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後，我翻個了身趴到枕頭裡。一夜未眠，頭沉重得像戴上了枷鎖。此前聽說女人過了二十五歲身體機(jī)能就會逐步走下坡路，我一度並不以爲(wèi)然的，覺得自己還能熬幾年。現(xiàn)在看來，身體已經(jīng)誠實的向自然規(guī)律投降了。
又迷糊了半個小時左右，房門外就傳來敲門聲，伴隨著趙美如高昂的喊聲。
我撐著牀頭困難的爬了起來，腳著地時，差點一頭栽出去。暈暈乎乎的走到了房門口，旋開了反鎖的門，趙美如穿著吊帶牛仔裙，甩著馬尾，神采飛揚(yáng)的舉著kfc的打包袋站在那裡。
“南歌，快洗漱吧，嬸嬸都已經(jīng)出門了。”她從我身邊擠進(jìn)了房間。
“困死了。”我打了大哈欠，轉(zhuǎn)過身走到窗邊的小沙發(fā)前坐下來。
“你的黑眼圈這麼大，我去，你不會整晚沒睡吧？”她彎下腰，伸手按了按我兩隻眼睛。
我擋開她的手：“我臉色是不是好難看？”
她點頭：“看起來很絕望，就象買大樂透中了二十萬，結(jié)果要兌獎時才發(fā)現(xiàn)，看差了一個數(shù)字。”
我啼笑皆非：“你是買彩票走火入魔了嗎？”
起了身，我搓著眼睛往廁所走去。刷完牙洗臉時，我的響起來，趙美如很快舉著來到了廁所門口。
她笑得一臉的曖昧：“嘖嘖，於北庭呢。”
“幫我接一下。”我將頭埋到放滿冷水的洗臉盆裡，冷水刺激得我頭腦清醒了一些。聽到趙美如在詳細(xì)的告訴於北庭我在幹什麼？又聽到她說馬上下去開院門。
“南歌，你快換衣服，我去幫你接情郎。”趙美如笑嘻嘻的。
“我下樓，你們都別上來了。”我急忙喊道。
“知道啦。”趙美如跑出了房間。
我快速化了個眼妝，換了衣服匆匆出了房間，走到樓梯口時，我的又響起來。我拿起看了看，屏幕上的號碼讓我生生的頓住了腳步。
孟照？
退了兩步，我接起孟照的電話：“孟經(jīng)理，早。”
“早。”他淡淡道，“中鼎公司的設(shè)計稿，你的創(chuàng)意通過了。八點十分從公司出去，你和我一起去一趟他們公司。”
“好的，孟經(jīng)理。”我心中一陣狂喜，但態(tài)度仍舊恭敬。
“那個……”孟照頓了一下，“穿得得體一點。”
“好的。”我先看了看錶，已經(jīng)七點四十分了，又看了看身上穿得都泛舊了的白襯衫，得，還得換衣服。
電話一掛，我就火速衝回了房間。中鼎公司在業(yè)界內(nèi)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佬，我的創(chuàng)意居然通過了。這正如一個初演戲的新人，被張藝謀導(dǎo)演看上。
怎能不狂喜。
我在衣櫃裡翻箱倒櫃半天，急得汗都出來了，女人的衣櫃裡永遠(yuǎn)都缺少一件衣服，這絕對是真理。
挑了六分鐘，眼見時間不夠了，我伸拿件寶藍(lán)色的真絲襯衫和一條半裙。換好衣服，跑進(jìn)廁所，妝容也不夠得體。真是急死人了，早知道該提前一個小時起來梳妝打扮，這臨時的佛腳抱得讓人心焦。
“南歌，你搞什麼呀？半天不下來。”趙美如又上了樓，她追到廁所門口：“我天，你這件衣服什麼時候買的，好好看啊，有鏈接嗎？我回頭也去下單。”
“萬達(dá)買的，打完折五百隻找了一塊錢。”我擦上了口紅，拿著梳子快速梳了頭髮。
“五百？完全不值”她撇嘴，“不如買吃的。”
我出了廁所：“快走，我八點十分有個會議，我得先走，你鎖門。”
“趙南歌。”她生氣的大嚷，“我那麼辛苦去kfc排隊買的早餐，你必須吃一點。”
“來不及了。”我拎過包包跑出了房間。
下了樓，於北庭站在大廳南面的牆下盯著牆上掛著的油畫看，聽見腳步聲，他扭頭看我：“咦，這身衣服不錯嘛。”
“謝謝。”我跑到他面前，“拜託你送我去公司，速度要快。”
“你公司失火了嗎？”他詫異的問。
“我有個會議。”我耐著性子解釋。
“那你先告訴我這幅畫哪買的，我覺得不錯。”他指著牆上的油畫。
“沒地方買，那是我畫的。”我往院子外跑，“於北庭，你快點。”
我跑到院子門口，於北庭的車停在那裡，我拉開副駕位的車門就趕緊坐了上去。坐好後，我從包裡拿出了鏡子，仔細(xì)審視臉上的妝容。
於北庭隨後上了車：“趙南歌，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司機(jī)。”
我側(cè)頭看他：“男朋友，我求求你，你快點開車。”
他笑出聲來：“叫我一聲親愛的。”
我感覺我額頭要冒青筋了：“別鬧成嗎？我真的著急，今天的會議對我非常重要。八點十分要到公司，現(xiàn)在還有二十分鐘，我已經(jīng)在向如來佛祖祈禱今天千萬別堵車……”
