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日月5
秦楚終於趕在元宵起牀前到家了。
四個小時的高速加上兩個小時的飛行, 秦楚可以算是一整天沒有休息。可是再多的疲憊在看到元宵時也全都飛走了。秦楚坐在牀邊摸著元宵的臉，直到淚流下來才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思念他。原來她一直都錯了，並不是元宵離不開自己而是自己離不開他。四年來, 元宵從一個胚胎長大成現在這個可愛的小人兒, 這是塊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一旦遠離, 就鑽心的疼。
因爲劇組裡還有些事情等著秦楚, 她不得不第二天就返回H。臨走前，秦楚找到楚教授，“媽, 我想和你談談？”
彼時楚教授正坐在沙發上帶著眼鏡握著針織棒在織東西，聽見秦楚的話頭都沒擡, 說：“談什麼？談戀愛？”
本來很嚴肅的秦楚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 “別鬧了, 嚴肅點。”嘴裡這麼說著，表情已經放鬆下來。
楚教授感覺到她真正地放鬆下來才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一邊, 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說話。可是楚教授這麼一正經，秦楚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了。
“媽，你跟我去A市住吧？”秦楚憋了很久纔開口說。
“不去。”楚教授拒絕地特別乾脆，倒是在秦楚意料之內。
“我要是離了龍城，樓上那位生活殘障十級人士能把家給你翻個個兒。”楚教授擡著下巴往樓上點點,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楚教授擡起手止住秦楚的話頭,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 你和元宵差不多大。那時候我們從W市搬回A市, 我也和你一樣巴不得你全天都在我身邊, 恨不得拿根繩子把你綁在腰上，後來你慢慢長大, 尤其是在我們離開秦家之後，你一下子就變得懂事起來，也慢慢不再需要我，我才覺得幸好你小時候我每天把你帶在身邊，不然你長大了我們相處時間更少了。”
“媽……”秦楚突然哽咽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趁著元宵還沒上學沒長大能拴住一天算一天嘛！”楚教授擺擺手，“帶著去吧，不過我可警告你啊，不許忙起來就顧不上他，下次看見的時候我要是發現元宵瘦一點，看我不捶死你！”說著還擺了個捶人的姿勢。
“您放心，就是我瘦了也不敢讓他瘦！”秦楚舉起右手豎起三個手指頭髮誓。
“你也不許瘦！”
於是第二天下午，秦楚就帶著楚教授的一番叮嚀、補充的中藥還有不少零食回到了H。
因爲高速路堵車，本來應該中午到得秦楚和元宵一直到了傍晚纔到。到了H後秦楚沒有先去酒店，而是直奔片場而去。
秦楚坐在在導演旁邊摟著元宵看監視器，那個時候日落西山，晚霞滿天，明凱策馬揚鞭而來。堅毅的面龐，矯健的身姿，狂傲卻穩重的姿態，秦楚覺得他就是自己想象中的上馬擊胡下馬草書的安王。
按照劇情發展，明凱飾演的安王在回京述職時在野外遇見作爲質子入京的南州三皇子，他擡起眼看向眼前的人，拱手行禮，不卑不亢，姿態語言都恰到好處。秦楚覺得，自己大概要溺死在那雙眼裡了。
“卡！”導演喊停，“不錯不錯，今天的任務完成！收工！”
聽到導演說收工，明凱立刻從馬背上跳下來，摸摸馬的脖子，然後把繮繩交到走過來的馴馬師手裡，自己則是走向導演打算看看回放。
明凱穿著厚重的盔甲披風，踏著夕陽餘暉大踏步地走過來，秦楚覺得他沒一步都踏在自己心上，咚咚咚的，她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懷裡的元宵。
明凱顧不得胡盼遞過來的紙巾，直接用手抹掉額頭上的汗往前走去。他走到離監視器幾步遠的時候，停下來了。明凱看到了站在前面抱著元宵的秦楚，尤其當他看到一大一小對著自己笑，明凱覺得那就猶如清風拂面久旱甘霖，從頭到腳那叫一個舒坦啊！
明凱站在那裡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走過去，只是步子比剛纔不知大了多少速度又快了多少。
明凱走到秦楚面前站住，從她手裡接過元宵抱好。
“回來了。”他說。
