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杜雲玲的琴?”林逐汐隨口問。
朔月微微點頭。
林逐汐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教她琴技的人好像是姓……姓什麼來著?我忘了。”她茫然地看向朔月。
“秋。”朔月答:“她年少時也是京中名噪一時的琴師,可惜被仇家斷了一指就此潦落,只能在權貴之家尋份活計來養活自己。”
林逐汐心想他知道的事真多,怎麼記住這麼多信息的?“你認得那位秋娘子?聽你這話好像很瞭解她。”
“認識。”朔月道:“杜雲玲的琴聲也是在她那裡聽到的,我還讓秋娘子提點了她幾句。”
“你?提點?”林逐汐滿腹狐疑地打量著他,想不通他怎麼會願意提點杜雲玲?雖然她對他了解不深,但也清楚知道他不是會委屈自己遷就別人的人。他如果討厭一個人,恨不得和對方老死不相往來。怎麼還會幫她?
“她的琴技太差,吵得我睡不著。”朔月神情淡然,但說出的話真的讓人恨不得吐血。要命的是他語氣理所當然,代表他真真切切就是這麼覺得。
林逐汐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再三告誡自己要鎮定,但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明明杜雲玲吃癟她該開心的,但現在她突然很可憐杜雲玲,更可憐自己。這眼瞅著就不是溫和好說話的性子,眼界還這麼高,就自己這文不成武不就的……怎麼想都覺得前路多艱。
她一時有些沮喪,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不開口,朔月也沒心思主動開口,自顧自該幹嘛幹嘛,翻出琴囊來就打算將短琴收起來。
林逐汐目光掃過那琴囊,脣角微抿,心想看不出來他還真是有錢人。她五哥那麼多產業都沒他這麼奢侈。
這可是江南的飛霞羅,皇室貢品,一匹價值千金。就算放在她家都很稀罕,偶爾得到一匹都要小心珍藏,製成的成衣也只逢年過節重大慶典時才穿出來顯擺一二,他居然直接拿來做琴囊,也不怕雷劈了他。
不對,這不是她的關注重點。
“你怎麼把琴收起來了?都還沒彈給我聽呢!”看著他裝好的琴,林逐汐覺得很不是滋味。
“我也沒答應要彈琴給你聽。”朔月斜斜瞥她一眼,淡淡道:“你激將也沒用,說不彈就不彈。你又不是我的誰。”
“你……”林逐汐暗暗咬牙,心裡發狠一定要把他拿下,然後讓他天天彈琴給她聽。來日方長,她耗得起!
“看你這麼精神,想必也沒什麼大礙,也可以早些回右相府。”朔月不等她開口,直接下逐客令。
林逐汐瞠目結舌瞪著他,沒想到他這麼不客氣。這還是那個鄭重其事地對她說欠人情的朔月嗎?他欠她人情還好意思趕她走?她無聲磨牙,陰惻惻道:“你可真好意思,我得罪你了?”
朔月認真看她一眼,認真道:“你如果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我保證不說這話。你這種出身的女孩子經受的規矩嚴格繁瑣,有時候沒事也會變成有事,瓜田李下的避個嫌對你我都好。”
林逐汐雙脣抿成直線,心裡暗恨:他直接挑明話題和她說,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但就這麼放棄又不甘心。“可我還有事要找你幫忙。”
朔月挑眉,不置可否。“說!”
態度堪稱高貴冷豔。
“你教我學武功吧!”她盯著他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笑,笑容甜美如酒。
這是她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好辦法,只要纏著他答應,以後她就有機會和他隨時聯繫經常往來。情分都是處出來的,溫水煮青蛙潛移默化,就不信搞不定他。
朔月上下打量她一番,搖頭,“你的骨骼幾乎定型,學武的年齡太大,很難有所成就。”
“能學多少是多少。”林逐汐再接再厲,眉眼彎彎的笑,“有總比沒有好,你說對不對?學點防身術也是好的。”
“那你可以去找別人教。”朔月不爲所動。“會武功的女子不是沒有。”
“我學就要找最好的學。”林逐汐揚起下巴,大義凜然道:“除非你給我找個比你武功還好的女子教我,不然我不答應。”
她有把握他找不到,至少短期內找不到。女子習武,多是一時興起,耐不得苦,一旦成親生子,更是停滯不前,高手極少。何況以朔月的武功,別說女子,男子中能和他相提並論的都不多,更別提超過他。即使退一萬步,他真的找到武功比他高的女子,人家估計也不會願意教自己。就像他說的,自己很難有所成就,花大力氣教導一個難成大器的徒弟,明顯不劃算。
朔月果然皺起眉毛。
武功比自己高的女子不好找,但旗鼓相當的還是有。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和鳴,但要讓她來教林逐汐學武功?他根本不做指望。另外還有他母親,即使母親的武功已荒廢數十年,但底子還在,教導林逐汐綽綽有餘。可這根本不具有可行性。別說他母親帶著小弟雲遊天下行蹤不定,一時半會兒根本聯繫不到,即使能聯繫到,他也不會用這種事麻煩她。
至於其他女子,自己認識的人扒拉個遍,也沒找到符合她要求的。
他忽然覺得頭疼。
女人真是麻煩。這話一點都沒錯。
眼見果然難住他,林逐汐心裡暗暗得意,笑瞇瞇地等著他妥協。
朔月依然橫眉冷對,堅決拒絕她。“不!”
