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形下,她們又豈能坐視不理。兩人連忙趕回去,然而站在小巷進口處,她們就被楊過的劍法震驚了。
楊過手持一把極爲普通的長劍,挑、刺、側掀,上提,後開,步步上前,宛若閒庭信步波瀾不驚卻劍劍不落空,那劍在他手中極爲靈巧,好像和楊過的左手融爲一體,在他手中運轉自如。
李莫愁眼見他一劍斜斜刺出,看似全無章法卻又劍身平穩沿著那道士手中長劍蜿蜒而上,倏爾手腕一抖,便挑落那人長劍。李莫愁覺得這情景實在太熟悉,她不禁喃喃道,“難不成是獨孤九劍?”
龍熵聽得這詞,心中一時有些感慨。李莫愁當初告訴她的那些故事梗概,讓她覺得那是像在說自己,可是又全然不像自己。她不願意去相信李莫愁此人非彼人,可實則不得不信。只不過她拎的清孰重孰輕,更明白當下比過去和未來都重要。李莫愁那番話,解了她過去多少疑惑。而今她全然明白,卻又心內惶然。唯有緊緊抓住李莫愁,時時刻刻看到她在身邊,龍熵才心定。她管不了李莫愁的過去,但是決心要掌控她每個如今,然後期許著未來能直到兩人白髮蒼蒼。
見李莫愁十分出神地盯著楊過看,龍熵握住她的手心,輕聲道,“如今也算是他學有所成。”
李莫愁看了一會兒,皺皺眉道,“不,他內力不足,不然更能好好發揮獨孤九劍的威力。真是可惜。”
“他還年輕,以後的日子足夠讓他內力加深。”龍熵說罷,也隨著李莫愁的視線看過去。當真入神一看時,她也被楊過手上那套劍法迷住。明明看起來隨意而又簡單,甚至似乎根本不是劍法,可是從楊過手中使出來卻覺得那劍法精妙之極。龍熵本就對武功一道很感興趣,這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便駐足全神去看。
李莫愁回神時看到身旁龍熵全神貫注的模樣,嘴角微微抽了抽,暗自撇撇嘴,然後伸手探過她腰間將她摟在懷中。
龍熵回神,擡眼望向她時,卻見李莫愁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隨即脣就壓在她脣上,轉眼撤去道,“快看!”
讓龍熵心中好笑,眼神柔柔地看一眼李莫愁側臉,開口道,“不看了,咱們走吧。”
“爲什麼?”李莫愁聳聳鼻子,“你喜歡就當是看戲,看一會兒嘛。”她遂把龍熵愈發往懷裡摟了摟,“快看快看!楊過手裡的劍不合適,倘若是獨孤求敗老前輩的玄鐵重劍,就更加精彩了。”
“什麼?”李莫愁沒跟她說這麼詳細,當時也只是大致講了一點梗概。具體的而今她見到楊過使劍才又記起一二來,“獨孤九劍與別的劍法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它用鈍劍,楊過手裡的劍太輕了。”
龍熵道,“自古劍走輕靈,越是輕便越好,怎麼這獨孤九劍偏偏相反?”
“這就是它傳奇的地方,”李莫愁自身對劍法也頗有研究,只不過她空有理論,實踐卻不怎麼樣,“孤獨九劍一共有九章,好像能破十八般武器,我大概記得的只有破劍式,精髓在於無招勝有招,只攻不守。”
“只攻不守?”龍熵皺眉,“這……”
“其實何謂攻守?”李莫愁勾脣笑笑,“但凡你一直進攻,就只有旁人守你的份兒,你自然就不用守。”
“可倘若遇上一個同樣只攻不守的人呢?”龍熵道,“別人也只攻,難道可以不守?”
“唔,”李莫愁瞇瞇眼,想了想說,“那麼,這大概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了。”
龍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怕死的人還在少數。即使真的不懼生死,可雙方敵對時總會下意識地有攻有守,旁人來進攻,多半自己是會守的。所以,”她讚歎了一聲,“這獨孤九劍真是精妙之極!”
“劍魔獨孤求敗一生遇人無數,死前卻一直未能覓得一個可以讓他守上一守的對手,可見這劍法確是非同小可。”李莫愁道,“楊過得此劍法,實在是金手指開太大了。主角光環實在……”她好笑的搖頭。
龍熵對她這番話聽得半懂非懂,便橫了她一眼,“好生說話!”
“咳,”李莫愁連忙正色道,“意思就是楊過太幸運了。”
她們這邊閒聊,楊過已經解決了那些圍攻的道士,徑自走到兩人面前來,“師父,師伯。”見她們回來,便知道是爲了幫自己,楊過心中溫暖不已,自是十分歡喜。
龍熵點頭示意,李莫愁道,“你的大雕呢?”
“什麼?”楊過不解。
“就是護著獨孤九劍劍譜的神鵰啊!”李莫愁躍躍欲試,她很想跟那隻大雕近距離接觸接觸,如果可以拍照留影紀念就更好不過了。
“……師伯,弟子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楊過滿臉疑惑,“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使的是獨孤九劍?莫非師伯你知道它的來歷?”
