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悠悠四載浮沉間
李莫愁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冰魄銀針上的劇毒可是無解的!李莫愁從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那麼快,她只看得到那個被銀針包裹其中的少女,身體快於意識的驟然閃過,已將龍熵緊緊摟懷中。
李莫愁長袖一揮,內力鼓起衣袖,裹挾住刺啦啦迎面襲來的針雨,瞬間冰魄銀針猶如撞擊到鐵器上嘩啦啦墜地。
“熵兒!”李莫愁心內驚懼,她剛剛聽到了龍熵的悶哼聲,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裡跳了出來,見龍熵雙目水波盈盈,似嗔似怨的凝視著自己,李莫愁不由心頭一緊,又急又悔,“熵兒,有沒有傷到哪兒?”
龍熵只怔怔望著她不說話。
李莫愁心中焦急,自顧打量龍熵全身,卻忽的瞥見龍熵右臂上有淡淡血漬,當即屏住了呼吸,嚇得面色慘白。
“撕拉”一聲,李莫愁掌中運力,將龍熵手臂上的衣物撕開,頓時見龍熵右臂上烏黑了一片,當中一抹淡淡劃過的血痕這烏黑中尤爲醒目。李莫愁顧不得龍熵的反應,當下點了龍熵周身大穴,減緩血液流通,掌心覆龍熵右臂上,運功逼毒。但那冰魄銀針之毒何其歹毒,李莫愁當下恨不得捅自己一刀,以後再不用不能解毒的毒針了!幸而李莫愁反應機敏,龍熵手臂上的毒尚未及擴散至心脈,李莫愁額上開始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見龍熵手臂上的血液漸漸變成正常的紅色,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可是,毒針劃過的那條細細的傷口,卻當真不能讓忽視。李莫愁想要找些什麼可以消毒的物什,但是她赤手空拳,身上只有毒物,哪有藥物!消毒的,又沒有酒精。更別提青黴素什麼的了。李莫愁緊張的手直髮抖,抱著龍熵急得額上汗滴不斷涌出。卻急中生智,微微一頓,讓龍熵靠自己懷裡,徑自托起龍熵的右臂,覆脣上去舔舐。
這其實是相當危險的舉動。那冰魄銀針的毒,李莫愁是知道厲害的,若見血片刻功夫就得要命,她用脣去吸,用舌舔舐,一個不慎很有可能傷及自己性命,但眼下情急,她顧不得了。
“莫愁……”龍熵手臂微微一顫,即刻面色暈紅,由著李莫愁的動作,意識卻開始迷糊,“……回來了……”聲音漸弱,她已昏迷過去。
李莫愁脣觸及到龍熵手臂,只覺脣下酥軟冰涼,讓李莫愁動作愈發小心翼翼了些。待聽到龍熵虛弱的聲音,李莫愁輕輕用舌尖舔舐著龍熵的傷口,卻忍不住潸然淚下。
“笨丫頭……”李莫愁淚光閃爍,緊緊將龍熵抱懷中,腳下生風地飛快回了古墓,將龍熵安置到寒玉牀之上,藉助寒玉牀的冰寒之氣愈發減緩了龍熵血管的流通,連忙繼續運功清除龍熵體內的殘毒。
幾個周天運行下來,石室裡漆黑一片,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李莫愁已是筋疲力盡。她怎麼就那個當口迎了上來。李莫愁懊惱之極,皺緊眉頭望著懷中雙眸緊閉的龍熵,憂心不已。
“熵兒……”李莫愁輕輕喚著,下巴抵龍熵額頭喃喃自語,“對不起……”的確對不起。這些年,龍熵受苦了。
只是,無論如何,龍熵身上的毒是被逼了出來,這多少讓李莫愁安心了些。打量下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石室,陰冷又森寒,李莫愁略作猶疑,抱著龍熵回了兩的竹屋,出來時才發現月色正當空。李莫愁略作思量,便意識到這已是一天之後了。待將龍熵安置牀上,李莫愁只細細的打量這個年輕的女孩,靜默不語。
經年不見,龍熵當真是長開了。躺著的龍熵身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除了一頭烏髮鋪散牀榻上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絕俗,只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這是不正常的病色蒼白,古墓中常年不見日光導致的。懸天際的皎月銀輝從兩的竹屋裡灑進來,月光籠罩下的龍熵猶似身煙中霧裡,神色間冰冷淡漠,潔若冰雪,不辨喜怒愁樂,真有些月宮仙子的意思。
李莫愁不由脣角暈出一抹笑意,輕輕幫龍熵把額前散落的青絲撥開,掌心覆了龍熵額頭。她的小熵兒,是真的長大了。
“熵兒,果然是傾國傾城呢。”李莫愁低訴著,眼含笑意望著牀榻上依舊昏迷的少女,“師姐不,就偷偷長這麼好看了,讓師姐都有些不捨得帶出去玩了呢。”
牀上的龍熵竟似脣角帶笑,淺淡的不易察覺。李莫愁輕輕嘆口氣,俯身蜻蜓點水似的輕輕吻了吻龍熵的額頭,“好熵兒,可快點醒過來吧……”
李莫愁守牀邊淺眠,不覺又是一天走到盡頭。晝夜輪迴,新一日的晨曦初現。
孫婆婆趕過來清掃竹屋時,見到屋內兩,當即驚得愣原地,驚喜不已地喊,“龍姑娘!”
