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睡好？”
久違的做夢，還是和那方面有關的……哪怕是洗漱完畢換完衣服出門時，路明非依然有點輕微的恍惚。
只是沒想到這點恍惚竟然都被零發現了，路明非回過神來，眼看著面前微微歪頭看他的零，一時間面色古怪。
據說，做夢這種事，只要沒有親身經歷過，是很難有感覺的，而且每到關鍵時刻就很有可能因爲“素材缺失，渲染失敗”導致自動清醒。
這也是許多同學每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醒過來的緣故。
可這一次夢裡那個吻彷彿切切實實……路明非這輩子目前爲止唯一親過的也就只有零了，這豈不是說明，要不是前天晚上那個吻爲自己的素材庫添加了存儲數據，自己當時也會“渲染失敗”？
這樣一來，路明非看向零的目光難免有些發虛。“用和你的感覺做夢去代入和其他人”什麼的……有些古怪吧，而且貌似不是一般的古怪！
“沒，沒有的事，我睡得很香！”
回答的聲音略有些卡頓，不過終歸是實話。睡覺做夢並不意味著睡眠質量差，因爲做夢一般發生在快速眼動階段，而想要入睡這就是必須經歷的。
判斷睡得好不好，只需看睡醒時還困不困這一點就行了，路明非現在的精神狀態一如既往地飽滿。
“好。”
零沒再糾結這一點。
兩人說話間，已如往常那般前後下了樓，換上運動鞋，推門出發。
凌晨四點多，四周一片靜謐，別說是腳步，就連心跳呼吸都幾乎清晰可聞。淡而氤氳的白霧在無風的空氣中近乎靜止不動，地面結了一層薄霜，在暗淡昏黃的路燈下泛著層層疊疊浮動的金光。隨著兩人的跑動，輕微而密集的“咯吱”聲響傳來，霧氣擾動不息，彷彿整個冰凍靜止的世界都開始隨著少年與少女的出現而恢復了運行。
第十四天，開始了！
……
“今天是正式行動的日子？”
零淡淡地反問，這種程度的跑動對她的身體素質而言算不了什麼，甚至不會影響說話的頻率和語氣。
“哈……對……”
路明非就不一樣了，他大口喘著氣，談不上游刃有餘，但油盡燈枯也不至於。就是恰好維持在那條“極限有氧線”上的速度，達到最大訓練效果的同時還能一直堅持。
按理來說，行動計劃是需要保密的。但對零就完全沒有必要了，一來是自己人，二來……他都沒提過，既然零這麼說，自然是早就知曉。
只是不清楚，零在這時提起，是有什麼事要說？
“有一個人，可能在這次行動中你會碰見，也有可能不會。”
零基本沒有語氣起伏也毫無表情變化地說著，很難說得清究竟是周遭的環境更冷還是她更像冰山，不過路明非倒是早就習慣了。
“她是和我們一塊的，立場與蘇恩曦一致。”
蘇恩曦是誰路明非當然清楚，那個所謂的“管家”嘛，據零說是負責後勤和指揮行動，上次碰面算是極其偶然的出外勤。
而按照零先前的說法——
“不……不是徹底的敵人，大部分情況下是幫手，但……也需要有所防備？”路明非氣喘吁吁地問。
“正確。”
“對方是誰，我怎麼認出來？”
路明非懂了，零這是擔心到時候意外碰見，萬一沒來得及對身份就兵刃相見，那後果未免不太好，所以提前和他說一句。
“女性，姓名是酒德麻衣，我們叫她‘長腿妞’。”
零淡淡地說，“很好認，往人羣裡一扔，身材用麻袋遮不住的那個就是。”
“如果真是這麼離譜，那確實是很難不認出來了……”
路明非下意識的吐槽過後眉頭微蹙，“不過，酒德麻衣……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的樣子。”
“聽過？”
零微微側頭，“以她的任務，目前爲止應該與你沒有正面的交集。”
“沒錯，如果真是你說的那麼明顯……按道理我應該不太可能忘記。”
路明非試圖認真思索回想，一般來說他的感覺都很準，而且極少出現記錯了的情況，所以肯定是在哪裡接觸過，或者聽過類似的……
類似的……
他雙眼一亮，彷彿有閃電劃過腦海。
“我想起來了！”
……
“酒德亞紀！”
葉勝微笑著……不，笑到這種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牙齒的程度就很難說是微笑了，總之就是相當高興地笑著介紹身旁那個笑容溫婉甜美的女生。
