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舜名薄削的脣已經抿成微微泛白的一線脣絲,下頜緊緊擰出棱角僵硬的曲線,即便是溫和的夕照也沒能將他眸中的寒冰之意照化。
鍾可情知道,這是他發脾氣前的徵兆。
“鍾可情!”
他的齒縫間蹦出三個字,一雙眼睛瞪著她的傷口,似要跟著一起滴出血來。
鍾可情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於是迎頭而上,舉起桌案上的銅像擺設,作勢要砸向自己的腦袋,“你批不批?!”
“如果我不批呢?”謝舜名逼視著她。
鍾可情近乎虛無地笑:“我不介意讓自己傷得更重!”
“你!”如果沒有愛,他真是恨不得衝上前去,掐死這個小妖精!
鍾可情整個人都麻木了,幾乎感覺不到手臂上的痛,她只是靜靜地站著,拒絕對方靠近,更拒絕包紮傷口……
“我批?!彼K於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脣角咬成了被吃掉一半的月。
到這一刻,謝舜名突然明白過來,他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她了,她未來的人生,根本沒來得及將他規劃進去。
謝舜名默默地回到辦公桌前,審覈通過了她的婚假申請,而後扭過頭淡漠地對她說:“既然是工傷,就去門診部好好看看,別吝惜醫藥費,醫院會報銷。”
鍾可情知他是擔心她,心裡一酸,默默走了出去。
她原本只是想好好地同他道個別,卻不想到最後要弄到“血濺辦公室”的地步。
去門診部領了藥,回到辦公室,鍾可情正在整理資料,做長期休假的準備。這時,身後幾名醫院便忍不住小聲議論道:“聽說,季醫生這次休假,是要回去同陸醫生結婚。上次在星湖廣場,陸醫生和謝醫生當衆表白,季醫生選擇了陸醫生,事情鬧得可大了?!?
“真是沒眼光!”有女生冷不丁地說道。
“喂,你也別這麼說,陸醫生也不見得就比謝醫生差,再怎麼說也是個副主任,謝醫生現在還沒譜呢!”
“要什麼譜?等人家回去繼承家業,還不比當個破主任強?”
“小聲點……”
“依我看吶,不管是陸醫生還是謝醫生,配她都綽綽有餘。瞧見沒,她胳膊上受傷了,這結婚前見血,不祥之兆??!”
“可不是麼?本來就是個不祥之人,自打她自閉癥治癒之後,季家、鍾家,接連發生了多少事??!人命也送了好幾條呢!”
這羣人越說越帶勁,大多是爲謝舜名和陸屹楠打抱不平的,還有一些是季子姍的親信,不斷地破壞鍾可情和其他醫生的關係。
鍾可情置若罔聞,自顧自地捧著資料,如若無人地穿過這羣人,出了辦公室大門。她選擇的路,她自己會走下去,不用旁人來指責。
陸屹楠一早就在醫院門口候著她了。
下車接過她手中的東西,丟進後備箱,陸屹楠回頭的時候便瞥見了她手臂上的傷,一把將她的雙臂捉住,眉頭皺緊著問道:“怎麼搞的?”
鍾可情無辜地聳了聳肩,“幫領導拿資料摔了一跤,正巧算工傷了,我可以多休息幾天?!?
陸屹楠星眸之中點點火光變成烈焰,冷聲道:“他如果刁難你,你就轉來我的組吧。”
鍾可情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陸屹楠的表情卻愈發嚴肅,“萬一是他刁難你呢?婚後就調進我的組吧,我去跟院長說?!?
鍾可情本就想找機會進入陸組,只是怕引起他的懷疑,現在既然他主動邀請,她自然卻之不恭。
“也好。”
陸屹楠和鍾可情到家的時候,鍾可欣和殷氏正坐在門口守著。
鍾可欣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彷彿爲了等他們,站了很久。殷氏一把老骨頭了,則一直倚著牆壁休息。
自打這兩人前幾天在陸家大鬧了一通之後,陸屹楠便十分不待見他們,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你們來了?”
鍾可欣立馬有了精神,收起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嘴臉,乖巧地站在他身後,並不說話,只等著他開門。
方一進屋,殷氏的笑臉便貼了上來,將手中的禮盒捧到陸屹楠面前,恭敬道:“陸先生,前幾天,我和大小姐腦子不太好使,有些事情想岔了,誤會了子墨小姐。大小姐和我內心都很不安,聽說你們就快結婚了,大小姐特意挑了件禮物送給子墨小姐,慶賀你們百年好合、攜手到老?!?
鍾可情方纔還在想,鍾可欣若是知道她和陸屹楠的婚事,估計得氣瘋過去。這突然間跑來示好,是怎麼個情況?
陸屹楠的臉上也微微露出幾分驚詫來,“什麼禮物?打開看看?!?
鍾可欣衝著鍾可情神秘一笑,而後將禮盒上的緞帶小心翼翼地解開,當著鍾可情的面,打開了那隻豪華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