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襄滿意而歸。
寒冷的天氣沒有止住紛紛從各地趕來的豪強和世家,略有眼光的人都看的清楚了:如今石氏已經是日落黃花,離消亡不遠了。中原大地很快就會落入到魏王的手中,爲了自己以後的出路著想,見漢軍一路順利,各處望風而降,本來很多猶豫觀望的豪強、世家,再也不敢耽擱下去,紛紛親自向棗強趕來表示歸附,唯恐落在了別人後面,受了猜疑。
平常很冷清的官衙後堂,現在卻充滿了歡聲笑語,從各地趕來的豪強們、世家們,意外的被一起安排在了一個堂內聚飲。雖然這讓平時出身清高的世家名門的幾個家長,心裡感到有些彆扭,但卻使得靠財富、武力起家盤踞一方的豪強們由衷的感到了興奮,要知道,平時雖然他們能雄把一方,但遇到這些靠書香、官蔭幾代相傳的世家和名門的人,無論是在表面還是內心,多少都還懷著敬仰,今日能和他們平坐在一起,那意味著自己的家族很有機會能成爲世家名門中的一員。
一直默默不語的盧靜看著有幾分失態的豪強們,內心忍不住起了一股不屑。如今盧靜的妻妾子女都還關在牢內,盧府也被差役封著,但不知道爲什麼,魏王竟然放了他出來陪客。
轉了思路到自家人身上後的盧靜,沒有注意到他剛觀察別人的同時,也有一個人在觀察他。在他的對面,是豪強們的坐席,左側有一個面黑紅、細眼、長鬚約三十四、五歲的大漢,和別的豪強不同,這麼寒冷的天氣,竟然外面只穿了一身布袍,正注視著對面垂目想心事的盧靜。
笑瞇瞇的王猛從堂後轉了出來,正邊喝邊相互套交情的豪強們,和一直斯斯文文輕聲相互交流的名門世家的家主們,一起停了下來望向了左首站立的王猛。他們並不是同時來到棗強的,來的早的人早已經打聽明白,這個王猛最近很得魏王信任,現在看到王猛從後面出來,知道喝酒閒聊的時候過去了。
“諸位英雄和家主,魏王還有些急事需要處理,就先由猛來招待,若有不恭之處,尚請大家諒解。”,王猛今天穿的很得體,完全看不到平時的玩世不恭,禮節能讓人感受到他身上的真誠。
平原豪強劉會搶先站起來抱拳道:“王諫議天下名士,魏王讓王諫議親自招待大家,會等深感榮幸。”,他的話讓其他豪強紛紛站起來向王猛示好,惟獨那剛纔在觀察盧靜的大漢沒有站起來隨聲附和。反倒是右席的幾位家主矜持的安靜聽著好強們的奉承。
王猛笑容滿面,既不得意也無不悅,拱手道:“諸位英雄過獎了,魏王對大家冒著寒冷趕來棗強,深感幸甚。今日諸位來此相助魏王,功成之日,魏王必有封賞。”,王猛拍了拍手,一個侍女從旁端上了一個酒樽,王猛取過酒樽笑呵呵的雙手環舉了一圈:“猛先代魏王敬諸位。”,仰脖把酒飲了。
在座的豪強和家主們,紛紛附和著舉起酒樽中的酒喝掉。然後目視著王猛跪坐在了正座右首的坐席上,侍女們這才紛紛上前爲坐席上的空酒樽加滿酒。
一直沒有說話的細眼大漢忽然開口問道:“王諫儀,我等來棗強也有多日了,卻一直未能見魏王一面,久聞魏王禮賢下士,求才若渴,但今日卻由王諫儀出來招待我等,難道魏王是不屑與我等會面?”
細眼大漢的話讓堂內瞬間靜了下來,在座的雖然都是一方的豪強和世家家主,但都知道如今魏王的勢力如日中天,成爲中原之主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誰願意在這個時候和魏王作對?可沒料到竟然有人說出了這麼尖銳的話來。衆人的眼光全盯在了細眼大漢的臉上。
王猛臉上沒有一絲惱怒的表情,依舊笑呵呵:“這位英雄是……?”,實際上,王猛不但沒有因爲這大漢質疑的話惱怒,反而在心裡高興起來,因爲此時他也正在尋機會找到一個解答這個問題的藉口,這大漢的話無疑正中他的下懷。
“某乃雁門馬邑李志,字元節?!保鬂h抱拳答道,一身的布袍不但沒有讓他看起來寒酸,細眼和長鬚反而隱隱帶了一股氣勢。
“原來是雁門李家的李英雄,李英雄有所不知,魏王並非有意怠慢大家,實乃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王猛不由得對這個穿戴的與衆不同的李志多看了幾眼,正色的先表示了對雁門李家的尊敬,這才接著笑呵呵的說道:“大家想必也聽聞過,如今工部一直在印製書冊的事情,這本來是魏王爲天下士人讀書所尋的法子。不料人心貪利,有些官員膽大妄爲,不顧魏王禁令,私下裡盜賣書冊,以至於書冊尚未爲士人所用,卻被小人用來獲利。故魏王惱怒,下令徹查此事,今日正因爲處理此事,所以才先由猛來招待大家。”
堂上的衆人肅然而驚,印刷書冊這個新鮮事情,他們也早有耳聞,甚至一些人還曾見過印刷出的書冊,都驚歎於這種技藝的巧奪天工,雖曾有購買書冊的打算,但一打聽才知道,這種書冊不但價貴的超過了抄寫卷本,而且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物以稀爲貴,書冊也成了不少豪強和世家顯耀身份的一種象徵。今天聽到魏王是爲了處理盜賣書冊的事情而暫時沒見大家,心裡頓時釋然了。
“這些官員真乃喪心病狂之輩,枉被魏王信任,卻做出這等有損士人身份的事來!”,一個家主惱怒的對旁邊的另一個家主說道,似乎作出這種事情的官員就出身那個家主族內。那家主不得不附和著應答著“是啊是啊”
一直表現最積極的劉會,本來在書冊的事情上是沒有資格說什麼的,畢竟他平原劉氏只是一方豪強,並非書香世家。這時忽然大聲附和道:“田公所言極是,想田公書香世家,對書珍如珠寶,尚且沒有私自據爲己有的心思,那些官員怎麼敢如此大膽?”,他話裡想要交好田家的心思雖然很**,但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鄙視。
王猛看了一眼略微有些不屑中略帶傲氣的田氏,笑呵呵的道:“大家說的是,魏王常對猛說:子不教父之過,民不教國之過。這些官員如此貪婪,讓魏王十分惱怒。是以”,說道這裡,王猛的臉色一沉,變的冷起來:“魏王下令,這等官員,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