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提到我外婆時，我一個激靈，從一種混沌的狀態裡驚醒過來了。我外婆在明嶽，那是北陽市下屬的一個縣，我媽是明嶽人。

我外婆有三個孩子，我媽老大，沈心園老二，我還有一個小舅。一般的人家，末尾生了個兒子，得寵上天。沈家比較怪，外公寵我媽，外婆寵老二，剩下小舅，爹不親孃不愛。

我外婆偏愛沈心園，還不是一般的偏愛，是那種毫無道理的偏愛。

當年，沈心園插足我媽和趙傑森的婚姻。鬧得人盡皆知，搞得滿城風雨。外公怒極之下說要打死沈心園，外婆護著沈心園哭得肝腸寸斷。

哭完了，她跑來勸我媽，讓我媽把丈夫讓給沈心園，她對我媽說，心心是你的親妹，你有什麼不能給她。

沈心園死後，沒幾年，我外公心肌梗塞離世。

外公死後，外婆恨我媽入骨，逼著小舅和我媽斷絕關係，否則她就一頭碰死。在她看來，我媽先是逼死了沈心園，後又剋死外公。不管外人如何說道，都無法動搖我外婆對我媽根深蒂固的恨意。

近年來，小舅偶爾會揹著外婆來北陽，提到外婆，兩姐弟除了嘆氣，也別無他法。

現在，我媽說要回明嶽看外婆，我怎能不驚？

“媽，你想好了嗎？”我輕聲問她。

我媽笑了笑，眼中有掩不住的哀傷：“她畢竟生我養我，這麼多年了，也該回去看看她了。”

我看著趙美如在鏡子前轉來轉去，我一直很羨慕她，她看起來永遠沒有煩惱。

“南南，時間會帶走一切。”我媽幫我拂了拂額前的碎髮，“總有一天，你不會現在這麼難過。”

我眼圈一紅，垂下了頭。

按我媽的計劃，我們第二天上午便搭大巴回明嶽。但不巧的是，她當天下午去了一趟學校回家後就開始拉肚子。拉到第二天中午，她開始上吐下瀉。我看著我媽那痛苦的樣子，急得團團轉，再沒心思想怎麼破壞宴曉峰的婚禮現場。

“媽，這必須得去醫院掛水了，不準再倔了。來，我扶你起來。”我使出吃奶的勁才扶著她坐了起來。

“你打個電話喊美如過來，得有個人搭把手。”我媽趴在牀頭，整張臉臘黃的。

我拿過桌上的，才點開拔號界面，我媽就又吐起來了。慌得我趕緊丟下幫她順後背，直到她緩過來勁來了我才鬆一口氣。

隱約的，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我一驚，我媽閉著雙眼養神。哪裡來的聲音？好像還有沙沙的聲音，我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趙南歌。”還是隱約的聲音，從我上傳來。

我竄到桌前，拿起。真是見了鬼了，居然正在通話中。我剛纔根本沒拔號，我記得很清楚我沒拔號。爲什麼屏幕上會顯示於北庭的名字？我點開的明明是拔號界面，我根本沒翻開通訊錄。爲什麼會打通他的電話？要不是大白天，我真的會覺得撞鬼了。

“喂。”我將放到耳邊。

“你搞什麼鬼？”他惱恨的問我，“光聽到你在那裡慌里慌張的喊你媽，出什麼事了？快說話啊，要不要幫忙？”

“沒事，不用，謝謝。”我自己嚇自己一場，感覺手心全是汗。

“我都在來你家的路上了，你剛纔奇奇怪怪的，我以爲你家進歹徒了。”他哼唧著。

“我媽不太舒服，沒進歹徒。謝謝你的關心，沒其他事我就掛了。”我看著我媽眉頭緊皺，似乎又要吐，沒時間和他閒聊，立刻掛斷電話。

準備給趙美如打個電話時，樓下傳來了門鈴聲。

“誰來了？”我媽睜開眼睛。

“可能是於北庭吧，剛纔我不小心打通了他的電話。”我匆匆解釋了一句，快步出了房間。

站在院門口的人是趙傑森，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有事嗎？”我問他。

“我早上接到你外婆打來的電話，南南，你媽在家吧？我想和她說幾句話。”他很急切的樣子。

我猶豫了一下，開了院門。

我帶著趙傑森上了樓，我媽正巧又吐。趙傑森簡單問了一下情況後不顧我媽的強烈反對，直接就抱著她下了樓。

我拎上包，跟下了樓。

車到半路時，於北庭給我打來了電話，說已經到了我家。我覺得他可能有神經病，還真拿自己當我朋友了。

誰跟他是朋友啊。

敷衍了幾句，我就掛了電話。

有了趙傑森，一切就順利很多，我只需要陪著我媽，他忙前忙後。不到半個小時，我媽就躺到病牀上開始輸液了。

“南南，我有幾句話想和你媽聊聊。”趙傑森對坐在牀邊不動我的說。

“南南，我忘在家裡了，你開你爸的車去幫我拿一下。”我媽也下了逐客令。

“車鑰匙。”趙傑森殷勤的將鑰匙遞了過來。

“我搭公交車，你們慢慢聊。”我看也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