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白色鏤空的紗質窗簾照進屋裡，莫然懶洋洋的躺在牀上，慢慢睜開眼睛。積澱了一夜的酒精讓她的頭痛得快要裂開了，腦袋裡彷彿有無數只蜜蜂橫衝直撞，嘴巴里面好像含著黃連一樣，從喉頭一路苦到胃裡。
莫然掙扎著坐起來，懊惱得抓了抓亂七八糟的頭髮。天知道她昨天在“迷路”喝了多少，連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
“你醒了？起來喝點粥吧？”一個男人的聲音驟然在門口響起來。莫然的頭皮像過了一道電，瞬間清醒，兩隻眼睛瞪得像動畫片的黑貓警長，渾身上下都進入了戰備狀態。
不要奇怪，如果一天清晨，還沒弄明白是夢是醒的時候，忽然在自己家裡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都會有這樣反應，莫然當然也不例外。
“你……？”莫然的眼睛瞪得更大，盯著門口看。
陸子謙靠在門框上，手裡端著一個瓷碗，拿著個小勺子，不緊不慢的往嘴裡送著熱氣騰騰的食物：“是啊，不然你覺得應該是誰？”
“你在我家幹嘛？”
“你還好意思問我？不知道是哪位美女半夜打電話邀我共度良宵，現在倒問我幹嘛？”陸子謙好像吃完了，轉身消失了一下，而後出現，手裡的碗就不見了蹤影，“哎，我警告你啊莫然，不要以爲你是個律師，就可以想辦法逃避，你要對我負責任。”
“我負……我負你個頭！”莫然氣不打一處來，連四五年前罵人的話都翻出來了。她抱著被子坐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我們……我們沒發生……什麼事吧……？”
“噗嗤”，陸子謙沒忍住，笑噴出來。莫然的臉刷的一下子變爲堪與丁顥媲美的小番茄。
“不好說，真不好說?！标懽又t一邊笑，一邊搖頭，“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沒發生點什麼，肯定沒有人相……”
“信”字沒說完，陸子謙就被一個枕頭狠狠的砸在臉上，生生把還在嘴裡的話砸了回去。
“陸子謙！”莫然在牀上咆哮，弄得柔軟的席夢思波瀾陣陣。
陸子謙知趣的閉了嘴，轉身走出去了。他很明白，再糾纏下去，惹急了莫然必然沒有好果子吃。多年的上海打拼，陸子謙很明白適時收手的藝術。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是陸子謙認識莫然以來第一次在嘴上佔到便宜，這樣的戰績足以讓他引以爲豪一陣子。他頗爲得意，哼著小曲，走到廚房裡，拿起勺子在在燉著海鮮粥的小砂鍋裡攪了攪。
莫然換了衣服，梳了頭髮，一雙眼睛殺氣四射，摸著依舊天旋地轉的腦袋走出來。陸子謙扭頭看了她一眼，咧著嘴笑了笑：“你要不要喝粥？”
“不要！”莫然斷然拒絕，順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墒?，廚房裡不斷飄出的海鮮粥的香味直鑽進她的鼻子裡，肚子裡除了酒精，已經是空蕩蕩的，聞著這個味，幹吞口水簡直是一種折磨。
“來嚐嚐吧?！标懽又t盛了一小碗，放在莫然面前，活色生香，比剛纔只是聞味道，誘惑可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莫然低眉看了一眼，依然硬氣的撇了撇嘴：“不吃！”
“得了，生氣歸生氣，飯還是要吃的。你把自己當個酒桶，可不知道你的胃肯不肯合作？如果不吃點東西的話，要是它造起反來，恐怕，莫大律師就有的罪受嘍?！标懽又t好脾氣的說著，硬把勺子塞進莫然的手裡。
面對美食，肚子裡面也空空如也，莫然終於不再堅持，低頭喝了一口。一入嘴才知道，這個決定是絕對絕對正確的。這一碗海鮮粥可真是色香味俱全，鮮甜適中，海味新鮮，實在是難得上乘之物。
莫然瞇著眼睛，回味了半天，然後問陸子謙：“你做的？”
陸子謙一愣，然後抓了抓腦袋，然後呵呵笑道：“是啊，有問題嗎？”
莫然搖了搖頭，把臉埋進碗裡又喝了幾大口，然後，擡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睨著陸子謙，慢悠悠的說：“陸先生，這些話，你拿去蒙別人還湊合，這明明就是鳳祥樓的海鮮粥，你要是做的出來，我立馬娶你做老公……”
話一出口，莫然立即住嘴，一張臉再次朝霞滿天。陸子謙裝作若無其事，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站起身來，走進廚房。一進門，他立刻笑得天翻地覆。
莫然一手託著腦袋，懊悔的青著一張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的酒精的勁兒還沒過去，怎麼總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昨天……她的眼睛暗淡了下來，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會一陣陣抽痛。喬凡，你真是很過分，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甚至還在怪我？可笑！太可笑了！莫然站起來，走到窗前，抱著手臂，看著外面的陽光。
