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搗莫斯科。殺進彼得堡。活捉俄國狗皇帝！”?

“給海蘭泡、江東三十六屯的同胞報仇雪恨！”?

“莊大帥啊。你聽見了嗎？咱們甘軍的弟兄死的冤枉啊！”?

“洋鬼子都不是好東西！”?

甘肅巡撫衙門外面口號聲和哭聲響成了一片。聲震九霄。如果不是上百名親兵端著洋槍守在門口。這些人早就衝進來了。?

“呸。你們這些狗東西！爲(wèi)什麼攔著我們？我們要見莊大帥！”?

“小柱子。你個兔崽子翅膀硬了啊！還知道不知道長幼有序？老子是你六叔公！你個小王八羔子。你八叔就是死在俄國人的馬刀下的。可憐他在北京城死的慘啊。連個囫圇屍首都沒留下。讓開。我要親自去問問莊大帥。是哪個狗賊要和俄國老毛子議和的？”?

莊虎臣和一羣幕僚和幾個客人在內(nèi)堂也聽見外面的吵嚷聲了。蘭州城裡現(xiàn)在各大報館都有發(fā)行社。有的乾脆連印刷廠都開在了這裡。報紙上甘軍要和俄國人議和的消息炒的沸沸揚揚。蘭州大學(xué)堂的學(xué)生首先翻了天。打著旗幟就上街遊行了。?

庚子年的時候。甘軍在北京城吃了大虧。一萬多人死在了北京。回回營七個營三千多人就活下來不到一千出頭。營救包頭的時候。又被俄國人打死了四百多。甘肅地面上這些老甘軍的家眷一聽說前線正打著勝仗。居然要議和。自然是不幹了。他們這些人可不去街上鬧事。而是直接就衝到巡撫衙門口。要莊虎臣給個說法。?

學(xué)生和軍屬鬧騰起來。市面上的百姓自然也就跟風(fēng)。蘭州城裡遊行的隊伍就有好幾萬人。嚇的負責(zé)議和事宜的李叔同。連家都不敢回了。乾脆就搬到衙門來住了。?

莊虎臣安撫了幾次。剛把學(xué)生和軍屬勸回家。楊士琦的電報就到了。他看見以後。心裡一寒。日本政府裡確實有高人啊！眼下又不能和日本人明打明的翻臉。否則就是三面受敵地局面。?

這些事情就夠他煩心的了。而失蹤的容齡父女依然沒有消息。好容易街頭剛剛平息了點。美國人又給自己添了麻煩。?

原本一直對美國人有好感的中國老百姓從報紙上得知了美國要修改《排華法案》。美國人在西曆1882年就通過了排華地《格力法》。李鴻章還曾經(jīng)因爲(wèi)這個事情。和美國交涉過。但是當(dāng)時的《格力法》只是針對華工。而對其他的中國人給予最惠國民優(yōu)待。所以中國老百姓也就沒多大的意見。?

而這兩年。美國政府越玩越大發(fā)了。上等華人也屢屢受到騷擾和羞辱。最後連大清駐美國參贊武官都受到了舊金山警察的侮辱。羞憤之下跳海自殺。一時間。輿論譁然。梁啓超更是義憤填膺。拍案而起怒道：“堂堂中華。受此侮辱。天理何容？”?

這個事情本來就餘波未平。正好又趕上美國大選。西奧多。羅斯福爲(wèi)了爭取西部的選票。尤其是《排華法案》的發(fā)源地加利福尼亞地選民。表態(tài)支持修訂更嚴苛的《排華法案》。這下算是把中國人徹底惹惱了。?

美國和大清進行的《限制來美華工條約》地談判正要移至北京繼續(xù)進行。這讓海內(nèi)外地華人都覺得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北美華商發(fā)了急電給上海總商會。要求中國商人抵制這場談判。給美國佬點顏色看看。?

上海總商會發(fā)出通電。限期美國政府在兩個月內(nèi)做出改良《排華法案》的決定。否則將長期抵制美國貨。?

上海總商會這次委派寧波大亨虞洽卿趕赴蘭州。尋求莊虎臣的支持。上海的商人已經(jīng)把國內(nèi)局勢看得很清楚了。大清已經(jīng)是到頭了。將來的皇帝應(yīng)該是姓莊的。?

虞洽卿一聽是這個事情。拍著胸脯就應(yīng)承下來。一來是美國人確實可恨。二來正好趁莊虎臣還在蘭州的機會套套交情。真要是莊虎臣當(dāng)了皇帝。那想拍馬屁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虞洽卿聽見外面的口號聲。眉頭直皺。但還是裝著聽不見。擠出笑容道：“大帥弔民伐罪。北拒強橫沙俄。東討無道滿清。我上海各界商民無不歡呼雀躍。上海商家籌款六百萬兩。聊做勞軍之資。大帥不要嫌少啊！”?

莊虎臣沒想到上海總商會出手那麼大方。一下子就是六百萬白花花的銀子。不過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不定這些上海商人憋什麼壞呢。?

