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聞言一愣,盯著龍熵似乎絕對別無深意的眸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這……這是自然。”
龍熵偷笑。
李莫愁又道,“熵兒,另有一件事,就是你真的不必再修習玉/女心經的心法了。”
龍熵疑惑,“你已說了三次,不學玉/女心經,我學什麼?”
李莫愁得意地笑,“自然有更好的東西待你去學。”
“更好的?”龍熵狐疑的問,“也是古墓派的?”
“自然。”
龍熵搖頭,“師父已經將最好的功夫傳給了我,哪裡還有什麼最好的!”
“師父所傳,不過是祖師婆婆遺留下來的罷了,那些雖也很了不起,但到底於人心性有損,不學也罷,”李莫愁牽住龍熵的手往古墓方向走,“我卻是知道,這古墓裡另有一處藏著更好的功夫呢!”
“你……”龍熵張張口,見李莫愁轉頭看自己,又搖了搖頭,“就帶我去看看好了。”她本想問,你向來討厭墓中,不怎麼待在裡面,師父又沒有將古墓地形圖給你,你如何得知墓中有更好的東西?
但是見李莫愁志得意滿,躊躇滿志,龍熵留下了自己的疑問,她對李莫愁有種莫名的信任。李莫愁說有,龍熵便覺得,一定有。龍熵放心的微微緊了緊被李莫愁握在掌心的手,順從的跟她走。
然而,到了入口處,李莫愁竟然停了下來,對龍熵說,“那什麼,熵兒,你帶路行嗎?”
龍熵驚異的望了李莫愁一眼。
李莫愁爲難的解釋,“我……我根本找不到地方,你對古墓地形十分熟悉,由你帶路纔好。”
龍熵眼神閃了閃,盯著李莫愁問,“去哪兒?”
“放有三口棺木的地方。”
“棺木?”龍熵故作不知的問,“我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不知道?”李莫愁皺眉,自語道,“不能啊,一定有這個地方纔對的呀!我記得……就是在棺材裡發現了九陰真經的呀……”
龍熵聽著李莫愁嘀咕,暗自攥緊了雙拳,“的確不知。”
“那對著地圖找!”李莫愁略作思忖,正色對龍熵道,“你應該有個地形圖吧?肯定有這個地方!”李莫愁十分肯定。
龍熵靜靜地看了李莫愁一會兒,忽然一笑,“沒有地形圖。”
“什麼?!”李莫愁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怎麼會!”
龍熵微微垂眸,似十分不經意地問,“的確沒有。我對這裡很清楚,也不知道有個什麼放著三口棺木的地方,更不知道什麼地形圖,莫愁,莫非你記錯了?”
“不可能!”李莫愁斬釘截鐵,“沒有的話,也太不科學了!一定有!”李莫愁皺眉,“熵兒,你會不會記錯了?”
“你就這麼確定?”龍熵一臉無所謂的擡頭,“是我記錯了,不是你記錯了?”
“按理說,應該沒錯的呀……”李莫愁就沒想過去懷疑龍熵的問話,“難道,這些東西因爲我的出現,都改變了?”李莫愁狐疑的盯著黑漆漆的入口處暗自小聲嘀咕,沒有注意到一旁龍熵越來越深的眸子。
龍熵望著李莫愁,半晌,不知是苦笑還是自嘲的脣角勾出一個弧度。李莫愁所說的那個石室,是安置著師父屍體的地方,龍熵也是遵遺囑而行才知道那裡,也才知道那裡有三口棺材,其實是四口,只不過被她師父佔了一口,剩下的只有三口而已。那是她的師父在臨死之前告訴龍熵的。師父說,龍熵,古墓派弟子死後都要葬在古墓裡。今日爲師便要葬在那石室裡,餘下三口一口給你,一口給孫婆婆,剩下那口便給你那被逐出師門的師姐。我過去從沒跟那孽徒說,讓她也要死在這裡,日後她死在外面了,龍熵你要替她收屍,讓她屍骨存在墓中。這是墓中的地形圖,本來是打算交給李莫愁那孽徒,可而今……唉!
