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頁書冊,我倚著椅子隨意的看著上面帶著濃濃墨味的字體,一邊又問阮景淵道:“說起來,如今我只認得少爺和阮夫人兩位呢,這樣走出去的時候也不大方便吧?”得罪人什麼的我倒不怕,狐假虎威這一招我使得可順手了。主要就是擔(dān)心“丫鬟”這個職位當(dāng)?shù)貌环Q職唄。
顯然阮景淵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放下賬簿想了想,“無事,正巧明兒晚上有一場團圓飯,到時候你只記得跟在我身邊就是。”
這麼巧?我點了點頭,又隨口問了一句,“什麼團圓飯?你們?nèi)罴疫€興搞這個?”既非過年又非過節(jié)的。
阮景淵臉色一滯,看了我一眼,又硬邦邦的回道:“看看我死了沒而已。”
這麼囧?
“莫非,又是阮家祖上那位定下繼承製度的祖宗說的?”我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
果然,對面阮景淵的臉色可不是更難看了麼。
我忍不住目光遊移起來,這位阮家祖宗可真是個奇葩,別人家都是想方設(shè)法的造福後代,可是他呢?你瞧瞧,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在折騰後人,成心不讓子孫後代過個平安的好日子麼!有這樣當(dāng)人祖宗的麼?
好吧,可能那位祖宗的思想是好的,比如說免得阮家後繼無人啊之類的,可是他既然想出了這法子來,怎麼就不再把它給完善一下呢?現(xiàn)在可好,阮老爺已經(jīng)死了,兇手是誰還不可知,而阮家新一代的繼承人阮景淵阮少爺呢,也正面臨著極其危險的命運。
唉,這個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世界喲!
我捧著自己巴掌大的小臉坐在一邊兒長吁短嘆,卻不知道原本專心算賬的阮景淵已經(jīng)把視線轉(zhuǎn)移到了我身上,眼神幽暗。
阮少爺果然很勤奮,從外面回來之後還要在書房裡待到大半夜,茶都涼了很久了好麼!
我一邊爲(wèi)阮景淵披上披風(fēng),一邊看著他眼底下的青黑,盤算著有空的時候要不要給他做個保健按摩,保證一下睡眠質(zhì)量什麼的?
否則別人還沒出手收拾他呢,他先落得個身子骨不強健,早死的命可不行啊。
而且忙到大半夜,只怕他胃裡什麼東西都沒了吧?不如去廚房燒一碗白粥墊一墊肚子,也免得傷了胃,以後落下了病根子。
果然,我還是一個很敬業(yè)的丫鬟來著。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太情願,但是既然應(yīng)下了,我就很盡責(zé)的做著阮景淵身邊伺候人的婢子。雖然給的是這麼坑爹的一個劇本,但是我也不能中途笑場不是!
“少爺,不如奴婢讓人去小廚房給你做一些清淡好克化的夜宵來?”這蛋疼的奴婢……我低著頭,將一旁小廝抽抽的表情收入眼中,淡定的繼續(xù)笑。
阮景淵很大爺?shù)臄[著架子等我爲(wèi)他繫好脖子上的帶子,隨意道:“也好。”
次奧,個阮景淵他比我還能接受!等著我的服侍完全無壓力啊有木有!
我暗地裡磨了磨後槽牙,擡起頭的時候又是一臉溫柔的笑意。比演技?比耐性?好啊,咱倆試試唄。
阮家家僕的素質(zhì)很給力,或許也是因爲(wèi)阮景淵是唯二的正經(jīng)主子之一,堂堂正正的當(dāng)家人的緣故,不一會兒,一碗燉得綿軟稀薄的白粥就端了上來,還有幾碟子的小菜,量不多,但看上去很是開胃爽口。
阮景淵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坐下來開動
了。
他的房間收拾的很是乾淨(jìng),風(fēng)格也簡潔,傢俱也多是線條流暢的類型,我四處打量著阮景淵的屋子,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一丁點兒多餘的裝飾,也沒有什麼關(guān)於女子的東西,看起來倒是個潔身自好的男人呢。
不過是一錯眼的功夫,我再轉(zhuǎn)回頭的時候阮景淵竟然已經(jīng)吃完了一碗粥,正想叫人再多給他盛一碗呢。
“少爺!”我連忙阻止了他,“過會兒你就該休息了,現(xiàn)在吃的太多了可不利於睡眠吶。”
他有些無辜的看了我一眼,“真的不能再吃了嗎?”說著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有些小委屈的說道:“可是我還很餓啊!”
那是因爲(wèi)你常常不好好吃飯,餓了太久的緣故啊。
我一邊按下了阮景淵蠢蠢欲動的兩隻手,笑道:“少爺放心,從明日開始就會由奴婢督促你的三餐以及正常休息,所以不會再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了。”
“再一碗!就一碗!”他竟然像個孩子似的抱著那隻黃玉薄胎碗不肯放手了,用期盼的小眼神巴巴的瞅著我。
“不行。”我無比堅定的回絕了他,然後一個眼神,立刻就有兩個小丫鬟上來將桌子上的碟子筷子之類的餐具都收拾掉了。
咳,阮景淵,注意一下你身爲(wèi)主人家的氣度吧,沒看見這倆孩子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都快憋不住要笑出來了好伐!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過於惡狠狠了,阮景淵終於有所感覺,紅著臉咳嗽了兩聲,視線遊移,“那、那就拜託你了。”
“這是奴婢的職責(zé)。”
聽見屏風(fēng)後的響動,我側(cè)頭看了一眼,另一個小丫鬟從後面轉(zhuǎn)出來,面色緋紅的看了一眼阮景淵,用一種嬌媚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道:“少爺,水已經(jīng)燒好了,您是否現(xiàn)在就要沐浴呢?”
