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於北庭和好了，這次彆扭之後，我們之間的感情比之前要濃烈得多。一天下來，上百條信息，一有時間，他就給我打電話。他不再讓我等待，哪怕路上耽擱五分鐘，他都會發信息跟我說一聲，免得我著急。

現在，我們連對彼此的稱呼都變了。他喊我南南，我喊他阿北。

我那天晚上決定次日去找趙傑森，結果他有事去了外地開會。我忙著談戀愛，這一拖，又拖了五天。

彼時，我媽在明嶽。

今年的天氣真是冷得有些變態，呆在家裡還好。一出門，風一吹，感覺整個人都要凍裂了。但即使這樣，也阻擋不了我見於北庭的熱情。

這天中午，我們吃完飯後，他趕著回公司處理事情，我開著車準備回家睡大覺。車子剛啓動，我的響起來。

電話是趙傑森打來的。

“喂。”我心情好得爆表，聲音甜得簡直要發膩。

“南南，怎麼這麼高興啊？”趙傑森笑起來。

“沒事。”我伸手捏了捏臉，斂了神色後，我問：“您找我有事兒嗎？”

“爺爺前段時間不是感冒麼，今天好不容易胃口好點。他讓我給你打個電話，喊你回來陪他吃個午飯。南南，我讓司機來接你，可以嗎？”趙傑森詢問我。

我第一反應就是冷笑幾聲，但我忍住了。我現在作出退步，他們急於修復和我的關係。相互靠攏，這是必須的。

“我已經吃過飯了。”我說。

“這樣啊。”趙傑森明顯的很失望，以爲我又要拒絕。

“不過，我可以陪爺爺吃飯。我剛好在外面，我現在就過來吧。”我補充道。

“好，好，我去和爺爺說一聲，他肯定很高興。南南，你開車慢點兒啊。”

我掛了電話，將放回儲物格里，深吸了一口氣，我啓動了車子。趙家的高牆大院，我有十幾年未曾進過了吧。

關掉音箱，我沉默而專注的開著車。有時候，真不能相信，我和趙家人共同生活在北陽市。這座城市，也就這麼大，但我們真的就毫不相干的生活著。

他們一直榮華富貴，我和我媽苦頓度日，真真的半點關係沒有。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回想往事，否則，會有立刻掉頭回家的衝動。

近半個小時的車程，我終於開到了離趙家不遠的一條輔道上。前方的路口，右轉，進側道，再右轉。進大門，沿著水泥馬路一直開到盡頭，五分鐘後，就是趙家的老宅了。

我憋著一口氣開車，車子開到了大門口，門衛早早得到通知，看到我車牌就放了行。進了大門後，我減了車速。

人生的事情真是太難預料，而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趙南歌還會回到這裡。

握著方向盤的手漸漸有了溼意，我猛的踩了剎車。這裡是趙家的私人地盤，根本不用突然停車會擾了前後左右的車。整條道都是趙家的，除了我的車，再沒有別的車。

靠在座椅上，我望著路兩旁高大的樹木。我和我媽從這裡滾出去時，這些樹好像就這麼高大茂盛了。

明明十幾年的時間，在這裡，卻好像光陰未變。

停了近五分鐘的車，我給自己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然後，我又啓動了車子。拐了一道彎，趙家的大門已經在視線之內了。

趙傑森等在臺階前，他親自來迎我。

我靠著邊停了車，趙傑森跑過來給我開車門。慌得他身後跟著的傭人一臉無措。

“南南。”他笑呵呵的，“爺爺聽說你來了，在正廳等你呢。”

我張了張嘴，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爸。”

趙傑森呆怔住，好一會兒他重重的點頭，特別用力的應了一聲：“誒！”

“我剛跟阿北吃完飯，直接就過來了，也沒買什麼。”我有些不好意思。

“家裡什麼都不缺，你來了最好。”趙傑森虛扶了我一把，兩個人往大廳裡走。

“南南。”趙傑林從側廳快步走出來，老遠的，他就朝我張開了雙臂。

“小叔。”我對趙傑林要自然得多。

他擁抱住我：“南南，歡迎回家。”

“謝謝。”我說。

“哪有回自己家還說謝謝的。”他親暱的捏了捏我的鼻子，“大哥，你先進去吧，暖暖又鬧上了。”

“唉。”趙傑森重重的嘆氣，“南南，我去看看。”