龍熵默默接過那圖和玉/女心經。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李莫愁和孫婆婆都不在場的時候發生的,師父要交代遺囑,又極虛弱,便讓龍熵附耳過去。龍熵字字入心,只有她自己知道,連守在外間的孫婆婆都不知道。可是,那時並不在場的李莫愁,如今竟然十分篤定且精準的說出這些,讓龍熵如何不震驚!
若說是地形圖,李莫愁可以猜出來,這也情有可原。但那安放四口棺木的石室,卻當真是除了龍熵之外,再無別人知曉了。二人師父從未告訴過李莫愁,因爲玉/女心經就在那石室裡。李莫愁竟然也知道,她口中所說三口棺木,嗬!龍熵滋味難言的扯動脣角,現如今,可不正是隻有三口空棺!
李莫愁總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這點,龍熵從小就知道。過去,龍熵以爲是李莫愁博聞強識,但是隨著年齡漸長,龍熵便越來越覺得,其實是李莫愁有東西在瞞著自己。
龍熵望著李莫愁,不知道心裡是何滋味。她最在乎的人,有事情瞞著自己,而且完全沒有打算說的意思,龍熵心中滋味著實難言。
“熵兒!”李莫愁忽的一聲喊,喚回了龍熵的神智,“你仔細想想,說不定是你粗心大意扔到哪兒了呢?”李莫愁仍不死心,“也許,婆婆知道?”
龍熵聽到李莫愁這一句,脣角那抹笑意愈發明顯了,她本來猜測,若真有可能便是孫婆婆耳力好,聽了師父的遺言告訴李莫愁的,可李莫愁這麼一問,顯然說明,這事跟孫婆婆無關。
“唉……”龍熵極輕地嘆了口氣,對李莫愁笑笑,“你這麼一說,我竟然想起來了。”
“呼——”李莫愁這才吐出一口氣,“我就說嘛!不可能沒有的!”
龍熵凝視著李莫愁,不說話。
李莫愁漸漸覺出不對來,“熵……”
“進去吧!”龍熵卻打斷了她的話,再不多說,率先進了古墓中。
古墓中自然是數年如一日的漆黑,李莫愁踏進去,就成了無頭蒼蠅。龍熵回頭看李莫愁迷茫的神色,抿脣嘆息著笑,牽住了她的手。
李莫愁嘻嘻的笑,“熵兒,你眼力真好。”
“你若不是一心往外跑,在這裡住久了,就能跟我一樣的好。”龍熵不冷不熱的回她。
“……”李莫愁撇嘴。龍熵的態度,李莫愁是習慣的,小姑娘若非特殊情況,一般都是無甚表情,語調也沒多大變化的。不過,從龍熵冰涼掌心的力度上,李莫愁心中忍不住一陣陣暖。她面雖冷,心卻熱。
李莫愁看不清她,基本上是看不到龍熵,只是雙手交握,竟讓李莫愁再不覺得這古墓陰冷漆黑。許是心境變了,多少年來,李莫愁牽著龍熵在這古墓裡行走的時候,過道里穿來的風每次都讓李莫愁渾身發冷,讓她覺得這古墓當真不愧“墓”名。這是第一次,李莫愁被龍熵牽著,那個素白的小姑娘,涼涼的手心如綢緞,指尖相貼,靜靜地帶著她走。李莫愁不知怎的,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夢。
那個夢裡,淡如梨花的清麗女子和那斷臂的男兒相偎前行,任憑她在身後喊破了喉嚨也沒能將眼神分給她一絲一毫。她在那片虛無裡茫然無措,膽戰心驚。
可是這一刻,不同於夢境的茫茫無際的白,李莫愁是身在無盡的黑中。同樣的鴉雀無聲,同樣的萬籟俱寂,同樣的素衫淡雅,手裡牽的卻是自己。
彷彿穿越了千年,突然尋到了那個夢的根由。李莫愁竟忍不住有些哽咽。她根本看不到龍熵,卻還是目不轉睛的望著身前的人兒,她能準確無誤地感知到龍熵的存在。
龍熵耳尖,正走著,忽然覺察到身後李莫愁的不對勁,待回頭去看,卻見李莫愁雙眸淚光盈盈,脣角噙著笑意,眼中是滿滿的愛戀和依戀。龍熵仍舊牽著她走,卻回頭看著李莫愁。她被李莫愁那樣的目光看得心跳噗通,忍不住面頰有些熱。可是,迎上李莫愁的眸子,龍熵又忍不住滿心歡喜,不時回頭去看李莫愁。
李莫愁彷彿感覺到龍熵在看她,當即很是不好意思的微微垂了眸。
龍熵撇嘴,卻還是不由嘴角彎出了弧度,越發心情愉悅的牽著李莫愁前行。
若是可以這樣和她攜手前行,便是在這漆黑的似乎看不到盡頭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又何妨!
