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眼之間就涼了下來,北京的秋天是最美的季節,天高雲淡,風清氣爽,路邊高大的法國梧桐的葉子變成了金黃色,密匝匝的鋪了一地,踩上去軟綿綿的。
丁顥從法院出來,莫然正站在路邊等他,兩隻手插在黑色風衣的口袋裡,低著頭專心的踢腳下厚厚的一層落葉。
聽見腳步踩在葉子上發出的沙沙聲,莫然擡起頭來,看見丁顥走過來,於是開口問:“怎麼樣?”
丁顥點了點頭,順勢扶了扶眼鏡:“總算定下開庭的時間了,下個月8號。”
“總算要結束了。”莫然使勁伸了個懶腰,兩條胳膊在空中呈V字形左右搖晃。
的確,這件案子已經拖了很長時間,就是因爲涉外每個進度都要花很多時間等待,莫然的小脾氣早就被磨乾淨了,無數次仰天長嘯“辦事效率啊辦事效率”之後,終於徹底的沉默了。
總算要開庭了,莫然在心裡送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要給林靜一個交待,給陸子謙一個交待,更重要的是給自己一個交待。她不在意那些過往,並不是所謂戀愛中的女人的零智商,而是因爲她看中陸子謙的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來的態度。如果他能夠對曾經深愛的人這麼容易就忘記的了無痕跡的話,那麼他就不值得愛了。
這是什麼變態的想法?她有點發笑,這像是一個現任女友對前任女友應該表現出來的態度嗎?大度的有點不可思議啊。但是,她確實就是很在意陸子謙在對林靜態度上所表現出來的堅持。或許是因爲她曾經有個喬凡,她明白那樣刻骨銘心的情感是不能夠輕易抹殺的。
這種有緣無份的事情實在是說不清楚是誰的錯,面對這荒唐的所謂命定,人們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這個現實。而自由的僅僅只有感情而已,如果將這一點飛揚的資本都要禁錮的話,那實在是太殘忍了。
莫然承認自己是個奇怪的女人,有一套奇怪的邏輯。
丁顥看著一路都若有所思的莫然,站住了腳步。莫然獨自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身邊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本能的四下尋找,回頭纔看見丁顥沉默地站在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大衣的衣角飛揚在初秋的風中。
“怎麼不走了?”莫然問,隨後又換上另一幅不大正經的面孔,“裝深沉勾引美女啊?那小女子不打擾,先告辭了。”
“莫然,對不起。”丁顥正色打斷她戲謔的調侃。
莫然的臉色微微一變,皺了皺眉頭:“什麼意思?”
“我現在已經後悔讓你做這個案子了,如果因爲這件事情讓你受到傷害的話,請接受我的道歉。”
莫然看著丁顥一本正經的臉,忽然笑了出來。她踱著步子回到他面前,仰起臉來:“你行不行啊?演電視劇是不是?況且道明寺說的,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她拍了拍丁顥的肩膀,“師兄,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照顧我,上一次的事情已經讓你很爲難了,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我是個律師,這是我的工作,這一次你要相信我能做好,別杞人憂天了。再說你怎麼捨得我受傷?我受了傷,誰替你賺money啊。”
她難得這麼正經的說這麼長的一番話,明媚的笑臉如同秋天溫暖的金色陽光。丁顥看在眼裡,卻禁不住覺得眼底微微發燒,只好咬牙忍著不說話。
莫然不再等他,轉頭自己蹦蹦跳跳地朝前走。丁顥看著她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永遠不願意生活在誰的肩膀下面,總想要用自己的翅膀飛。即使受了傷,也是微笑著優雅的離開,然後在自己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悄悄地舔自己的傷口。不願意成爲任何人照顧的對象,不願意給任何人添麻煩,不願意勉強任何人,像一隻驕傲的燕子,自由而倔強。
多好的女孩子,可是面對那麼多依人的黃鶯,又有幾個願意選擇驕傲的燕子?丁顥有些苦澀的笑著搖搖頭,邁開步子,趕上前面的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