“你快去吧。”我笑道。

“我帶你去看你爺爺。”趙傑林喊我。

我跟在他身邊往裡走，十幾年了，這座老宅裡的擺設還跟當年一樣一絲不茍。在這座遠離城市喧囂的老宅裡，趙家人用另類的方式在強行將時間停滯。

可他們的面容終究老了。

我在正廳見到了趙東陽，他還是老習慣，坐在他的太師椅上。旁邊的桌上，放著一個老式茶杯。

“爺爺。”我進了正廳就站定，恭敬的喊了一聲，他一向重禮數。

“南南。”他扶著太師椅起了身。

趙傑林快步走了過去，“爸，你感冒纔好，坐著吧。”

“南南，你過來。”趙東陽朝我招手。

我從前住在這裡的時候，怕他怕得要死，怕到只要看到他，晚上就會夢魘。因爲太害怕他，我爸和我媽纔不得不把我送去跟沈心園同住。

現在，我仍然怕他，只是我現在有了外殼，有了僞裝，我可以裝著不怕他。移動腳步，我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走到距離他三步左右的地方時，我再次站定，微微垂首。

“到底是長大了。”他半晌才說了這句話。

“是。”我應了一聲。

“坐吧。”他指了指他側面的椅子，說話時咳了兩聲，趙傑林殷勤的端起茶杯遞給了他。

我乖巧的走到他側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趙東陽喝了一口茶後仔細的端詳著我，良久之後，他長嘆一口氣：“你這倔脾氣，和我年輕的時候倒是象。”

我有點害怕，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乾脆沉默著。

“你就像個狼崽，往死裡記恨。也好，也不好。”趙東陽說話很慢，聲音迴盪在大廳裡，聽起來有一種別樣的滄桑。

“小姐，你外套脫下來吧，我幫您掛起來。”有個婦人悄悄的走到了我身邊，彎下腰輕聲對我說。

“李媽。”我起了身，很客氣的喊了一聲。沒想到，她還在趙家，還真是長情。

李媽看著我，雙眉緊蹙，努力的看了我好一會兒，她的眼眶漸漸的溼了。

我已經解開了外套脫了下來，笑著把外套放到了李媽手裡。

“南南。”她終於喊出聲來，帶著哽咽，“你是南南，你都成大姑娘了，長得真好看，象阿森。”

“李媽，飯菜好了嗎？”趙傑林打斷我們。

“我去看看，我去看看。”李媽又看我，退了一步後，她抱著我的外套離開了。

我坐回了座椅上，接上了趙東陽剛纔對我說的話：“爺爺，是我不懂事，現在纔回來。”

趙東陽擺了一下手，他看了一眼趙傑林，指著我旁邊的椅子示意他也坐下。見他坐好了，他纔開口道：“做人，一定要有脾氣，要有性格，哪怕是臭脾氣，爛性格。也好過沒有脾氣，沒性格。阿林，你說呢？”

我雖然多年不曾在趙家，但我還是知道趙東陽這話是說給趙傑林聽的。趙傑林生性溫和，按一般有錢人家的定律，兄弟爲了財產利益相爭太常見了。趙傑林反其道行之，死活不願意沾染趙家事務，什麼都丟給趙傑森。用他的話說，要不是他親媽過世，他肯定不回國。

“爸，我現在不是也幫著大哥管理公司嗎？”趙傑林有些不高興。

趙東陽哼了一聲：“你還是別在我眼前晃，我跟南南好好聊幾句。”

趙傑林如獲特赦令，起了身快步往正廳大門走去。

剩下我坐在這紅木大椅子上，愈發的緊張。

“南南，擇個日子，搬回來住吧。”趙東陽說。

“爺爺。”我傻眼了，我沒想到趙東陽會這麼對我說，我是想著跟趙家和解，但我沒有想過要搬回來。這深宅大院，住一天要老十歲。

“我當年就想著，你們母女能倔多久，還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趙東陽端起了茶杯。

“爺爺，過完年再說吧，可以嗎？”我尋思著，當面拂逆趙東陽顯然不明智，還是先用個緩兵之策吧。回頭再把這個難題拋給趙傑森，讓他去解決。

他放下茶杯，微閉著眼，手指動起來，十來秒之後，他看著我：“後天日子不錯，就後天搬回來。”

“爺爺，我，我得和我媽商量一下。”我感覺我要繃不住翻臉了，他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強權。

“你媽有她的日子要過，而你，姓趙，你有你的責任。”他很威嚴的樣子。

我抿著嘴，不說話。

“老爺，飯好了。”李媽進了大廳，走到了趙東陽身邊。

“走吧，去吃飯。”趙東陽起了身。

我跟著他出了正廳，穿過迴廊，來到了餐廳。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冷煙竟然不在。我暗暗鬆了一口氣，來之前，我還做好了準備，可能要隨時和她掐起來。

雖然冷煙不在，但那對戰鬥力十足的雙胞胎在。雙胞胎年齡小，也懂得看臉色，趙東陽在場，兩個小屁孩端坐得像兩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