李莫愁聞聲醒了過來,揉了揉太陽穴看一眼牀上依舊“安眠”的龍熵,不由心中憂慮。待回頭見是孫婆婆,李莫愁才暖暖一笑,“婆婆。”
孫婆婆連忙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望著牀上閉目躺著的龍熵,甚是驚訝,卻掩不住心中歡喜,“姑娘,龍姑娘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莫愁望一眼真的狀似睡眠的龍熵,苦笑了下皺眉答,“兩日前吧。”
“不正是姑娘要去找龍姑娘的那天?”孫婆婆很是驚異,“前日到迷蹤林外時,只見到一地的……”孫婆婆話說到這裡,想到自己那日看到的場景,忍不住一陣陣發寒,心中作嘔。她到達迷蹤林外時,看到的,正是遍地的死屍,烏血遍地,當真是一片死寂,這夏末時分本該蚊蠅極多,可是迷蹤林外那一衆死屍旁,卻全無活物,連蒼蠅都不叮。只是那些死狀甚慘,又無收屍,渾身血肉爛黑成一片一片,讓看起來止不住顫抖。孫婆婆聽從李莫愁的安排,一把火將那些屍體燒了個乾淨。其實孫婆婆不理解李莫愁這種做法,她覺得李莫愁這樣做未免太陰狠了,死了也不給留全屍,竟要燒爲灰燼。李莫愁也沒有跟孫婆婆解釋,是怕死屍帶來疫癥,燒了乾淨。燒完之後,李莫愁還讓孫婆婆撒了石灰……那幾日的屍體,孫婆婆都是這麼處理的。她雖心有不忍,但到底是以僕自居,不敢對李莫愁妄作評論。而且,現如今的李莫愁也讓孫婆婆不敢輕易接近,因此說話也是極爲小心,“……還只當姑娘已經走了呢。”
孫婆婆故意跳過那些話題,笑道,“沒料到龍姑娘竟然又回來了。莫不是龍姑娘聽到了姑娘回來的消息特意趕回來的?”孫婆婆話一出口,忽的恍然大悟,想了下,望著李莫愁問,“莫非……這纔是姑娘讓老奴大肆宣揚‘李莫愁活死墓處大開殺戒’的原因?”
李莫愁笑笑不答。她那麼做的原因當然有這個內,但又不止這個原因。這個世道,做個讓畏懼的女魔頭,比做個處處受掣肘的俠士要自多了。
孫婆婆見李莫愁一臉狡黠的模樣,不由感慨的搖了搖頭。姑娘們長大了,心思也不是她一個老婆婆可以猜得到的了。
“回來就好,”孫婆婆感嘆著,“姑娘也回來了,龍姑娘日後定不會再受委屈了。”
李莫愁聞言一愣,“受委屈?”
