手抓住賀芝仙陽池穴,免其走脫,右拳搶先出招,向金天澤一拳襲來。

拳勢兇猛,金天澤哪敢硬接,斜跨一步讓開了。

一拳無功,鐵牛兒順勢又是一拳,直向旁邊一名金城派弟子打去。

那人哪料鐵牛兒變招如此之快,長劍不及出鞘就橫擋胸口,鐵牛兒一拳砸在劍身上,將劍鞘擊得粉碎。他的拳頭仍打在了那人胸口,拳頭竟陷入數分,那人當場委頓在地,已一拳斃命,再看掉在地上的寶劍,還留著幾個清晰的指印。

楊一知、崔槐與朱全也各使絕學,或擰頭扭脖,或拆骨分筋,或施毒藥暗器,衆人戰到一起。楊一知看似武功最弱,但他的毒藥暗器卻極是難防,而完顏晟與完顏宗望又在崔槐與朱全手上,金天澤打聲招呼,衆人全力相攻崔朱二人。

崔槐與朱全哪禁得住羣雄圍攻,數招一過就手忙腳亂,只要再耗上一陣,定將束手就摛。

形勢已大爲不妙,鐵牛兒趕緊說道:“不可戀戰,楊兄速速放毒。”

楊一知先取了解藥,以暗器手法打給三人,又給上官雲餵了一顆,這才按開扇柄上的機關,只見一股濃濃的黑煙洶涌而出。

兩名金城派弟子不及閃避,七竅立時流出黑血倒地而亡,衆人見狀紛紛後退。

鐵牛兒和楊一知趁機逃出衆人包圍,崔槐朱全被金天澤等人團團圍住,不得已只能丟了完顏宗望和完顏晟逃生。

待黑煙散去,地上已經倒下了十來人,其中三人是金城派弟子,其餘都是普通宋兵。

完顏晟、完顏宗望幸未吸入黑煙,但他們中了神仙醉,渾身無力,需人攙扶纔可行走。

金天澤安排人將兩人帶回金城派解毒,又帶人追捕鐵牛兒一行去了。

後有追兵,又在大宋汴梁,鐵牛兒與楊一知不敢稍作歇息,他們帶著賀芝仙和上官雲,一路東躲西藏,終來到城北安遠門。

雖是白天,城門卻已緊閉,密密麻麻的守備軍也持戈守在兩側,已無法出城。

兩人趕緊折轉往南,金天澤也率追兵趕到,鐵牛兒與楊一知不敢戀戰,只得遁走。

鐵牛兒與楊一知在汴梁東奔西逃半天,終於尋得一座荒廢的宅院,這才暫時擺脫追兵,此時天色已暗。

楊一知見鐵牛兒全身上下污穢不堪,再看看自己,何嘗不是如此,他苦笑道:“想不到你我二人今日如此狼狽,嘿嘿。”

鐵牛兒嘆道:“今日費盡功夫,好不容易纔抓到完顏晟與完顏宗望,不想功虧一簣,唉……”

賀芝仙嘿嘿冷笑,甕聲道:“鐵牛兒,你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帶著我二人,你們反添累贅,莫若放我二人離開,你們也好逃命。”

“放屁!我師兄那筆帳豈能這般算了?你早斷了那心思,若惹惱了鐵爺爺,老子立即讓你碎屍萬段。”鐵牛兒怒不可遏,他一拳打在旁邊的石凳上,那石凳乃是青石製成,質地極爲堅硬,這一下竟被打得粉碎。

見鐵牛兒動了真火,自己性命又在他人的手上,賀芝仙哪裡還敢多言。

楊一知勸道:“鐵兄不必動怒,此處極偏僻,追兵一時也難察覺。你我先躲藏幾日,待風聲一過,他們定以爲你我已出了城,看守自然鬆懈,到時你我再擇機出城。”

除此之外,也無他法可想,鐵牛兒頹然道:“也罷。”

賀芝仙所中神仙醉已快自解,楊一知悄悄在包裹中取了一顆紅色藥丸,暗藏手心,他裝作要去小解,走到賀芝仙身後一指點向其後頸啞門穴。

賀芝仙不由張大了嘴,想大聲喝斥,怎奈卻說不出半句來。

楊一知正要其如此,順手一拍,就將那藥丸拍進了賀芝仙口中。

賀芝仙心知中計,趕緊手摳喉嚨,想要將藥丸吐出。

鐵牛兒照著賀芝仙胸口就是一拳,賀芝仙捂著胸口咳了兩聲,哪裡還吐出來。

楊一知笑道:“賀前輩,若無我的獨門解藥,便是你武功再如何高強,也休想解絕脈化功丹的毒,我勸你莫要生別樣心思,免得大家面上不好看。”他擔心賀芝仙高聲呼救,也不給賀芝仙解穴。