又是一個有野心的小姑娘啊,我的目光從她姣好的面孔和身段上一掃而過,這是阮景淵的事情,我個外人就不必多加插手了,說不定他還很享受這種別樣的美人恩呢。
而且?guī)湍腥讼丛枋颤N的……我纔不可能做這種破廉恥的事情呢!雖然男人的裸體神馬的前輩子就看過很多了,但真的要親自上手的話……老紙還是會很羞澀的好伐。
我默默地在心裡頭臉紅了一把,然後目送著阮景淵站起身去了屏風(fēng)後頭,自己則小聲地退出了屋子。我的房間就在阮景淵屋子旁邊的耳房中,且不和其他的小丫鬟們同房,也算是一項優(yōu)待了,這讓我有些鬱悶的心情總算有些好轉(zhuǎn)了。
今天的事情雖然不多,但堅持下來也挺累人的,我簡單的做了一番洗漱就一頭倒在牀上,被太陽曬過的被子上那股熟悉的烤蟎蟲的味道讓我深深感覺到了滿足。
唔,好舒服啊!
第二日。
一大早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做完了晨起的準(zhǔn)備工作,訓(xùn)練什麼的也都默默完成了,然後帶著“福祿壽喜”四個小丫鬟一起去叫醒還在賴牀的阮景淵。
據(jù)說此男人的賴牀功夫很是厲害,不用一點兒特殊的手段根本就不能順利讓他起牀。
所以纔會有一句話叫“一日之計在於晨”啊!
而且,一大早就再出一身汗什麼的……最討厭了!
於是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我的臉色不免有些黑暗。
靠,老紙在惡人谷的時候都沒能成功
賴過一次牀來著,尼瑪?shù)搅巳罡闪怂藕蛉说逆咀樱吹挂淮笤缦氡M法子去叫醒少爺……真是天理何在啊!
好吧,一般我們將這種陰暗的思想稱之爲(wèi)“嫉妒”。
幾個小姑娘很是乖巧的跟在我身後,雖然我並沒有親眼看見,但她們時不時打量的目光戳在我脊背上,還是很有感覺的。不過鑑於我對阮景淵的瞭解實在不深,便隨口問了她們兩句。
“以前就是由你們每日叫醒少爺?shù)膯幔俊?
“巧綠姐姐真是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正是奴婢們呢。”其中那個年紀(jì)看著最小的丫頭喜兒搶先回答了一句,又大又圓的黑眼睛撲閃撲閃的,圓圓的鵝蛋臉上露出來一個純真的笑靨,嘴角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酒渦。
純真?就看她剛纔那一下子搶了離我最近的位置,又能壓住其他三人而最先開口,我可不敢相信這個喜兒真的就像她面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麼天真。
而且她那真的是恭維的話嗎?我怎麼聽著反倒像是貶低我似的?
心裡不管怎麼想,面兒上到底是不會表露出來的。我欣喜地看了喜兒一眼,又有些苦惱的皺了皺眉頭,“我也是剛被夫人調(diào)過來的,還不大熟悉呢,倒是聽說少爺剛醒時候的脾氣……不大好?”
另一個丫頭祿兒急忙插嘴道:“可不是麼。少爺素來是個極好說話的人,偏只有早起的這一會兒不大一樣呢。不過姐姐長得這麼漂亮,說不定少爺對您記掛在心,您一喊,少爺就醒了呢!”說著吃吃笑了起來。
幾個人年紀(jì)都不超過十五歲,還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再加上我故意上了妝將自己顯得老態(tài)了些,一路上又僞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讓她們漸漸放下了心防,說起話來也有些肆無忌憚了。
我雖然是無所謂,但做總要做全套的,於是輕輕拍打了一記離我最近的喜兒的手背,板著臉道:“慎言,少爺可是主子,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四個小姑娘對視了一眼,然後嬉笑著向我行禮:“姐姐說的是,我們再也不敢了。”
天知道她們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在心裡對我不屑一顧呢。我笑著扶起她們,“以後都是姐妹,哪裡用得著這樣。快起來吧。”
五個人說了一番話已經(jīng)耽誤了一會兒功夫,我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在心裡暗自垂淚:尼瑪我這個從未經(jīng)歷過宅斗的江湖人就這樣半路空降進阮府,還要假裝著咬文嚼字,真的大丈夫(日語中“沒關(guān)係”的意思)嗎?這些小姑娘們都是以爬上阮景淵的牀爲(wèi)目標(biāo)而奮鬥著的吧?才第一回見面而已,就這麼在話裡給我下套子,真的大丈夫嗎嗎嗎嗎?如果我真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只怕這樑子就這麼結(jié)下了吧。
等進到阮景淵的屋子裡,見到牀榻上那裹成一團高高突起的被子,我已經(jīng)很淡定了。
四個小姑娘們輪番上場,用盡了各種法子就是不能把阮景淵從甜美的夢境裡頭拖出來,一個個的都用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望著我。
望泥煤啊!看老紙做什麼!
我心裡呈咆哮狀態(tài),冷眼看著她們四人故作無奈的將我推上前。尼瑪她們要是真的沒有辦法,那我以前沒來阮府的時候阮景淵又是怎麼起牀的?真要等到他自然醒,只怕日頭都已經(jīng)老高了。
還不是看我是個突然插進來的新人,想給我個下馬威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