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汪精衛(wèi)的一心求死，讓莊虎臣心裡有些震動，而陳璧君的出現(xiàn)就讓他震撼了。

“你是他的同黨？”葛師爺操著紹興口音的官話問道。

“普天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是我們革命黨的同黨，何止我一個陳璧君？”

汪精衛(wèi)還沒來得及被帶進死牢，他痛苦的搖頭道：“璧君，你何必來送死呢？”

“兆銘，對不起，我太沒用了，連個孩子都沒給你懷上，既然不能給你留個一兒半女，那我就陪你去死，到另外一個世界，我們繼續(xù)做夫妻。”

葛師爺呵斥道：“好了，這裡不是你們打情罵俏掉膀子的地方，不用審問了，既然犯人已經(jīng)招認，讓她畫押就行了，押入死牢。”

汪精衛(wèi)打叫道：“你們不能關(guān)她，她有英國護照，你們滿洲韃子的朝廷管不了她！”

陳璧君有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保護？莊虎臣看出了一線生機，算了，給她留條命吧！用一個人幾十年後犯的罪殺了她，簡直是草菅人命，誰敢保證一個人幾十年後不會犯罪？而且歷史已經(jīng)有所改變，誰又能保證，以後改變過的歷史裡，汪精衛(wèi)和陳璧君依然是漢奸？既然陳璧君有張英國護照，就放了她算了。

“兆銘，你要是死了，我又如何能獨生呢？”陳璧君從懷裡掏出英國護照，平靜的笑著給撕成一片片的碎屑。

漫天地紙屑飛舞，像一對對白色的蝴蝶，如此地悽美。悽美的讓人心痛。陳璧君的舉動讓滿堂上的人都驚呆了，這個低矮的女孩。此刻讓所有地大男人都震撼了。

“璧君，你好傻??！不能這樣啊！”汪精衛(wèi)發(fā)瘋一般的想撲過去，可是被兩個如狼似虎的親兵拽住，而他地雙膝早就被火鏈給燒壞了，站都站不起來。饒是如此，他還是拼命的往陳璧君那裡爬，手緊緊的摳住大堂的青磚地面。指頭已經(jīng)破了，殷紅的血染紅了地面。

“不要審了，押下去?！鼻f虎臣黯然的擺了擺手。

陳鐵丹這些親兵也都看傻了，押解汪精衛(wèi)和陳璧君的時候，簡直像是一羣他倆的護衛(wèi)。

“東翁，這一對叛逆夫婦怎麼處置？萬萬不可解送京城啊，否則麻煩就大了?！备饚煚敿鼻械氐馈?

“退堂，我想回去睡覺?！鼻f虎臣無比頹廢。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一對大義凜然的漢奸夫妻了。

陳璧君撕毀英國護照的那一刻，讓他已經(jīng)堅定的殺心又動搖了。如果他們倆一個不叫汪精衛(wèi)，一個不叫陳璧君，莊虎臣寧可舍了性命也會保住他們的。如果早點知道他倆一個是汪精衛(wèi)，一個是陳璧君的時候，如果沒見到他們倆的舉動，莊虎臣就算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會宰了這一對。可是現(xiàn)在，莊虎臣真的是不知道怎麼辦了。

選擇只有三個。一個放了他們，如果放了他們，朝廷追問下來如何解釋？難免讓朝廷懷疑自己和同盟會有勾結(jié)。而且如果將來他倆還是當(dāng)了漢奸，給中國造成巨大地危害，那自己這一放豈不就是放虎歸山？

一個就是殺了他們，殺了他們?nèi)菀祝诶窝e那些老獄吏有的是讓人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辦法，可是殺了這對慷慨激昂。一心向往共和的年輕人。莊虎臣今後的心如何能安？而且殺了汪精衛(wèi)和陳璧君，那麼和同盟會的樑子算是結(jié)的狠了。自己肯定就會是革命黨人的心腹大患，自己說自己是傾心革命地，誰會信？

還有一個辦法是交到朝廷，要殺讓朝廷去殺，這個也是最符合滿清地法度的，謀逆重犯必須解往京城審問，然後明正典刑，而且汪精衛(wèi)可是同盟會地三會長之一啊，算的是標準的高層了，如果讓朝廷處置，莊虎臣可以少擔(dān)些罵名，可是汪精衛(wèi)和陳璧君對楊士琦在上海大肆販賣鴉片這個事情，看來是很清楚了，如果到了刑部大堂上這麼一吆喝，楊士琦不死也要扒層皮，上海道要是換了人，自己的財源就算斷了！所有計劃都要泡湯，三萬大軍靠什麼養(yǎng)？難道讓他們喝西北風(fēng)，人手一支木棍去打俄國兵、日本兵？更別說現(xiàn)在正在緊鑼密鼓進行的十萬大軍的擴軍計劃了。

人都退下了，地上還有片片的紙屑，莊虎臣也沒有回後堂睡覺，他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菸。

陳鐵丹和葛師爺兩個人又回來了，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發(fā)落這一對革命黨夫妻。

葛師爺見了莊虎臣就道：“大人，此二人不殺後患無窮啊，要是朝廷派人提人進京怎麼辦？”

莊虎臣沉默不語。

陳鐵丹也問道：“大人，這對狗男女是怎麼處置，按我說，在牢裡悄悄打發(fā)了就算了！，便宜他了，管家老爺現(xiàn)在就剩下半天命了！殺了他們給趙老爺出氣?！?