因上官雲年少,又是一副癡呆模樣,楊一知倒未爲難他。

賀芝仙不以爲然,他來到滴水檐下,欲等神仙醉自解,到時再運真氣化解絕脈化功丹。

鐵牛兒欲上前阻攔,楊一知卻對鐵牛兒擺了擺手。

此時初春時節,白日還短,未多久,天色便暗。汴梁地處北方,夜晚寒氣頗重,鐵牛兒也不敢燒火取暖。

上官雲穿得雖厚,但他不會內功,直凍得瑟瑟發抖,牙齒也格格直響。

楊一知見上官雲的面目清秀,似與故人有幾分相像,難免覺得親切。他見上官雲凍得可憐,心生憐憫,便將身上的薄襖脫了爲其披上,又遞了一個凍得生硬的燒餅給上官雲。

除父母之外,還無人對上官雲這般好過,他心中感激。但賀芝仙在旁,他不敢稍有懈怠,仍裝出癡呆模樣。他看也不看楊一知,木然地接過燒餅,也不論咬不咬得動,就往嘴邊送去。

楊一知怕上官雲磕了牙,嘆著氣從其手中拿回燒餅,從包裹中尋了兩個饅頭,又拿了一壺清水。

上官雲險些掉下淚來,可他已非荒漠上那純樸無知的少年可比,他自知身處險境,不敢稍露馬腳,接過饅頭就一頓猛啃,噎得眼中淚水流出來也未住口。

楊一知不疑有他,忙拍了拍上官雲的後背,又幫著灌了些清水。

鐵牛兒只覺楊一知行事婆婆媽媽,但見其毒藥如此厲害,他也不敢笑話。

賀芝仙身上已不再痠軟,真氣也似恢復如初,趕緊悄悄用真氣解毒。他運起渾身內力,只覺真氣在胸腹間通行無礙,便將真氣慢慢導入穴脈,欲將毒性排出。

哪知真氣剛入穴脈,他便覺真氣逆行,緊接著氣海、天樞、膻中及期門等穴一陣劇痛。賀芝仙並不死心,又試了一次,結果仍是如此。即便他胸腹間內力再如何充盈,都無法發出一絲,他方知楊一知所言非虛,只有聽天由命。

四人在宅子中藏了兩天,外面街巷中漸沒了宋兵動靜,鐵牛兒悄悄出去查看了一番,果見宋兵已不再搜查。

等到酉末時分,四人收拾一番,徑往安遠門而去。

汴梁作爲大宋京都,方圓數十里大小,人口不下百萬,在當世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周邊各國更派使臣商隊前來交好、貿易,可謂聚盡天下之財,集齊四海之商。

雖爲京都要地,汴梁卻不像西夏興慶府、遼國上京以及雲南大理那般還有宵禁之令,反而晚晚張燈結綵,夜夜笙歌豔舞,城門直到戌時纔會關閉。

鐵牛兒四人到得安遠門旁,距戌時還有小半時辰,城門邊只有十幾名宋兵看守。

守城的宋兵見有人出城,都連忙催促,晚上昏暗看不實在,雖然通緝的畫像便在城牆上貼著,四人還是順順當當出了城。

到得城外,鐵牛兒與楊一知相視大笑。

就在二人得意之時,三條黑影趁二人不備,擄了賀芝仙便走。

鐵牛兒連忙追趕,不料這三人武功高強,宋廷爲防遼人的騎兵,又在汴梁城外廣植樹木,一路上也看不真切,鐵牛兒連追十數裡,終是被三人甩脫了。

仇敵得而復失,鐵牛兒甚是惱恨,便坐在路邊一塊大石上生著悶氣。

未過多久楊一知帶著上官雲趕至,他見鐵牛兒氣呼呼坐在路邊,問道:“鐵兄,剛纔是什麼人?”

