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些話，鬆開我們的手後，她哭著幫我整理頭髮。淚水滴在我頭髮裡，又滲到我頭皮裡。
我莫名的覺得驚悚，說不上哪裡不對勁，腦中似乎有模糊的影像閃過，快得完全抓不住。
“心心啊，那我回去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啊。”外婆擡手擦掉了臉上的淚。
“媽，我們走吧。”小舅拉了拉她的衣袖。
外婆看著我，跟著小舅往輸液廳外面走，一步三回頭。一直到她和小舅完全消失在了輸液廳門口，我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我和於北庭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我有時候會想，有一天我老了會是什麼樣子。”於北庭先開了口，走了兩步，他坐到我旁邊的看護(hù)椅上側(cè)頭看我，“你現(xiàn)在好些了嗎？”
果然我和他還是適合各自匿在屏幕後面，見了真人，我就覺得怎麼看都不順眼。
“看著我?guī)致铮俊彼灿行┎惶匀坏谋荛_了我的視線。
“我在想，我外婆是不是真的認(rèn)識你叔叔？”我收回了視線，如果外婆嘴裡的於浩同真的是於北庭的叔叔……事情好像變得有點複雜起來了。
“應(yīng)該不會吧。”於北庭也有些困惑，“不過我真的有個三叔叫於浩同。他在我家算個異類，脾氣挺古怪的，吃素多年，常年一個人獨居。從你外婆的話裡，可以判斷出，她說的於浩同應(yīng)該是和你小姨相愛。而我三叔，跟人交流都有困難，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這樣啊。”我好半晌才應(yīng)了一句。
“嘿，我這麼遠(yuǎn)趕來，你不表示一下感動啊。”於北庭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非常感動，這樣可以嗎？”我乾笑著。
“你還真是不解風(fēng)情。”他小聲哼唧著，“那什麼，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我去買。”
“什麼都不想吃，喝水都困難。說話也難受。”我仰看著頭頂?shù)妮斠浩俊?
“總不能什麼都不吃吧？”他跟著我的視線，又問：“只剩這半瓶了吧？”
“嗯。”
“我去買點水果來給你吃？”
“不想吃。”
“那……水呢？”
“不想喝。”
見面聊天的感覺體驗實在爛了，兩個人只能再次陷入了沉默中。好在有，他握著低著頭。我閉目養(yǎng)神，總算相安無事。
十二點半時，藥水總算輸完了。我媽也趕到了，和她一起來的，是趙美如。
“南南。”我媽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仔細(xì)打量我，“小舅打電話給我，真是嚇?biāo)牢伊耍x天謝地，還好你沒事。”
我一看我媽就繃不住了，張嘴想說話，委屈的淚水先冒了出來：“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南歌南歌。”美如也衝到了我面前，“你不知道，嬸嬸嚇得連方向盤都握不住。”
“幸好美如幫忙開車。”我媽又看向於北庭，“小於，謝謝你啊，這麼遠(yuǎn)還特地趕下來看南歌。”
“阿姨，您別這麼客氣。”他有些拘謹(jǐn)起來。
“走吧走吧，這醫(yī)院裡味道太重了，我們先出醫(yī)院。”趙美如嚷起來。
吃了午飯後，我媽還要去小舅家一趟。我剛撿回一條小命，給我一萬塊我也沒膽再回去了，於是，我和趙美如上了於北庭車，先回了北陽。
三個多小時後，車子開入北陽市，看到熟悉的街景，我差點熱淚盈眶。從來沒有一刻象現(xiàn)在這樣，覺得北陽市的一景一物這麼親切。
於北庭把我和趙美如送到我家後就離開了，回來的路上他就不時的接電話，耽誤了一天的時間，肯定誤事了。
“嘿，別看啦，人都走遠(yuǎn)了。”趙美如碰碰我，“老實交代，你們現(xiàn)在到什麼程度了？”
“什麼什麼程度？”我從包裡找出了鑰匙。
“還瞞我。”她不滿的推推我，“這麼遠(yuǎn)的路程，人家專程跑去看你一趟，你覺得這是普通朋友的情分嗎？而且，他看你的眼神脈脈含情不要太明顯哦。南歌，遇到一個條件相當(dāng)?shù)哪腥丝刹蝗菀祝闱f抓住機會啊。南歌，我跟你說話呢，你別老沉默啊。”
“哦。”我隨口應(yīng)道。
“他真的不錯，我聽孟照……”她掩住嘴，“反正於北庭挺不錯的。”
我心不在焉，也沒感覺到什麼不對。趙美如繼續(xù)說於北庭的各種好處，就象她是於北庭的親姐一樣。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描述我和於北庭之間的狀態(tài)，她又一直抓著這個話題講個不停。
