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良久,腦中靈光閃現,許真希。
他要趕緊把這個人找出來,再利用他一次。
這個人莫非離開相城了,或者在辜騏的保護之下?
林君勱想得一點頭緒都沒有。
聽到外面的動靜,他走出書房,見是喬若初趿著拖鞋去盥洗室洗漱,自顧笑了笑,繼續想事情。
“君勱,在想什麼呢?”喬若初收拾完出來,見丈夫在樓道里蹀躞沉思,微微驚訝。
他猛地擡頭凝眸,“起牀了?”
喬若初見他眼袋稍顯腫脹,知道夜裡勞神不小,心口刺得難受,“去補補覺吧。”
“嗯。”
他隨便搭腔,心裡的疑影黑又重,喬青崖去世,他手裡的東西應該在他的女兒手上吧,怎麼從來沒聽喬若初提過這事兒呢。
難道還不信任他嗎?
“若初,昨天夜裡審訊杜榮,據交代他背後的黑手還是衝著喬家來的。”林君勱試圖委婉試探妻子。
喬若初邊走邊冷笑:“喬家人都死光了。”
林君勱緊跟在她身後進到臥室:“夫人,我是擔心他們以後從你身上下手。”他有些低沉地強調,“沒想到辜騏會和日本人勾結起來。”
他緩緩拿出杜榮和袁家光的口供,遞到喬若初面前。
聽到涉及辜騏,喬若初牽過去瀏覽了幾眼,又拍進他的手裡:“你要殺了辜騏嗎?”
林君勱沒有回答她,臉色肅冷,“夫人,殺他解決不了根源問題。我打算把你手上的東西拋出去,讓他們去撕鬥。”
他打算利用許真希一直在尋找喬家皇陵圖紙的事情,拉上辜騏,大做文章,讓天下人看到喬家的東西已經被此二人弄到手,喬若初身上再沒有什麼可企圖的。
聽了他的話,喬若初臉色甚是難堪,“我手上沒東西。”
孫媽的話先入爲主,即使看了杜榮的供詞,她也不十分相信,何況林君勱問起喬家東西的下落,越發讓人覺得他娶她,果然帶著不可見光的目的。
“夫人到現在還不肯信任爲夫我嗎?”林君勱語氣晦澀。
喬若初被他的話噎住,“你信任我了嗎?”
她的思維沒那麼縝密,東西不在手上,說的是事實,他一再逼問,更加讓她覺得包藏禍心。
見她不悅,林君勱抑住胸腔裡的不安,語氣緩和:“夫人,你手上沒有更好。我只怕……。”
“功名官爵,貨財聲色,皆謂之慾,俱可以殺身。君勱,你懂的,對不對?”
喬若初嘆口氣,想到幾天前看到庫房裡一堆又一堆別人孝敬給丈夫的金銀財寶,雖光芒奢耀,卻也蘊著殺人於無形的利刃。
她擔心他覬覦皇陵裡的財物,被貪慾矇蔽心神。
看了她好一會兒,林君勱開口道:“若初,你下去吃飯吧,我歇一會兒。”
林君勱接連十來天都忙得緊,幾乎每天披星戴月,帶著夜風進門的時候一身的剛戾之氣,惹得喬若初很不想近身。
“君勱,你最近抓了很多人嗎?”她問。
“嗯。公事。身不由己。”
敷衍的意味深顯,林君勱似乎不高興她過問他的事情。
又過幾日,她無意中聽唐谷說,林君勱把黑市上辜騏的人都給端了,挨個審問他們是否知道和辜騏往來的日本人體格相貌等等。
“唐副官,他不會動日本人的吧?他是個軍人,會顧全大局的吧?”喬若初面露懼色,聽說日本人復仇心特別強,在中國死上一個,日本軍方會揪住不放蓄意挑釁,她可不想林君勱引禍上身。
“太太,師座可能會先從辜騏下手吧。畢竟日本人沒真正露頭攪合這事兒。”唐谷壓低聲音道,他很誠實,把知道的都告訴給喬若初。
自和辜駿悔婚後,她一直覺得對不起辜家,此刻聽說林君勱要對辜騏下手,她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決意阻止。
刻意等到後半夜林君勱回來,喬若初迎頭就問:“非要殺了辜騏嗎?”
澄黃昏暗的燈光下,林君勱星眸微轉,喜怒不明顯,“留著會更棘手。”
默然片刻,她不甘心,“放了他吧。看在我的份上。”
林君勱攬著她肩膀的手忽然鬆開,“又是因爲辜駿?”
“嗯。”喬若初坦誠道。
“這麼說來,我這夫人真是拿著槍逼來的。”他目光如窗外的月華,落在她身上,十分涼薄。
“君勱,我悔婚在前,欠了辜家的。你就當替我還這個人情,放了辜騏吧。”喬若初不情願跟他掰扯婚是怎麼結的,只希望他能聽進去她的話,放辜騏一命。
“父親的皇陵圖到底是不是在你的手上?”林君勱撇開話題,他其實也不想輕易動辜騏,怕惹上他身後的日本人。
如果她肯把皇陵建造圖紙給他,或許,可以設個計謀,讓想挖陵墓的人跳出來自相殘殺。
“沒有。”喬若初淡然道,她聽不進去林君勱之前的解釋,愈發覺得他不擇手段要拿到喬家的東西。
林君勱似要發怒,平靜了一會兒,用藹藹春風般的聲音哄她:“若初,你我是夫妻,這麼重要的事情,不要瞞著我,我怕你有危險。”
“父親從未把它託付給我。”喬若初說的是實話,她見都沒見過。
“若初,怎麼會?這不可能。”林君勱不相信她的話。
他的心急讓喬若初更覺得孫媽信裡的話可信,根本不是辜騏逼著她寫的,本就是事實,是他在哄騙她,想到這裡喬若初的心上不禁由涼轉寒。
想到自己還有幾天的時間就能明正言順地離開她去蘇州讀書,她把所有的悲涼和憤怒都壓了下來,平靜地解釋:“父親死的突然,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他沒來的及交代。”
她說的是實情,沒有一絲想要誆騙他的意思。
“若初,你不要騙我。父親就你一個女兒,你不可能不知道。”林君勱質疑道。
喬若初低下頭,輕輕攏起林君勱帶著薄繭略顯粗糙的手,微笑著閉上眼搖了搖頭。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她喬若初,一心一意託付的男人大約只是爲了覬覦她祖上流傳下來的東西才娶的她。
“夫人,算了。我相信你就是了。”見她神色惘然,林君勱重新把她攬入懷裡,不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