鐵牛兒苦道:“他們都蒙著面,背上背有寶劍,武功又高強,我也不知是誰。”

楊一知勸道:“這些年江湖中六大門派並進,武林高手倍出,鐵兄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鐵牛兒冷哼道:“中原武林這幾年欺我太甚,總有一日,我要與他們一決雌雄。”

楊一知見其有小視中原武林之意,道:“中原高手衆多,鐵兄切莫小覷,他日若是遇見,還是小心爲上。”

“我看他們也是浪得虛名罷了。”鐵牛兒冷笑。

楊一知道:“鐵兄何出此言?所謂‘金城百花鐵劍揚,江南洞庭天魔狂;奪命追魂賽諸葛,劍氣沖霄露鋒芒’。這六大大門派,哪個不是傳承數十上百年?五名當世高手也非泛泛之輩,鐵兄切莫小看他們。”

鐵牛兒笑道:“江湖中人以訛傳訛罷了,哪裡信得?鐵某不才,前些時日與追魂叟賀芝仙鬥了一場,卻還勝得一招。”

楊一知道:“賀芝仙的輕功獨步天下,但真要硬打硬拼,鐵兄勝得一招半式也不奇怪。”

“楊兄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依鐵某看,這些人的功夫也不過爾爾。”鐵牛兒不以爲然。

見其不聽,楊一知也不再相勸,他看了看上官雲,問道:“鐵兄如今作何打算?”

鐵牛兒嘆道:“如今鐵某兩手空空,既不能報師兄被害之仇,又不能替聖上解心頭之恨,我哪有顏面回金剛門?”

楊一知勸道:“方纔那三人武功再高強,也無法來去無蹤,不如先找地歇腳,天明後你我慢慢打探,不必急在一時。”

三人尋了一農家,歇了一晚,打算天一亮就去尋覓行蹤。

再說賀芝仙被三人擄走,只聽耳邊風聲呼呼作響,這三個蒙面人的輕功雖不及迷蹤鬼步,卻也極高強,未過多久便走出十數裡地。

三人見鐵牛兒未再追來,又狂奔近一個時辰,這才點了堆篝火歇息。

其中一人粗聲粗氣地笑道:“兩位師弟,若非爲兄聰明,料定他們還沒出城,只怕我們也抓不到人了”

“放屁!”他話一說完,另兩人忙罵。

一人聲音沙啞,說道:“我最先入門,當然我是師兄,什麼時候輪到你?若不是我安排得妥當,哪裡避得了楊一知的毒藥暗器?”另外兩人又連說放屁。

最後一人說道:“你……你……你算什麼大……大師兄?我……我……武……功最……高,要說大……大師兄,定……定……是非……非我莫屬。若……不……不是因……因……因爲我……我的武功高……高……高強,怎……怎麼甩得掉……掉……掉……”他掉了半天,卻是掉不出來了。

那粗嗓子與那沙啞聲音的兩人又異口同聲道:“放屁!”

那粗嗓子的那人道:“兩位師弟,你們休要爭執,我年紀最大,當然是大師兄。”他見另兩人又要說放屁,趕緊一指賀芝仙,道:“閒話少說,先問問這老頭兒,不然這十幾年我們就白忙了?”

那口吃之人並不理會,仍是說道:“明……明明我……我便是……大……大師兄,爲……爲什麼不……不提?要……要不然……我……我們……比……比武……論……論輸贏,若你……你們輸了,我……我就是大……大……大師兄。”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比就比,我打不過你麼?”

粗嗓子的那人道:“你們不若乖乖認輸,叫我聲大師兄算了。”

口吃的那人道:“好!讓……你們見……見識……見識你們大……大師兄的劍……劍……劍法。”

粗嗓子的那人道:“有本事使出來,爲兄幫你指教指教。”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就憑你們,敢跟我較量?”

口吃的那人道:“我……我今天……就替……替……師……師父教訓你……你們兩個,看以後……你……你們還……還敢不敢……將我這大……大師兄放……放在眼裡。”

三人嘴上鬥得厲害,卻並不動手,賀芝仙假意咳嗽一聲,說道:“恕賀某冒昧,不知三位高姓大名,爲甚要將賀某擄來?”

聽得賀芝仙出聲,三人都閉了嘴,沙啞聲音的那人道:“你是追魂叟賀芝仙?”

賀芝仙道:“正是老夫。”

口吃的那人道:“你不認……認得我們?”

賀芝仙道:“莫說三位還蒙著面,便是三位揭了面巾,賀某恐怕也不知三位到底是誰?”

粗嗓子的那人道:“此話當真?”

賀芝仙不耐煩道:“老夫從未在江湖中聽人說過三位的英雄事蹟,又如何認得三位?”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你當真不認得?”

落在他人手上,賀芝仙也不敢發火,他耐著性子道:“老夫當真不認得三位英雄。”

口吃的那人道:“我就說……說江湖中沒……沒幾人認……認得我們,兩……兩位師……弟何必擔……擔心。”

沙啞聲音的那人罵道:“放屁!”