林逐汐刨根問底。“爲什麼?”
“我沒打算收你做徒弟。”朔月平靜答。
林逐汐幾乎想吐血。“我也沒打算做你徒弟!”做他的徒弟?那她不是低他一輩?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師徒相戀在這個時代都不被容許,就更別提結親。她沒打算自找麻煩。
“那你盯著我不放幹嘛?”朔月表示不解。
“一定要正式拜師才能學?你指點我幾招不行嗎?你都指點過杜雲玲琴技,爲什麼不能指點我的武功?難道我在你眼裡連杜雲玲都不如?”林逐汐目光灼灼緊盯著他,神情充滿躍躍欲試的警惕。只要她敢給肯定答案,他發誓她肯定發飆。
朔月沉默。
好在沒多久就有人打破這沉默氣氛,讓他暫時免於受絞盡腦汁應付女孩子的苦楚。
“公子。”外頭有人敲門。“孫大夫到了。”
朔月收拾書桌的動作毫不停頓,頭也不太地提醒林逐汐。“還不快去
?”
“嗯?”林逐汐還沒反應過來。
“給你診脈的大夫。”朔月對她的智慧已不抱指望,無奈又平靜地補充。
林逐汐有些汗顏,也不好意思磨蹭讓大夫久等,只能悻悻地出門。
來的是個老大夫,面目平凡毫不起眼,眼睛卻很明亮很有神采,態度親切,看起來很溫和。
“餘毒已清,恢復得不錯,小姑娘身體底子很好。”老大夫放開診脈的手指,笑道:“餘下的都是皮肉傷,按時換藥就是。”
林逐汐點頭,“謝謝老人家。”心裡暗暗可惜有時候藥效太好也不是好事,不然還可以多賴幾天。
送走大夫,林逐汐正想和朔月繼續討論先前的話題,外頭有人通報六公主到了。
林逐汐一怔。蕭靈菡好端端的不在家裡養胎跑來找朔月幹什麼?她轉頭去看朔月,見他神情嚴肅,不禁詫異地挑眉。
還沒進門,蕭靈菡略帶焦急的聲音已傳入耳中,“剛纔來的時候看到孫大夫出去,怎麼樣?人還沒醒?”
說話間,她已踏進門,看見站在旁邊的林逐汐,仔細打量發現她氣色不錯,暗暗放下心來,還好,這麻煩可以擺脫了。
“你怎麼來了?”朔月有點意外。大著肚子她還敢到處亂跑,還真是膽子大。難道是有什麼急事不成?他第一反應是她和冷凌飛吵架或者冷家又在出幺蛾子,但轉念一想又不對。他了解蕭靈菡,她性格堅韌自主,這種事她自己能解決絕不會找他,甚至根本不會讓他知道。
“沒什麼大事,就是想過來看看。”蕭靈菡像看路邊野花般瞥過林逐汐,面無表情地看向朔月,“你現在有空嗎?”
明顯察覺到蕭靈菡的語氣不對,林逐汐疑惑地看看朔月。她總覺得這位金枝玉葉對自己很有敵意,她哪裡得罪她了?
“有什麼事?”朔月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理,漠然問。
“有些私事想和你聊聊。”蕭靈菡聲音很輕,像最細的鳥羽落到臉上,簌簌的癢。
朔月腦海裡莫名其妙地聯想到四個字——興師問罪。
這個聯想讓他有些不開心,再看蕭靈菡就有些興致索然。“私事?關於我的?”
“嗯。”蕭靈菡矜持地點頭。
林逐汐目不斜視聽著兩人的交談,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古怪,關係也微妙得很。她隱隱覺得這種古怪微妙關係的出現是因爲自己。她不明白自己哪裡招惹到蕭靈菡,總不會是因爲朔月?她總不會看上朔月吧?她可都是有駙馬的人,如今連孩子都有了,再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
腦子裡想著些有的沒的,她也沒注意蕭靈菡說過什麼,直到發現氣氛不對,她擡頭就見到蕭靈菡正盯著她,眼神冷淡。
什麼意思?
蕭靈菡看她不順眼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她習慣了也沒當回事,還真沒想通她這又是怎麼了?
她轉頭去看朔月。
朔月看著蕭靈菡沒理她。只背在身後的手無聲地向下一揮,又一揮。
林逐汐頓悟,麻溜地跑向後院。
蕭靈菡的眼睛裡幾乎要飛出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