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在短暫的和平期後,又進入轟轟烈烈的另一輪戰鬥裡,而在皇宮裡,林逐汐也被迫趕鴨子上架地面對起兄長的婚姻大事。
林逐汐不明白決定權怎麼會交到自己頭上,但事實如此,她也只能接受。
夜幕降臨,蕭崇烈踏著亮起的燈光來到未央宮。
外頭長廊上的海棠宮燈垂落的紅穗在他身後輕輕搖晃不休,仿若熱烈的昭示,在不斷向人提醒著他的到來。
林逐汐在燈下擡起頭,看見他的身影投落在地面上,拉出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她垂下眼瞼,起身行禮。
她意外他的突然到來,他這些天都是歇在杜雲玲那裡陪伴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她看得出來他對杜雲玲肚子裡的孩子寄予很大希望,遠超過當初對常良娣。
現在這個時辰過來,她總覺得像有事。
蕭崇烈注視著她沉靜的面容,安心地坐下,吩咐宮人們傳膳,心情不錯地和林逐汐打招呼:“吃了沒?”
林逐汐搖頭,“沒有。”
“那一起用點。”蕭崇烈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從她臉上瞟過,左瞟一眼又瞧一眼,神情古怪,似乎是想笑又強忍著。
他瞟得太頻繁,林逐汐想當不知道都很困難,她想問又不知道怎麼問,最後只好裝傻。
反正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他想看就隨他去,就不信他會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小動作上。
果然,等了半晌不見她開口的蕭崇烈眼神讚賞:這女人還挺沉得住氣,不錯。
“皇后,朕現在自己倒是覺得小看了你的庶兄。”蕭崇烈終於主動開口。
林逐汐眼皮一跳,他什麼意思?說的又是誰?
聽不出他這話是誇獎還是諷刺,她只好繼續保持沉默。
“平成姑姑今天進宮了。”蕭崇烈很大方地向她解釋。
林逐汐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大長公主這是要……難道是……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希望他給個否定的答案,卻迎上他似笑非笑的面容和堅定的眼神,不由得沉默了。
什麼意思?逼婚?
看來平成大長公主的確對女兒很上心,都不惜爲她幾次三番地向蕭崇烈求情,就是得寸進尺不識時務了點。
“大長公主是想促成他們的婚事?”林逐汐暗罵不愧是大長公主,行事還夠強勢的,看來楊如慧和她沒談妥。
“遺憾的是,朕今天還收到了中泰侯府的摺子,想和你那個庶兄結親。”蕭崇烈神情裡的揶揄之意越發的明顯,盯著她的眼神明顯帶著玩味。
林逐汐啞口無言。
她現在想蕭崇烈是不是不好消遣林逐淵所以退而求其次地來開她的玩笑?這人真不是故意來找樂子的嗎?
平成大長公主輩分高,但要論實權,楊家是拍馬也趕不上中泰侯府的。就是不知道蕭崇烈是想給姑姑和表妹的面子,還是成全大臣的心願。
她揣測著蕭崇烈話裡的意思,感覺他像是將這一切看做遊戲,沒怎麼認真。那就代表他還沒做
決定,便還有轉機。
希望林逐淵能儘快給她個準確答案,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她的心,感覺實在太難受了,她就算有心幫他都不敢採取行動。
“皇后,你希望朕答應哪方?”蕭崇烈興致勃勃問。
林逐汐懶得理會他的惡趣味,板著臉一本正經答:“皇上問錯人了。”
蕭崇烈淡淡道:“你倒是鎮定,可朕若說,無論哪個,朕都不同意呢?”
林逐汐眉梢微挑,“皇上做主便是。”
“中泰侯與平成姑姑的亡夫有舊怨,兩家的女兒也向來不合,此事未必是真。”蕭崇烈的眼神幽深如淵,似乎隱藏著什麼無法言喻的意味,“不過中泰侯和右相夫人的孃家關係不錯。”
“皇上的意思是,這是兩家的父母有意聯姻?”林逐汐愕然擡頭,脫口而出道:“可爲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偏要選擇這個時候?”
蕭崇烈搖頭不語,只是眼中的冷意越發的明顯。
林逐汐見他神情不對,乖乖噤口不言。
“你們兄妹關係不錯?”蕭崇烈意外他們的情誼遠比自己想象中深厚。
“患難之交。”林逐汐答得簡單而意味深長。
蕭崇烈詫異地看她一眼,“那你對他很瞭解?”