粗嗓子的那人對賀芝仙道:“你不認得就好,要不然,我們只有將你殺了。”

口吃的那人道:“殺……殺了就無……無法再問……問……他話了。”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那這十幾年我們就白忙了,師父也不會瞑目。”

口吃的那人聞言色變,他驚懼不已,顫聲道:“那就,就不……不要殺了,不然我……我們也會死……死……死不瞑目。”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你不是還沒死麼?”

口吃的那人道:“總有一……一……一天會……死,你……你們也是。”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趁還沒死,趕緊問問他,若像師父那樣死了,可太不值得。”

另兩人聞言都打一個激靈,粗嗓子的那人對賀芝仙道:“賀芝仙,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要不然我就一劍把你斬成兩半。”

口吃的那人擺手急道:“殺……殺不得,你不怕死……死……死不瞑目麼?”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那就將他的手腳砍了,看他說不說。”

口吃那人拍掌笑道:“好,就……就這樣辦。”

賀芝仙雖不知幾人到底要問何事,但他也不願任人宰割,他冷笑道:“你們將老夫殺了罷,反正老夫不會說。”

三人驚訝不已,口吃的那人道:“你……你爲何不說?”

賀芝仙道:“我不想說便不說,你們又拿老夫怎樣?”

粗嗓子的那人氣極,就連他也結巴起來,說道:“你……你……你……”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你要怎樣?”

賀芝仙道:“除非你們放了老夫。”

口吃的那人道:“休……休想。”

三人瘋瘋癲癲,賀芝仙打算先弄清來龍去脈,再慢慢想法逃生,他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便殺了老夫罷。”

口吃的那人連忙擺手道:“不……不行!你死……死了,我……我們也會死……死……死不瞑目。”

沙啞聲音的那人道:“你只要不死,我們便認你作大師兄。”

粗嗓子的那人奇道:“他又沒跟師父學武功,怎麼當我們大師兄?”

沙啞聲音的那人沒好氣地吼道:“我們教他不行麼?”

口吃的那人道:“好。”

賀芝仙見幾人纏夾不清,笑道:“要我不死倒也不難,放了老夫便是。”

三人異口同聲道:“休想!”

賀芝仙道:“那你們先回答老夫幾件事。”

口吃的那人道:“什……什麼事?”

賀芝仙道:“先告訴老夫,你們是什麼人。”

三人又同時道:“休想!”

賀芝仙故作生氣,瞪眼道:“你們便等著死不瞑目罷。”

三人眼現驚懼之色,沉默了半晌,三人又到一旁悄悄商量。

過了一陣,三人走過來,沙啞聲音那人道:“說話算話,我們跟你說了,你也要老老實實回答我們。”

賀芝仙撫須笑道:“老夫說到做到。”

沙啞聲音那人道:“我是大師兄……”這話自然引得另兩人連罵放屁,他也不介意,又說道:“我叫仇萬千。”

粗嗓子的那人對仇萬千道:“我解千里纔是大師兄,哪輪得到你?”

仇萬千與那口吃之人又罵聲放屁。

解千里不理二人,道:“我叫解千里。”他卻未想到剛剛已說出了自己名字。

口吃之人道:“我……我纔是真……真的大……大……”

果然,他話未說完,仇萬千與解千里便又罵聲放屁。

就聽他接著道:“……大師兄,我……我……我莊……莊……莊不平。”

聽莊不平說話甚費力,賀芝仙暗覺好笑,但見三人武功高強,他也只能憋在心裡。這三人的名字賀芝仙一個也未聽過,他又問道:“你們師父是誰?”

莊不平道:“不……不知道,師……師父從沒……沒說過。”仇萬千與解千里連連點頭,顯然莊不平所說是實。

賀芝仙奇道:“哦?爲何連姓名也不告訴你們?”

仇萬千道:“他不說,我們也不問。”

解千里道:“反正叫他師父就是了。”

賀芝仙又問道:“你們爲何怕我認得你們?”

莊不平道:“師……師父說……說,厭……厭倦了江……江湖紛爭,叫……叫我們……”

他還未說完,仇萬千便搶著道:“師父叫我們隱姓埋名,最好莫讓人看見我們的長相,免得捲入江湖的紛爭。”

解千里道:“若惹了仇人找上門來,躲也無處去躲。”

仇萬千問道:“你問完了麼?如問完了,就該你好好回答我們。”

賀芝仙道:“你們說罷。”

解千里搶著道:“一個多月前,你與金城派的人在應州?”

莊不平道:“是……是不是遇……遇見了一……個人?”

仇萬千道:“那個人是不是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

賀芝仙驚訝不已,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問道:“你們說的是誰?”

仇萬千道:“何凝霜。”

解千里道:“十多年前,她在洛陽風陵渡殺了幾十個人。”

莊不平見仇萬千與解千里把話搶著說完,自己已無話可說,不禁憋紅了臉道:“是……是個女……女人。”

賀芝仙道:“是又怎樣?”