“嗯。”秦楚微笑著點頭，“熱吧？喝水。”秦楚把一瓶水遞給他，趁勢接過元宵，“叔叔累了，媽媽抱著你。”
“沒事，我不累。我抱著就行。”明凱看元宵嘟著嘴巴彆彆扭扭地伸出手，連忙阻止。
元宵聽了他的話立刻收回手臂，摟住明凱的脖子，彷彿在告訴秦楚：你看，叔叔說不累，我要叔叔抱。
秦楚無奈，她覺得，有些事情開始朝她無法控制也無法預知的方向走去。
秦楚這次來因爲帶著元宵，沒有住進上次的1905，而是住進了隔壁的1906。雖然只隔一堵牆，但是內部卻是天差地別。按說1905裝潢已經很好了，而1906的裝修更是奢華，處處散發著一種壕氣。但是沒辦法，秦楚這次帶著元宵，不可能帶著他餐餐吃酒店的食物，而且自己也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來工作，只好借用了三哥秦晉的房間。這個房間除了臥室，客廳、書房、廚房全都具備。
因爲秦晉事先跟酒店說好了，秦楚入住的時候一切都是新的，冰箱裡是滿地，廚房也擺放了齊全的炊具調料。秦楚轉了一圈給三哥發信息表示非常滿意說：我決定，給你們員工發獎金！遠在大洋彼岸的秦晉只給了她五個字：慷他人之慨。
慷了他人之慨的秦楚當天晚上就用廚房裡的東西煮了一大碗意大利麪清炒了一份時蔬作爲她和元宵的晚餐。
吃過晚飯，秦楚陪著元宵玩了一會兒益智玩具作爲飯後消遣，然後就帶著元宵在書房的大書桌上做功課。秦楚的功課自然還是抄寫家規族訓，要抄半年呢，臨走前老佛爺特意訓話不許偷懶。而元宵的功課是秦楚給佈置的，她找出了她小時候用的描紅本，挑了一隻適合元宵年紀腕力的毛筆讓他跟著自己開始習字，並不指望他立刻寫多好，只是一種情操的陶冶。
然，鋪開宣紙，磨好徽墨，字還沒寫幾個，敲門聲就響起來了。秦楚寫完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字，才放下筆去開門。開門之前她先把元宵聽到敲門聲就轉過來的頭給擰了回去，“認真寫字，寫完給你看動畫片。”聽到又動畫片看的元宵立刻老老實實地坐回去寫字了。
秦楚把門打開一條縫，站在外面的是製片人馬總和導演還有男主之一的紀北，她連忙打開門讓出一條道，幾人陸續進來，秦楚正打算關門，門後一道力量阻止了她，然後順著門縫擠進來一個人。
明凱從門縫裡擠進來，頭髮還半溼著，進了屋非常不見外地坐進沙發裡，拿了個蘋果啃一口，對著其他幾個人說：“你們怎麼不等等我？”
“我們來討論劇本，跟你又沒關係，等你幹什麼？”紀北作爲明凱的師哥跟他從來不需要客氣。而馬光和導演張宇似乎對這種情況見慣了，一個坐在沙發上翻酒店送來的雜誌，一個坐在另一隻單人沙發上笑著看兩人鬥嘴。
秦楚關好門站在門廊，心想：拜託，在我的房間裡如此忽視我真的好嗎？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後，秦楚默默走進廚房到了幾杯水出來放在茶幾上，想了想又去衛生間拿了條幹淨的毛巾遞給明凱，“擦擦頭髮。”轉身坐下後纔對馬光說：“討論劇本我下去就好了，勞煩你們上來多不好意思。”
馬光放下雜誌，擺擺手，“沒那麼多講究。你要帶孩子不方便，我們上來也沒什麼。”
馬光這麼說，秦楚也就不再多言。幾個人正說這話，元宵從書房裡跑出來了， “媽媽，媽媽！我寫完了！”元宵跑到秦楚的身邊把寫好的幾張描紅遞上去仰著頭看她。
秦楚接過他的字，把元宵拉到身前，“元宵，叫人。”
元宵站在秦楚腿邊，在秦楚的指點下乖巧地說“馬伯伯好、張伯伯好、紀伯伯好”，輪到明凱的時候，元宵的眼睛立刻瞪起來，音調也高了兩度，不用秦楚指點，自動地喊出了“大凱叔叔”。
明凱聽到元宵叫他“大凱叔叔”，心裡說不出的得意，一邊招手讓元宵過來一邊朝另外三個人飛了個眼神，似乎在說：你們都是伯伯，我是叔叔。
馬光和張宇對明凱這個三十好幾還賣萌的人表示無力。只有紀北注意到，秦楚手裡拿的紙張右下方那個若隱若現的金體“秦”字。他突然站起來，“不是說討論劇本嗎，開始吧。”
馬光對紀北突然的舉動表示不解，倒是秦楚沒有多想，帶著幾個人走進書房。只有明凱還抱著元宵坐在沙發上不動，“你們去討論你們的，我帶著元宵玩。”
書房的大桌上還擺放著秦楚沒寫完的功課和元宵剛剛用的描紅本，秦楚看了快走幾步打算收起來，“不好意思，有點亂。”
還沒收完，紀北搶先一步狀似無意地拿起桌上的秦氏族訓翻了幾下，然後遞還給秦楚，“秦小姐的‘秦’，是我想的那個‘秦’嗎？”
秦楚接過秦氏族訓和楚氏家規疊放在一起，抱在胸前露出一個微笑：“百家姓裡還有第二個‘秦’嗎？”
紀北愣了一下，立刻懂了她的意思，笑笑不再說話。
馬光和張宇不懂他們二人在說什麼謎語，只催著快點進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