莊虎臣笑道：“上海商家愛國之熱忱。我心領(lǐng)了。這筆錢算我借地。利息按照錢莊的同業(yè)拆借支付。借款期限爲(wèi)三年。”?

虞洽卿沒想到送上門的肥肉。居然變成借給莊虎臣的。這樣人情就沒了。只是普通的商業(yè)行爲(wèi)。他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比他更尷尬地則是美國公使康格。原本他是要負責(zé)和大清談判《限制來美華工條約》修訂案地。沒想到還沒開始談。莊虎臣就發(fā)佈了和大清決裂的宣言。康格來中國好多年了。對中國地國內(nèi)情況摸的一清二楚。知道莊虎臣想殺進北京城那是易如反掌。大清的兵簡直是不堪一擊。所以就跑到蘭州找莊虎臣談。但是他更知道莊虎臣是外交的好手。可不是慶王那麼好對付的。但是不來又不行。只好硬著頭皮到了蘭州。?

偏偏莊虎臣把他和要求抵制美國貨的上海總商會代表虞洽卿安排在一起。這讓兩個人都覺得很不舒服。虞洽卿雖是個商人。可是膽氣卻不弱。當(dāng)年法租界要擴大。準備拆了作爲(wèi)寧波會館的四明公所。這位寧波大亨阿德哥振臂一呼。商人罷市。工人罷工。五萬多人遊行示威。嚇的法國駐上海總領(lǐng)事柏藻託趕緊打消了拆四明公所的念頭。?

康格硬著頭皮取出一份報紙。遞給了莊虎臣道：“莊大人。貴國的報紙和民間對我們美國人很不友好。希望您能制止這種破壞兩國友誼的事情。”?

莊虎臣拿過來一看。差點笑出聲來。上面有幅漫畫。畫的是《烏龜駝美人》。一個西洋美女坐著轎子。下面幾個烏龜在擡轎。一行黑體字寫道：哪個轎伕擡這個美國女人。那就是烏龜！?

康格是中國通。自然明白“烏龜”是什麼意思。?

“貴使把這個給我看。是什麼意思？”莊虎臣明知故問道。?

“莊大人。圖畫中的女人是我們羅斯福總統(tǒng)地女兒艾麗斯小姐。可她卻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她在中國旅行的過程中。甚至無法僱傭到轎子。所有的轎伕都不肯給她擡轎。”?

虞洽卿瞪起眼睛。用寧波官話道：“不公正？你們美國人是自作自受！你們欺壓我們中國人。我們中國地駐美武官譚錦鏞被你們美國人百般凌辱。將他雙手銬在橋欄桿上。把他辮子上放上祭奠死人的紙花。拳打腳踢。到了警察局。他出示了證件。你們的警察居然叫囂凡是中國人都應(yīng)該打。逼的堂堂外交官跳海自殺。普通百姓被你們欺負的那更是罄竹難書。你們竟然還有臉說什麼公正？”?

康格一時語塞。心裡暗自哀嘆自己就是個倒黴鬼。羅斯福爲(wèi)了爭取西部的選票。支持了修改《排華法案》。當(dāng)時羅斯福並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妥。他一直覺得自己在庚子年的時候。放了慈禧、光緒一馬。中國人都應(yīng)該對他感恩戴德。沒想到女兒在中國居然受到這樣地冷遇。而中國人的抵制行爲(wèi)讓各大財團憂心忡忡。而英國、德國看到中國排華對自己有利。就私下裡煽動中國人的反美情緒。?

美國地紡織業(yè)主計算過。抵制一年。美國紡織業(yè)損失兩千萬美金。美孚石油一個月要賠兩萬五千美金。美國地面粉也失去了銷路。全部加起來。每年的損失會超過三千萬美金。這可是金本位的美元啊！各大財團對羅斯福相當(dāng)?shù)牟粷M。這讓他慌了神。命令康格立刻解決目前的矛盾。?

康格接到這個命令就傻眼了。羅斯福作孽。讓自己給他擦屁股。中國民間的情緒鼎沸。那是容易擺平的嗎？而且後面還有英國、德國在扇陰風(fēng)點鬼火。而美國國會則支持以加州爲(wèi)主的排華勢力。總統(tǒng)要往左。國會要往右。這讓公使康格頭大如鬥！?

“大人。您現(xiàn)在不是很快就要奪取政權(quán)了嘛。作爲(wèi)老朋友。我們美國會第一個承認您建立的政府。那麼老朋友。您也要給我們做點什麼吧。”康格笑容滿面的道。?

莊虎臣面無表情地道：“對於美國政府的善意。我個人表示歡迎。但是商人抵制美國貨是他們的自由。別說我還不是政府的首腦。即使是政府的首腦。也無權(quán)干涉。?

虞洽卿看見莊虎臣不軟不硬的給康格一個釘子碰。心裡也是暗暗痛快。?