第一次,李莫愁心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彷彿靈臺照進佛光,李莫愁好像終於摸清了自己的心。她忍不住心中一陣激動。
“到了。”龍熵卻恰在此時出聲,讓李莫愁登時回神。
不知道龍熵什麼時候從袖中拿出火摺子,吹亮的那一瞬間,李莫愁竟覺得無比刺眼,不由伸手擋了下火光。
龍熵笑,“這麼一會兒工夫,就適應不了光亮啦?”
李莫愁放下手臂,但見龍熵笑意盈盈,一臉打趣,一時見她這麼歡樂的模樣,李莫愁竟忍不住癡了。
“傻了?”龍熵好笑的伸手在李莫愁眼前晃了晃。
李莫愁靜靜的望了龍熵半晌,不明白爲何明明剛剛進來時,龍熵還一副不想跟自己多說話的冷淡模樣,這會兒卻顯得這麼開心,不過……這樣眼角眉梢掩著笑意的龍熵,好美!
“熵兒,”李莫愁滿心愛憐,“你笑起來,真美!”
龍熵聞言一頓,臉上飛出紅暈,嗔了李莫愁一眼,“偏不愛笑給你看!”
“哧——”李莫愁忍俊不禁,拉過龍熵擁入懷中,“只許你笑給我看!”
“我要笑給婆婆看呢?”龍熵並不推拒,順從的讓李莫愁擁著自己,歪歪頭,滿眼笑意的望著她。
李莫愁聞言抽了嘴角,故作惡狠狠的瞪龍熵,“那我也笑給婆婆看!”
“……”龍熵埋頭入李莫愁肩頭笑,悶笑的聲音傳入李莫愁耳中,“你哪日是不笑的?”
“……”李莫愁啞然。她的確是……挺愛笑的==……
“不對,”龍熵笑了會兒,卻又徑自道,“你被我埋怨的時候,是不愛笑的!”說著笑盈盈的眸子望進李莫愁眼中,輕聲問,“是麼?”
“……”李莫愁望著近在咫尺的妙人兒,粲然一笑,“也只有你敢埋怨我。”
龍熵蹙眉,“別人不敢?”
“別人若要埋怨我,”李莫愁眨眨眼,故作兇狠的說,“我便一劍殺了他。”
“……”龍熵瞪大了眼睛,抿脣看了李莫愁一會兒,竟道,“我也聽不得別人說你不是。心裡不舒服,也想殺了那嚼舌之人。”
這次倒輪到李莫愁吃驚了,“你聽過?”
“上次聽人稱你爲‘女魔頭’,若不是那尹志平打岔,我就真要出手教訓那人了。”龍熵想想那次,心情就不美麗。
可龍熵提到“尹志平”,卻叫李莫愁心裡一緊,“你當初和他怎麼相識的?他有沒有……對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