我煩躁道：“美如，我和宴曉峰才分手，哪那麼容易就把感情就放到了另一個男人身上。”
“你還惦記著宴曉峰。”趙美如頓住腳步，夕陽裡，她因爲(wèi)氣憤雙眼黑得發(fā)亮，“趙南歌，我本來不想說，但現(xiàn)在我忍不住了，非說不可。”
“什麼？”我問她。
“宴曉峰的父母，前天來你家，你知道來幹嘛嗎？說是你和宴曉峰談戀愛時送了你不少東西。還說兩個人既然分手了，有些太貴重的東西就還回去，便宜的就算了。把嬸嬸給氣得啊。南歌，宴曉峰的父母能來，他能不知道麼？他知道還聽之任之。這樣的男人，你還放不下，我簡直想打你一頓。”趙美如的胸膛急促的起伏著。
“更過分的是，宴曉峰本來和安崢崢十一結(jié)婚吧，現(xiàn)在改日子了，改到十月中旬去了。說十月一號晦氣，你說，這不是變相的羞辱你嗎？”她雪上加霜。
我一言不發(fā)的往大廳裡走去。
“南歌。”趙美如追上來拉住我，很懊惱的樣子，“我真是一頭豬，一句話也藏不住。南歌，你纔剛出醫(yī)院，千萬別生氣。你打我一頓好了，出出氣。”
“我沒事。”我勉強笑了一下。
“南歌。”她摟住我的手臂，“我給你做你喜歡吃的撈麪，我早上剛好去超市，嬸嬸給我打的電話，我就把菜拎到你家來了。”
晚上九點多，我媽纔到了家。趙美如因爲(wèi)不放心我，我媽進(jìn)了家門她纔回了自己家。
“南南。”我媽把我拉到沙發(fā)前坐下了，“你看你臉都瘦得只剩巴掌大了。”
“媽，於浩同是誰啊？”我想這件事都想了一天了。
“外婆和你說的？”我媽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懼，只是瞬間就恢復(fù)了正常。
我點頭：“她讓小姨和於浩同走，還說讓他們找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
“你別理外婆，她糊塗了。”我媽拂了拂頭髮，“要不要先去洗澡。”
我意識我媽不願意跟我談這個話題。
“媽。”我固執(zhí)起來，非要繼續(xù)往下聊，“外婆一直在強調(diào)小姨是被人害死的，而且，你知道她爲(wèi)什麼會掐我嗎？”
我媽看著我，手指微微顫動。
“你知道的她只依賴我，今天早上，我和她一起散步。就是在突然之間，她看著我發(fā)呆，好像認(rèn)出來什麼人一樣。然後她就朝我撲過來了，說是我殺了小姨。媽，你覺得外婆把我當(dāng)成誰了？”我追問。
“都說了外婆說的是胡話，你這孩子，還刨根問底起來了。”我媽笑起來，“她亂說，你就偏信。你小姨都死了多少年了，她沒糊塗之前，又說過什麼？快去洗澡，乖。”
我總覺得我媽在逃避什麼。
日子重新回到了正常，我回到了公司上班。於北庭去了北京，可能特別忙，有時候隔好幾天纔給我發(fā)條信息。
我們之間有過的若有若無的類似曖昧的東西，因爲(wèi)距離的關(guān)係，徹底斷掉了。
我回到北陽後半個月左右吧，恰逢週日。一大早，趙美如就給我打來了電話，她能起這麼早，實屬罕見。
“南歌，南歌。”她歡快得象只小鳥，“我中午請你吃飯。”
“怎麼，你又中了體育彩票嗎？”我打著哈欠問她。
“沒有啦。”她聲音發(fā)嗲，“我?guī)€人給你看看，中午十二點，前進(jìn)街xx酒樓見。”
我被她發(fā)嗲的聲音驚出了一聲雞皮疙瘩。這個傢伙，又去相親了，還對上了眼，迫不及待要帶來給我看。
“那我掛啦。”她說著就掐斷了電話。
因爲(wèi)對趙美如相親成功的對象有些好奇，我按約定的時候到了酒樓。酒樓的裝修看起來十分高檔，我心裡越發(fā)的吃驚起來，她這是釣上金龜婿啦？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進(jìn)了酒樓，在服務(wù)員的帶領(lǐng)，我上了二樓，來到了包廂前。
包廂門開啓著，我一眼望進(jìn)去。孟照剛好擡頭，看見我，點了點頭。
我驚訝得不得了。
“南歌，你可來了，快來坐。”趙美如見了我，歡快的起了身走到我面前，攙著我走到餐桌旁，她把我按到了她側(cè)面的位置坐下了。
“不用我介紹吧，嘿嘿。”她衝著孟照一笑，挨著我就坐下了。
“你好。”孟照跟我點了點頭。
“你好！”我也點了點頭。
寒暄了幾句，孟照就讓服務(wù)員上菜。
飯吃得還算和諧，脫離了工作環(huán)境，孟照倒象個正常男人了。他看趙美如的眼神還真是柔情似水，至少以我淺薄的人生閱歷來看，孟照對趙美如是有意思的。
到底是真情還是假義？我也不敢妄下斷言。況且工作之外的孟照，我完全不瞭解。他這樣的年紀(jì)，情史肯定豐富，存心要騙一個女人，我身上裝著照妖鏡也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