康格遲疑了一下道：“大人。在廣州。我們美國地傳教士已經(jīng)受到了生命威脅。如果大人不能迅速結(jié)束中國人對美國地不友好行動。我國政府將不得不派遣艦隊來保護僑民的安全。”?

莊虎臣冷笑道：“哦。圖窮匕見了啊！想打還不好辦。來啊。我奉陪！正好我地軍隊剛剛打下旅順。繳獲了五艘戰(zhàn)列艦。想在海上打還是在陸地上打。我全都奉陪到底！”?

一屋子幕僚聽見康格說美國要動武。火都衝了頂門。虞洽卿更是拍著胸脯道：“只要想打。我們上海商人砸鍋賣鐵也給大帥湊齊了軍費！?

康格剛纔是複述副總統(tǒng)塔夫脫的話。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是胡說八道。美國在亞洲的軍事實力少的可憐。菲律賓倒是有七萬五千名水兵。而莊虎臣現(xiàn)在大大小小的戰(zhàn)艦加起來超過了四十艘。其中新式戰(zhàn)列艦就五艘。更別提陸軍了。全美國陸軍編制只有六萬八千人。而且從來不滿員。莊虎臣手裡卻有十萬人。在東北戰(zhàn)場上。連強悍的俄國人都不是對手。更別提那些連打仗是什麼樣都沒見過的美國少爺兵。?

如果要和莊虎臣打一仗。僅靠現(xiàn)有的兵力是絕對不夠的。必須舉國增兵。在遙遠的東方打一場莫名其妙的戰(zhàn)爭。國會能通過嗎？即使打勝了。後果依然是不堪設(shè)想。本來就已經(jīng)開始敵視美國的中國人。更會將抵制美國貨進行到底了。?

況且。勞師遠征。打的贏嗎？康格心裡一陣酸澀。怎麼美國政府裡那麼多狂妄的傻瓜！?

其實美國政府裡倒不都是傻瓜。只是他們需要討好選民。即使選民的要求不符合美國利益。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莊虎臣心裡其實也是一驚。不過還是強裝鎮(zhèn)定。和俄國的仗還沒打完。這就又開始攻打北京城了。小日本則在背後搞鬼。而美國人居然也有動手的意思。?

這事情怎麼這麼亂啊！?

外面的口號聲更響了。殺光洋人的話也聽的清清楚楚。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甘軍的家屬。鎮(zhèn)壓是絕對不行的。?

表面上看起來。甘軍在東北和北京兩個方向一直高歌猛進。似乎是非常順利。可是莊虎臣卻有種四面楚歌的感覺。?

莊虎臣心裡緊張。臉色不免變的陰晴不定。親兵一看。都以爲(wèi)大帥動了殺機。個個都虎視眈眈的看著康格。?

康格被這種眼神看得腿有些哆嗦。中國人歷來有殺人祭旗的習(xí)慣。“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從來都是說說罷了。莊虎臣又是個敢孤軍和八國聯(lián)軍開戰(zhàn)的主兒。要是萬一犯了混不吝的脾氣。那小命就算斷送在蘭州了！?

莊虎臣點著一根洋菸。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卻發(fā)現(xiàn)康格的身體抖的篩糠一般。?

老子緊張。難道西奧多。羅斯福就不害怕？美國不是俄國。羅斯福也不是尼古拉二世。他想開戰(zhàn)恐怕沒那麼容易吧？再說了。美國儘管戰(zhàn)爭潛力無比巨大。可潛力不等於實力！美國在亞洲不論是海軍、陸軍。實力都不夠。派艦隊來中國的話。恐怕也是空言恫了！?

自己收編了旅順的五艘戰(zhàn)列艦。如果加上海防的四艘。那就是九艘最新式的裝甲戰(zhàn)列艦了。加上其他的巡洋艦、驅(qū)逐艦、魚雷艇、工作船。從紙面上看。這將是世界上第三強大的艦隊。僅次於英國、法國。?

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儘管莊虎臣的海軍也是紙老虎。兩隻紙老虎互相嚇唬吧！?

莊虎臣抽著煙。悠然的道：“聽說貴使很快就要回國了？”?

康格一愣。不明白莊虎臣問這個是什麼意思。點了點頭。?

“作爲(wèi)老朋友。我勸你還是儘快回美國吧。不要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煩。美國公民如果在中國受到威脅。貴國就要派艦隊護僑。對吧？既然是這樣。我打算派艦隊去夏威夷撤僑。以免他們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另外。我對夏威夷原住民的人權(quán)狀況非常憂慮。希望他們也能得到公正的待遇。”?

康格一聽。頭皮都發(fā)麻。夏威夷和美國合併才十幾年。一旦有外國的強大艦隊跑到那裡。並支持他們的獨立。很難說夏威夷土著會是什麼態(tài)度。要是真是讓夏威夷得而復(fù)失。那他這個公使就是萬劫不復(fù)了。?

康格看著雲(yún)淡風(fēng)輕的莊虎臣。安慰自己道：“他一定是恐嚇。一定是政治訛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