三人聽得賀芝仙承認,均喜不自勝,莊不平忙道:“你你快……快告……告訴我們……”

解千里見他半天說不出來,搶道:“神功是什麼樣子的?”

仇千里也問道:“神功秘笈在哪裡?”

賀芝仙奇道:“你們怎知何凝霜有神功秘笈?”

莊不平道:“師……師父說的。”

仇萬千道:“師父說,找到何凝霜,就能找到神功秘笈。”

解千里道:“他還要我們暗中打探,免得引起江湖中人注意。”

莊不平道:“我……我們尋了十……十幾年,都……都沒找……找到她。”

解千里頹然道:“師父把口訣翻來覆去地看,也不教我們練功,連話都不和我們說,沒過幾個月,他就死了。”

莊不平道:“他死……死不瞑目,叫……叫了幾……天幾……夜。”

仇萬千道:“他臨死前都想看看神功是什麼樣子,叫我們找到神功秘笈就燒給他。”

江湖之中不乏嗜武如命之人,見了玄妙的神功口訣,定要破解其中玄機。想來他們師父見神功口訣極是玄妙,便想參透其中奧妙,哪知口訣太過晦澀,最終心力憔悴而亡。

“唉——”賀芝仙聽出些眉目來,只覺自己也是白忙一場,他臉上時驚時喜,時怨時悔,最後長嘆了一聲。

仇萬千見賀芝仙似入了魔障,不由得心中害怕,說道:“你……你也要如師父那樣死不瞑目麼?”

莊不平嚇得往後一跳,牙咬得格格作響,顫道:“他……他……他真的要……要死了?”

解千里恨道:“你還沒說神功是什麼樣子的,死不得。”

仇萬千啞著嗓子大喝道:“賀芝仙,你莫忙死,快將神功心法說出來。”

賀芝仙回過神,嘆道:“實不相瞞,我並未得到神功心法。”

三人哪裡肯信,同時說道:“放屁!”

解千里道:“事到如今,你還想哄騙我們?”

莊不平手扶劍柄,道:“你……你……你不想活……活了?”

仇萬千咬牙道:“你信不信我們殺了你?”

賀芝仙見三人不信,道:“老夫何嘗不想得到神功心法,可惜事與願違。”他心灰意冷,將佛宮寺一切都講給三人聽了。

仇萬千疑道:“那小孩兒真變傻了?”

解千里狠道:“我把他手腳砍斷,看他說不說。”

莊不平喜道:“把他抓……抓來,試……試一下。”

解千里愁道:“就怕楊一知的毒藥。”

仇萬千絲毫不懼,道:“兩位師弟,我們抓了小孩兒就走,還怕甚毒藥?”解千里和莊不平終於沒罵他放屁,他總算當了回大師兄。

三人商量一番,都休息不提。

第二日,仇萬千、解千里、莊不平和賀芝仙又上路,欲往汴梁方向去尋上官雲。恰遇鐵牛兒、楊一知覓蹤尋來,幾人趁對方未注意,趕緊躲到一旁。

幾人忌憚楊一知的毒藥,不敢立即動手,便暗暗跟隨,卻來到仇萬千等人昨晚歇息之處。

上官雲小小年紀,走了數十里地,已極疲累。

楊一知乾脆叫鐵牛兒稍作休息,他取出清水乾糧,遞給上官雲,自己也將就吃了些,然後便靠在樹上閉目養神。

鐵牛兒與上官雲各自尋乾爽之處休息不提。

四人遠遠看見楊一知黑扇與包裹放在一旁,都覺機不可失。

仇萬千道:“兩位師弟,機不可失,你們誰去將毒扇和包裹偷回來?”

解千里道:“我是大師兄,我當然不用去。”

莊不平道:“放屁!我……我纔是大……大師兄!”他又對仇萬千道:“你……你自己爲……爲什麼不……不去?”

仇萬千道:“你武功最高,當然是你去。”

莊不平道:“我的武……武功當……當然最……最高,但是我……我不去。”

解千里道:“你不願去,我也不願去。”

仇萬千道:“不偷了楊一知的包裹和毒扇,你們敢去抓那小孩兒?”

解千里道:“我不敢!”

莊不平道:“我……我也不敢。”

仇萬千道:“我們一起去偷。”

莊不平與解千里都說道:“好。”

四人懾手懾腳來到近前,解千里揀了一根細長的樹枝,輕輕將楊一知的包裹與毒扇挑了過來,一得手,三人就在原地跳起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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