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氣若游絲的聲音，帶著將死之人特有的喘息聲。

我忘了我有多少年沒有聽過趙老太太的聲音了。北陽市挺大的，大得自從我媽和趙傑森離婚後，我和他們就生活在了兩個世界裡。

我推開了於北庭，挺直了腰，緊緊的攥緊了手心：“您說。”我努力的裝著平靜。

“南南。”趙老太太聲音極輕，“我看，看到了你的照片，你大了，長得象，象傑森。”

我慢慢的已經順平了氣，手也不再抖了，站在那裡，我象一尊雕像般，面無表情看著黑夜。

“南南，奶奶，很，很想你。”老太太氣喘得越發的急起來，“如，今，我要走了，你喊，喊我一聲好嗎？”

我仰頭又看夜空，滿天的繁星，明天又是一個豔陽天。我深吸了一口氣後，抿著嘴，保持了沉默。

“南南。”趙老太太聲音擡高，然後戛然而止，氣卡在了一半處。

“南南。”

“媽。”

“醫生。”

……

裡響起了好多雜亂的聲音。

我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後掐斷了電話，拿下後，我關了。

“走吧，你說請我喝茶。”我側頭看於北庭。

“你……沒事吧？”他問得有些遲疑，“如果有事的話，我送你回去。”

我自顧自的茶莊裡走：“沒事了。”

“你媽……生你的氣了？”他追問。

“不是。”我低聲答。

於北庭帶著我進了茶莊，顯然他是常客。帶著我熟門熟路的進了包廂，坐下後他就自己從櫃子裡取了茶包，然後開始燒水。

“小白，點心端一點過來。”於北庭吩咐跟進包廂的服務員。

“於哥，你稍等。”服務員退了出去。

我坐到窗邊的座位上，窗外是人工修的小河，有潺潺的水流聲。小河的兩邊種了不少樹，樹上掛了彩燈，一閃一閃的，很是漂亮。

趙老太太死了吧，我想。扣放在茶桌上，我想扔了它。

於北庭忙活了一陣後，坐到了我對面：“說說吧，我願意當你的垃圾桶。”

我看他一眼：“你家都有哪些人？”

他呆怔了一下：“爲什麼你的問題總是那麼出乎我的意料？”轉而又笑，“行，給你一個瞭解我的機會。我家啊，我算算都有哪些人。”

“我哥，我妹，我排老二，父母雙全，爺爺奶奶健在，外公外婆身體也挺好的，大叔，二叔，三叔，還有大姑。”他又認真想了想，“家庭主要成員就這些，其他親戚……”

“你和你家人的關係好嗎？”我又問。

他又呆怔了一下，皺眉道：“不是你有心事嗎？反倒問起我來了。還行吧，跟我爺爺奶奶比較親近，從小是他們帶的我，有求必應，我父母對我還挺嚴厲的。總的來說，我覺得挺好的。”

“哦。”我聽著水壺燒水的滋滋聲，“那麼你必然是不會懂和最親近的人有深仇大恨的感覺了。”

“那天在金源灣，我聽到了你和父親的對話，我想你和你父親的關係不是太好。”他伸手拿過茶桌上的茶包拆開，聞了聞後道：“這茶不錯，我收藏了蠻久，很鄭重的用來招待你。”

“大約兩個半小時前，我父親，祖父和叔叔來了我家。因爲我祖母到了彌留之刻，想要見我最後一面，我沒去。剛纔是我媽打來的電話，電話裡，我祖母讓我再喊她一聲，我沒喊。”我語速很慢，平靜而冷漠。

於北庭捏著那包茶葉，沒說話。

“我祖母應該死了，她抱憾離世。”我又說。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對一個將死之人，我連最起碼的善良都泯滅了。”我看著他，仍然保持著平靜。

他放下了手裡的茶包看著我：“我可以擁抱你一下嗎？”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想拒絕時他已經起了身。他走到了我面前，將我拉了起來，然後緊緊的抱住了我。

他說：“趙南歌，請你原諒我，對你的悲痛不能感同身受。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擁抱。”

我忍了那麼久的淚“刷”一下漫出了眼眶。

“她欠我的，哪怕是死亡也抵消不了。我爲什麼要原諒她？她要死了，她就最大，是誰規定的？”我咬著脣，拼命的忍著抽泣。

於北庭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

我哭了至少有五分鐘才緩住了內心排山倒海的情緒，“謝謝。”

於北庭這才放開了我：“你要去洗個臉嗎？我讓人帶你去。”

我點了點頭，他便揚聲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