聽他這麼問,李莫愁覺得奇怪了,“你這劍譜是從何而來?”
楊過神色一黯,遂將在賈府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只寥寥一筆帶過完顏萍所遭屈辱,他是難以啓齒。
聽完李莫愁和龍熵久久不能語。半晌,龍熵才道,“完顏姑娘真可憐。”
“所以,”李莫愁恨得牙癢癢,“賈似道非死不可。”
楊過眼睛一亮,“師伯也要找他報仇嗎?”
“自然,”李莫愁冷笑道,“他當真以爲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嗎?”
“師伯!”楊過當即跪在她面前,“弟子願意助師伯一臂之力!”他咬牙切齒道,“此生不爲完顏妹子報此大仇,我楊過愧爲男兒!”
這一舉動卻讓李莫愁驚疑,她狐疑的盯著楊過看了半天,遲疑道,“楊過,爲何這次你見了我,好像……”她話沒說完,楊過卻明白她什麼意思。於是一聲苦笑,跪在李莫愁面前道,“我從前不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惡人,年少輕狂做了些錯事,”他低頭道,“從前因爲仰慕師父,見師伯你和師父好,便心中記恨。可而今才知道,這世上真正待我好的人,只有師父和師伯。”說著這些話,楊過心中的苦澀直泛到舌尖,“不像有的人,看著對你好,實則殺了你的父母也未可知。”
“……”李莫愁看了他一會兒,知道他這番話是在說郭靖夫婦,良久嘆口氣道,“善惡到頭終有報,楊過,郭靖夫婦確實無錯。”楊康自己作惡多端,那也確實怨不得黃蓉。
楊過一愣,張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見狀,龍熵道,“你先起來。”她看一眼李莫愁,又望向楊過,“你現在要去幹什麼?找郭大俠夫婦報仇麼?”
楊過低頭,抿脣不語。
“你投靠的人是誰?”李莫愁問道,“蒙古人一直在招兵買馬。”
“耶律楚材。”
“豈不就是耶律齊的父親?”李莫愁奇道,“那耶律楚材遠在蒙古草原,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楊過沉默了一會兒,還沒回答,李莫愁擡頭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便道,“咱們先去找個落腳的地方,回頭慢慢說。”她率先握住龍熵的手,走在了前面。
見她二人並不排斥自己跟著,楊過大喜,連忙跟了上去。
“我是通過金輪國師見到的耶律楚材,”待三人在酒樓坐下後,楊過道,“他要對付郭靖,我正好藉此機會與他合作。所以在他引薦下,見了耶律楚材。”
略猶豫了下,楊過道,“實則卻並未見到他。而是在耶律府上見到一個年輕的蒙古王爺,還有他的王妃。”
“霍都?”李莫愁接罷,又頓時覺得不對,即使不知道伊蓮,可楊過是認識霍都的。
“他們稱他宗王。”楊過道,“我猜,應該是駐守漠南的忽必烈。”
李莫愁抽了嘴角,竟然是忽必烈。她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想了想問,“你可曾有洪凌波的消息?”
“洪凌波?”楊過搖搖頭,“我連陸姑娘的消息都沒有。”
“陸無雙?”龍熵道,“你對不起人家。”一句話讓楊過羞紅了臉,囁喏著道,“我……是弟子不對。”
“你已經不是古墓派門下,日後可不必自稱弟子。”龍熵道,“古墓派不收男弟子,當初是我……嗯。”她想說是她一時任性,故意跟李莫愁作對。可是話到口邊,當著楊過的面卻說不出口。遂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收聲,覷眼去看李莫愁,卻見她嘴角掛著瞭然的笑意,頓時心中羞惱,橫了她一眼。
“一日爲師,終生爲師,”楊過硬著脖子道,“楊過此生只認做古墓派弟子!”
龍熵掃了他一眼,暗自嘆口氣也未說話。李莫愁撇撇嘴,又問,“郭襄呢?”
楊過頓了頓,答道,“自從年前聽說被武三通抱走之後,現在仍舊沒有消息。”
“什麼?”李莫愁驚訝了,“這都快大半年了,還沒找回來?”
“這倒不是,”楊過神情有些冷漠,“據說武三娘倒是找到了他,只是郭襄被他抱著,誰都不讓碰。武三娘又不能強奪,怕傷了小孩,就一直跟在旁邊照料。”
“那黃蓉和郭靖就沒有反應?”
“就算著急也沒法子。”楊過道,“畢竟孩子在他手上。”
李莫愁皺眉,“那郭襄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楊過沉默不語。
“其實,要找到一個人,說不定可以……”李莫愁輕聲說著,又搖搖頭,“怕只怕武三娘不願意讓人見。”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當初是因爲陸家人都被滅門了,武三通又神志不清,武三娘說出來不會再累及別人,所以才那樣爲難地開了口。而今陸家尚在,何沅君還安然無恙的做著陸展元的妻子,武三娘斷不會說出那件事情來。
龍熵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我還欠黃島主一個人情。”
“……這樣說著,”李莫愁咬脣,看一眼自己的拂塵,“其實我也欠了他人情。”
她和龍熵相視一望,兩人心意相通,當下已經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