“唉,”孫婆婆搖頭,“姑娘有所不知,不的時候,龍姑娘整日神色冷峻,冷的比那山頂的雪還要厲害,她雖不說,什麼都淡淡的,但老奴卻看得出來,龍姑娘心裡不開心。”
“……”李莫愁回頭望了眼昏睡的龍熵,心疼不已,“是不好。”
“不說這個了,”孫婆婆笑著擺手,“們都回來就好。互相有個伴兒,也好過們各自過活。”
“還有婆婆呢,”李莫愁握緊了龍熵冰冷的手,笑著對孫婆婆說,“今後,婆婆就是和熵兒唯一的親,婆婆切莫總以‘老奴’自稱,和熵兒是真的當您是長輩呢。”
“這可使不得!”孫婆婆連忙擺手,“姑娘心意,老奴十分感激。但主僕之份兒不可廢,不然成何體統!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咱們古墓派也有古墓派的規矩。兩位姑娘真心待老奴,老奴知道,心裡已經感激不盡,那些名份兒,可就莫要執著了。不然讓外知道,還當咱們古墓派沒大沒小呢。”孫婆婆一臉嚴肅,倒叫李莫愁無法反駁。嘆了口氣,也只好由著她。畢竟孫婆婆活了這麼久以來的觀念,李莫愁改不了,也沒必要改。心中有,就可。的確不必特別意一個虛名,“婆婆說的是。”李莫愁不與孫婆婆爭,正色點頭。
“姑娘好生歇著吧,”孫婆婆愛憐的望著李莫愁和龍熵,笑的一臉皺紋,“老奴還要去幹活呢。年紀大了,不走動走動,就覺得跟身子埋進了土裡一樣。”
李莫愁聞言心中哀嘆,孫婆婆的確年紀很大了。她已經失去了師父,絕不會再讓孫婆婆出事,“婆婆隨意。”
孫婆婆笑著離了竹屋,走出門口又回頭望了眼牀上的龍熵,暗自嘀咕道,“龍姑娘今日睡得可真沉。平日裡那麼機警的,恐怕還沒進去她就該醒了,今日竟然跟李姑娘說了這麼會子的話,龍姑娘還睡,”孫婆婆笑著感慨,“怕不是見李姑娘回來了,故意鬧她呢吧?”
邊嘀咕邊走,孫婆婆雙眼笑的瞇成一條縫。也只有李姑娘面前,龍姑娘纔會有些年輕的朝氣和淘氣。
李莫愁目送著孫婆婆走了出去,內力深厚耳力自然也不錯,李莫愁聽到孫婆婆的嘀咕,只能苦笑。轉頭望著龍熵,李莫愁愛憐的捏了捏龍熵蒼白的臉頰,柔聲道,“熵兒,莫不是當真跟孫婆婆說的那樣調皮,故意戲弄?”
只是,龍熵中毒卻是真的。李莫愁心中哀嘆,雖然毒素已經逼的七七八八,但是後遺癥也許多少會有點兒。龍熵這樣子,哪裡像是開玩笑!她真的是昏睡。
李莫愁忍不住起身俯龍熵身上,輕輕把她擁懷中,忍著苦澀低求,“好熵兒,乖,千萬要早早醒過來纔好。”
可龍熵到底沒有醒過來。
已經十多天了,孫婆婆終於從愁眉苦臉的李莫愁那裡知道龍熵是中毒昏迷的,也跟著憂心忡忡。李莫愁更別提了,她幾乎把活死墓裡的所有藏書都搬到了她和龍熵的竹屋外間,每天廢寢忘食的翻閱,試圖找到救醒龍熵的法子。但龍熵不是陸展元,李莫愁可不敢輕易亂用藥。一連十多天,龍熵還是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李莫愁心中焦慮,索性扔了這些醫書。她打算就近去全真教捉個來試藥,最好能捉來尹志平。那樣的話,就算把醫死了,她也不至於太過愧疚。
說做就做,李莫愁讓孫婆婆守著龍熵,她自去重陽宮找。
“姑娘要去哪裡?”孫婆婆其實很擔心,龍熵還昏迷不醒,李莫愁竟然又要離開。李莫愁可沒告訴孫婆婆她是要去重陽宮捉來試藥。
“有點事情要做,”李莫愁不打算告訴孫婆婆,“婆婆放心,天黑之前,一定回來。”
不等孫婆婆再開口,李莫愁已經轉身離開。不過到了半路,李莫愁又停了下來,她這樣冒失的去,偌大的重陽宮中找一個,可絕非易事。不如智取。
略作思量,李莫愁眼前一亮,返身回了古墓,翻到古墓派的倉庫,找來一件道袍換了身上。這裡曾是王重陽居住之地,林朝英當初從王重陽手中得了這活死墓,也一併接收了王重陽留這裡的所有物什,自然也不少一些平日裡換洗的道袍。李莫愁穿上這身男裝道袍,索性束了胸,用一根木簪綰起了頭髮,一番打扮後扮作一個年輕的道士。
重陽宮素來以溫善俠義揚名於江湖,有同道中誠心來拜,斷沒有不接待之理。更何況尹志平還一直以重陽宮首座弟子的身份四處結交英雄豪傑。哪怕是面子功夫,也要做足的。
李莫愁吃準了他們這點,大搖大擺的進了重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