陽光？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大聲朝陸子謙喊：“今天星期幾？”
陸子謙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腦袋，同樣大聲地回答她：“星期二！”
“天哪！現在幾點了？”
“……九點半……”
坐在車上，莫然還在鼓搗自己的頭髮，嘴巴里叼著一隻深紫色的髮卡，兩隻手繞到腦後，把頭髮盤起來。陸子謙駕車，開足了馬力，一路從高架橋上衝下來。
“我說，不用那麼著急吧？”陸子謙問，可是手下腳下卻絲毫不敢怠慢。
“你是老闆，你當然不怕?！蹦话琢怂谎?，嘴裡叼著東西，說起話來含含糊糊的。
“那誰叫你不早點起來？”
“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叫我？”
“我以爲不用著急……”
“我要上班怎麼可能不著急？”
“那你昨天還喝那麼多酒……”
“煩！開你的車！”
兩個人吵了一路，奧迪車的引擎轟鳴像是一場協奏，在北京寬闊的馬路上，一路飛馳。
丁顥在事務所裡忙得團團轉，他鐵青著臉，皺著眉頭，穿梭於大廳的一個個隔間裡，辦公室開門關門的聲音響成一片。李晴張大眼睛看著他，像一隻受到驚嚇的鳥兒，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李晴覺得，此時的丁顥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獅子，急得眼睛都要紅了，都恨不得能抓住她狠狠地咬一口。想到這裡，她禁不住渾身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哆嗦。
莫然啊莫然，你趕緊出現吧，不然這頭獅子得把我們都吃了！
李晴看著辦公室裡一個個如同驚弓之鳥的同事蒼白的臉，彷彿聽見他們心裡的呼喚。
玻璃門猛地被推開，前臺小姐本來僵硬的花容失色的臉立即綻放出無比燦爛的微笑，太陽終於來了，那場名叫丁顥的大雪終於就要停了。
“莫律師，你來了！”
“噓……”莫然緊張的豎起一根手指，探頭探腦的四處張望，“你叫什麼呀，千萬不要被老大聽見！”
前臺小姐苦笑著點點頭，心想，老大早就知道了。
莫然輕手輕腳的走進辦公室，本來想趁著大家都埋頭工作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溜進辦公室，就萬事大吉。誰知道，她一隻腳踩一踏進去，就僵在原地。
偌大的一個辦公室，從每一個藍色的小隔間上方都探出了一雙眼睛。那麼眼睛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彷彿她是一個期盼已久的奇蹟，在今天終於出現了。
丁顥正站在王助理的辦公桌旁邊，也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莫然。王助理同樣從隔間的上方看著莫然，大大的眼睛裡分明就寫著兩個字——“救命！”
“呵呵，大家早！”莫然裝傻，衝大家揮了揮手。
“早？”丁顥冷笑，擡手看了一下表，“10點10分，遲到一個小時零十分鐘，你還說早？”
莫然自知理虧，低著頭不說話。
“跟我進來！”丁顥雷霆萬鈞的拋下一句話，轉身踢著正步進了辦公室。莫然伸了伸舌頭，邁步走過去。路過李晴面前的時候，順手把包扔給了她。
她敲門，聽見裡面答應，連忙開門走進去，關上門的一瞬間，身後傳來同事們一片舒氣和趴到的聲音。
丁顥坐在辦公桌的後面，透過眼睛看著她：“有什麼要解釋的？”
“沒有。”莫然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低頭認罪。
“沒有？”丁顥彎下身子，兩隻手肘放在桌面上，“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要是平常，你哪裡是這麼好擺平的啊？”
“沒有就是沒有，你扣我年終獎好了。”莫然不耐煩起來，想起今天還要處理喬凡的案子，她就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況且要是讓丁顥知道了昨天晚上的是，他一定能立時跳起來，然後囉嗦死她。
丁顥有點吃驚，頓了頓，口氣平緩了很多：“是不是因爲楊蘊寧的那個案子？”
“是喬凡的案子。”
莫然平靜的看著丁顥，倒是丁顥被噎了一下，眼神晃了晃，彷彿心有餘悸的看著莫然：“好，是不是因爲這個案子？”
“你放心，我很專業，我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既然我接了這個案子，無論是誰，都只是我的當事人而已?！蹦坏兔迹讣m纏，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