莊虎臣無奈的道：“先關(guān)起來，別讓他們餓死了，分開關(guān)，任何人都許接觸他們，也不許任何人和他們說話。”

葛師爺眼睛一轉(zhuǎn)，悄聲道：“大人是想和革命黨留一個說話的臺階？”

莊虎臣苦笑道：“我和革命黨有什麼好說的？我是沒想好，怎麼發(fā)落他們！”

“那朝廷要是來蘭州要人怎麼辦？這麼大的事情，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到時候，大人你是交還是不交？”

莊虎臣看著他道：“葛師爺，你是久在幕府裡的人，這些事情你應(yīng)該比我有辦法吧？”

葛師爺現(xiàn)在心裡已經(jīng)認定，莊虎臣是打算腳踏兩條船了，或者是打算挾革命黨以自重，既然殺不得也放不得，那麼，他眼珠一轉(zhuǎn)道：“大人，就說牢裡有瘟疫，他們都染上了霍亂，爲(wèi)了怕傳染，屍體給燒了！朝廷就算來要人，咱們死不認賬，他們也奈何不得咱們?！?

莊虎臣點點頭道：“先就這樣吧，等我想好了再說?！?

朝廷確實已經(jīng)奈何不得他了，甘肅已經(jīng)訓(xùn)練出了三萬的新軍，戰(zhàn)鬥力絲毫不遜於西洋的軍隊，士兵被洗腦洗的很徹底，一個個殺氣騰騰，就盼著打仗，而且都已經(jīng)學(xué)過一些基礎(chǔ)的文化課，對於戰(zhàn)術(shù)的理解有了初步的認識，只是還沒經(jīng)受過真正的戰(zhàn)爭考驗而已，不過話說過來，洋人的兵也大部分是沒打過仗的。憑藉這三萬精兵就可以直殺進北京了，活捉慈禧、光緒也不是什麼難事，就看庚子年，那兩萬印度、越南臨時拼湊來的廢物聯(lián)軍，就把大清國的兵打成那個熊樣，更別提抵抗這三萬甘肅的精兵了。

朝廷也不傻，不可能因爲(wèi)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和莊虎臣翻臉的，要是逼反了莊虎臣，那大清的天立刻就塌了。

打進北京容易，善後怎麼辦？沒有一兩年的時間，肯定解決不了滿清的殘餘力量，而且各地的督撫都是手握重兵的，那不就是一個個的軍閥嗎？軍閥混戰(zhàn)馬上就開始了，東北的俄國兵、朝鮮的日本兵，對中國出現(xiàn)內(nèi)亂可是盼望許久了！可謂是望眼欲穿，如果這個時候中國內(nèi)戰(zhàn)，估計日俄戰(zhàn)爭是打不起來了，這些鬼子都會以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理由出兵中國，那才叫個禍國殃民。

“把汪精衛(wèi)和陳璧君關(guān)進甘軍的大牢，任何消息不許泄露，一直關(guān)到我死爲(wèi)止，如果他倆比我命長，就算他們有造化！”莊虎臣煩躁的吼道。

葛師爺和陳鐵丹面面相覷，也搞不清楚莊虎臣發(fā)哪門子邪火。

“大人，咱去大營看看吧，你讓製造局搞的那個什麼破雞炮給送來了?！标愯F丹想讓莊虎臣分分心，不要想那麼多的煩心事兒。

“破雞？哦，你是說迫擊炮啊？，淨(jìng)瞎起名字！破雞，還爛鴨子呢！”莊虎臣沒好氣道。

莊虎臣前些日子，見製造局已經(jīng)可以造75毫米山炮了，靈機一動，迫擊炮不是比山炮還容易嗎？而且那個偷襲過聯(lián)軍的“沒良心炮”不也是用迫擊炮的原理搞的曲射炮嗎？就大致提供了一個草圖，讓製造局自己摸索著搞，而且還把手榴彈的原理說了個大概。

沒想到，製造局的效率還真高，不到一個月，居然就把樣品送到大營了，看來這個民營企業(yè)就是比官辦的有活力，要是官辦的，不拖個年二半載就是客氣了，而且會提出大把的要求，目的就一個，多撥幾個銀子！多設(shè)幾個差使，這樣這些官纔有地方撈錢去。

而民辦的，合適我的東西，我就採購，不合適的，你生產(chǎn)出來也是廢鐵，這就讓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

“好吧，去看看，革命黨也真是的，這個時候搗什麼亂！早不來晚不來的！”莊虎臣嘟囔著，站起身和陳鐵丹走了出去。

“東翁啊，那個汪精衛(wèi)和他老婆，現(xiàn)在是先押解到大營去，還是在巡撫衙門裡暫時關(guān)押？”葛師爺追出來問道。

“派幾個親兵，給裝個密不透風(fēng)的籠子裡，給我關(guān)進軍營去，然後找個特別的地方單獨關(guān)押，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敢靠近，格殺勿論！”

莊虎臣惡狠狠的說道，他自己現(xiàn)在也含糊了，這汪精衛(wèi)和陳璧君，到底是殺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