“瞭解不敢當,只是接觸交流的多。”林逐汐認爲他和林逐淵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彼此保留著很大的自由,但出了什麼事,也能全身心地信任對方。
“那樣最好。”蕭崇烈留下模棱兩可的一句話,見宮人送膳食進來,也不說話了。
一頓飯吃的平和,膳後宮人送來解膩的茶水,兩人隨意聊了兩句,各自安寢。
次日裡林逐汐便收到林逐淵通過連枝送來的口信,請他幫忙照顧自己的生母。
林逐汐接到口信怔在當場,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會遞來這種口信,難道林逐淵要出遠門?可現在這種情況,明顯他的婚事已經被林欽用來做文章,這時候跑了合適嗎?他要怎麼擺脫林欽的控制和利用?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直接越過自己的母親去擡舉陳姨娘,更沒有正妻仍在便給側室求封賞的道理,直接拜託華夫人,又不能說明林逐淵的皇商身份,那麼自己的舉動肯定會顯得突兀。林欽和華夫人又都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不妥,自己還好,隔著宮牆他們就算想做什麼也有個緩衝,林逐淵就倒黴了,一句孝道壓下去,就能將他所有行動卡死。
思前想後,她乾脆等著林逐淵的行動,既然他想出門躲開,自己在他走後照顧他的生母就順理成章了。
她覺得自己想通了,卻沒注意到連枝欲言又止的神情。
日子平平淡淡地過去,還沒等林逐汐看明白林逐淵的最終歸宿,忽然傳來消息,華夫人申請入宮給皇后請安。
這個時候來請安,誰都知道有目的,林逐汐接到帖子,思考片刻,直接親自拿去詢問蕭崇烈的意思。
事實證明,她的舉動讓蕭崇烈很滿意,原本冰冷徹骨的眼神都緩和很多。
林逐汐的目光只在自己面前三尺方圓裡打轉,
對蕭崇烈如有實質的審視的犀利眼神目不斜視。等待的時間分外磨人,她默默數著數,在寂靜的空間裡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只覺漫天的殺氣向自己壓下來。
她不知道蕭崇烈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麼,但這些年的經歷告訴她,自己目前的處境很危險。
然而她不敢動。她鬥不過蕭崇烈,貿然行動,只會讓她早死。
彷彿經過百年之久,蕭崇烈終於緩緩移開目光,擡頭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的那方遙遠的天空,漫不經心地彈著信箋,語調輕緩而語氣冷漠道:“天氣漸冷,皇后要多加小心孩子,別讓他生病纔是正理。”
“是。”林逐汐心裡狠狠地鬆口氣,面上不敢表露分毫,規規矩矩地應下告退。
命人傳出批覆不見,林逐汐也懶得理會華夫人會有什麼樣的心情,蕭崇烈的意思已經表露的很明顯,不希望她和右相府接觸,她自然要識趣點,安安分分地守著兒子關起門來過日子。
她還在偶爾思考林逐淵的後招是什麼,外頭卻傳來消息,林逐淵死了。
林逐汐怔怔地瞪著傳訊的太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搞什麼鬼名堂?林逐淵死了?這怎麼可能?他前些天還讓連枝囑咐自己幫他照顧生母……等等,林逐汐思緒一頓,腦子一空。
難道林逐淵的照顧是說……
她感到荒謬,難以置信,怎麼會是這樣的?
林逐淵到底是什麼意思?誰殺了他?
“他怎麼死的?”她惡狠狠地瞪著報信的太監,咬緊牙關問。
太監被她受傷母獸般可怕的目光嚇到,白著臉瑟縮著躲開她的視線,結結巴巴答:“是……是在京郊遇到土匪……”
“京郊?”林逐汐冷笑:“距離京城不出十里,人來人往的繁華地,遇到了土匪?還唄砍了頭?本宮倒是沒想到,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腳下,竟然還出了這樣不要命的土匪!”
豬都知道這不可能,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長腦子的人都不會信。
到底是誰動的手?仇殺?還是替死?或者是池魚之殃?
林逐汐心裡亂糟糟的,強忍著殺人的衝動,揮退了小太監。
滿宮的宮人們在連枝的手勢下迅速退出去,富麗的大殿裡瞬間安靜得如墳墓堆,林逐汐高坐在鳳座上,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宛若灰燼裡的兩朵寒焰,欲滅不滅。
連枝看著她幽深如淵直欲攝人心魂的可怕的眼神,暗暗嘆口氣,悄悄地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連枝。”林逐汐反手握住她的手,語氣急促地問:“他到底怎麼樣?”
“林逐淵必須死。”連枝低聲細語答,語氣決然:“但您的兄長還活著。”
林逐汐狠狠地鬆口氣,“我就知道……”她想到林逐淵莫名其妙的囑託,再看眼前明顯不正常的謀殺,忍不住問:“他做的?”
“不。”連枝搖頭,“的確有人要殺五少爺,但他提前知道,做了佈置。”
林逐汐心裡一冷。“他們想殺的是右相府五少爺,對嗎?主使者是誰?想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