車子“咻”一下，如同離弦的箭，我嚇得尖叫出聲，萬幸的是我習(xí)慣性會拉上安全帶，否則我肯定撞頭了。
“你……你……”半天我才定下神來，看著他，我說不出來話。
“抓穩(wěn)，別說話。”他直視著前方的路況。
我深吸了一口氣，抿嘴看著前方。
十三分鐘的時間，車子停在了我公司樓下，我坐在座位上，感覺有一半的身體已經(jīng)石化了。於北庭的車已經(jīng)不是開得太快，而是飛得太低。
“你還有七分鐘的時間，緩緩神，補(bǔ)個妝，然後下車。”於北庭傾身過，聲音溫柔。
“你……是賽車手吧？”我驚魂未定。
“你怎麼知道？”他笑笑。
我拉開了車門：“於北庭，我以後再也不趕時間了。”
“爲(wèi)什麼？”他不解的問我，“是你說很著急啊，我想著我第一次送你上班，肯定不能讓你遲到吧。”
“我先走了。”我真是覺得心好累，關(guān)上車門，我快步往公司大門走去。
八點十分，我和孟照準(zhǔn)時出發(fā)了。剛坐完於北庭開的過山車，再坐孟照開的車，我立刻獲得了一種躺在搖籃裡般的巨大安全感。
“你很緊張？”車到半路時，孟照問我。
“有點。”我正襟危坐。
“不用怕，你只需要把你的創(chuàng)意完整的表述出來就可以了。”他說。
“嗯。”我暗自嚥了咽口水，還是緊張。
孟照不再說話，我不斷的重複著深呼吸，想通過這種百試百靈的方式來減少內(nèi)心的緊張。可能因爲(wèi)一夜沒睡，又沒吃早餐，還坐了一趟過山車。車子停到中鼎公司門口時，我覺得一陣反胃，慌亂之中，我扯過一把紙巾捂住了嘴乾嘔起來。
孟照沒說話，但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我吐得難受，燥得發(fā)慌，真的太丟臉了。
乾嘔了好一陣子，我這才感覺胃裡舒服了一些。從包裡拿出了鏡子，我打量著自己，裡面的人看起來還真是狼狽。
車門從外面拉開，孟照遞過來一個次性杯子：“喝點水。”
我有無措的接過了紙杯，趕緊一口氣喝完，心一陣緊縮，很怕他要諷刺我?guī)拙洹９彩逻@兩年，我可沒少被他打擊過。
“謝謝孟經(jīng)理。”我喝完水後就下了車，“我沒事了。”
他面無表情的看我，好幾秒鐘後才說：“口紅補(bǔ)一下，頭髮稍微整理一下。”
“好。”我難堪的應(yīng)道，轉(zhuǎn)過身，我從包裡拿出了口紅和鏡子。補(bǔ)好妝後，我收起了東西，擡頭看孟照。
“孟經(jīng)理，我們上去吧。”
他微微皺眉，朝我走近一步，像一座巨大的山朝我移來，我緊張得幾乎要胃痙攣，又有反胃的感覺涌上我心頭。
他伸過手拉過我的手，然後緊緊的握住，盯著我的眼睛，他神情柔和：“別怕，有我在。”
我嚇得猛的抽出手：“我不怕，走吧，我們上去吧，我不怕。”
如我所料，會議進(jìn)展得不是那麼順利。在會議上，我的表現(xiàn)實在是不盡人意。兩個半小時的會議，從頭至尾，中鼎公司的那個總監(jiān)都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就象是要分手的男朋友，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耐煩。
會議結(jié)束，象是去西天取了一場經(jīng)。我心裡很難過，倒不是爲(wèi)自己，覺得很辜負(fù)孟照。他那一握，肯定是爲(wèi)了讓我放鬆心情。電視劇裡不都這麼演麼？但我是個異類，他那一握，真的是嚇壞我了。導(dǎo)致我在表述我的創(chuàng)意時精力始終都集中不起來。
我此時想，趙美如要是知道孟照握了我的手，她會不會氣瘋？她有句經(jīng)典名言：除了男人，我的一切都可以和你共享。
我打了個冷戰(zhàn)，最近的孟照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
“走吧。”孟照側(cè)頭看我。
我默默的起了身，跟在他身側(cè)，我們出了會議室，一起下了樓。
“孟經(jīng)理，對不起。”上了車，我向他道歉。
他靠在座椅看著前方，他永遠(yuǎn)都波瀾不驚的，我猜不出來他此刻是不是很生氣？
“沒關(guān)係。”他淡淡道。
“是我準(zhǔn)備不充分。”我更加內(nèi)疚了。
他沒接我的話，半晌後，他笑了一下。很奇怪的笑，類似很落寞，很無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