“我在卡塞爾學院時的同班同學，也是我在執行部的固定搭檔。昨天她身體稍微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沒和諾諾一起去……”
“你好~路明非師弟對麼？”
酒德亞紀微笑著與路明非打招呼，她笑起來有一種姐姐般的親切。
“還沒入學就能夠在守夜人論壇裡掀起這麼大動靜的，你是第一個，不愧是S級。”
“哪裡哪裡，主要這也不是我想幹的事啊……”
路明非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回答同時，掃視一圈四周。
已是早上八點多的時間，在他和零一同晨跑完畢回到家裡，又自習了一段時間，等到吃過早餐之後，來自楚子航的電話如期而至。
行動之前是需要集結，方便清點人數和安排行動計劃的。總不能等到現場纔開始做這些準備工作，而他們此次行動的集結地點……是機場。
城市機場，T3航站樓巨大的鋼架穹頂下。清晨八點的光線還泛著些冷，相當稀薄，像是被凍住了，勉強透過高聳的玻璃幕牆滲進來，卻又被更明亮的電燈燈光蓋過。外面是深冬，灰白色的寒氣貼著地面遊走。停機坪空曠得有些寂寥，遠處幾架飛機龐大的身影在薄霧裡若隱若現，引擎的轟鳴被距離和玻璃過濾後，只剩下低沉持續的嗡鳴。
路明非、楚子航、葉勝以及酒德亞紀、諾諾和蘇茜等人，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腳下是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周邊人來人往步履匆匆，拖著巨大的行李箱，臉上帶著旅途的倦怠或目的地的期待。
就在距離他們最近的停機位上，靜靜地停著一架飛機。國航的標準塗裝，深藍色的尾翼上那隻暗紅色的鳳凰標誌在灰濛濛的天光下顯得有些沉鬱。
機型是波音737-700，機身線條流暢，這是他們此次前往目的地的“專機”，當然，不只是他們這幾個人，還有其餘的對外合作分部工作人員一起。
被張老師跳崖無意間發現的項羽墓在安徽省的皖西大別山區內，坐火車去未免就太浪費時間了，直升機一趟趟的運太麻煩，效率也低，而情況也還沒緊急到需要藉助軍方運輸機的地步，因此不如直接包機。
“真的不是麼？”酒德亞紀好奇地問。
“當然！師姐你說說天底下還有比我更安分的學生嗎？我這完全是遭受奸人迫害啊！”
路明非憤憤然地說著，目光在不斷登記的對外合作分部工作人員身上游離。
“我記得行動小組裡面還有一個叫芬格爾的傢伙對吧？我出名完全是他乾的！他人呢？”
“芬格爾沒來坐飛機，他昨天就坐火車去往目的地了。”葉勝撓了撓頭，“現在看來……可能就是預判到你要做的事了？”
“算他跑得快，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就不信他到時候在現場還不現身……”路明非微笑起來，隱隱的有些咬牙切齒。
對單純分享八卦這事他不好說什麼，畢竟事情就擺在人家眼前，總不能讓別人不吃瓜。可利用這種事賺錢，那就完全是另一個層次上的事了。
利用我賺錢，竟然還不給我分錢！這不是把自己當免費勞動力在使麼？
葉勝沉默不語，他心想到時候芬格爾可能還真不出現……在卡塞爾學院派來的行動小組之中芬格爾的身份和待遇都是最爲特殊的，他有獨自行動的權力。這一點不僅得到了施耐德教授的認證，而且連張山風老師都同意了。
否則也不可能讓對方提前一天乘坐火車前往目的地不是麼？
“不過說起來，亞紀師姐你也水土不服麼？”
路明非神色古怪地打量著葉勝，“那葉勝師兄這個專門負責接待的人員，招待工作沒有做到位啊……”
他可是相當清楚葉勝和這位師姐的“地下情侶”關係的，這麼一想來，情人分隔一段時間又相見，很難說到底招待了些什麼嘛。
反正路明非是不相信什麼“水土不服”的，昨天楚子航感冒軟弱無力，諾諾感冒臉色蒼白也就算了，酒德亞紀還來個水土不服？你們這些高級混血種的身體素質忽然之間就全部消失了對吧？
什麼靈活的免疫力機制！
“哈哈哈……”葉勝有些尷尬地乾笑。
“好了，人齊了嗎？”
好在張山風此時恰好走過來，掃視一圈後滿意點頭，招呼登機。
葉勝悄悄鬆了口氣，和酒德亞紀對視一眼，又雙雙有些不自然地挪開……至少目前爲止他轉文職的事情還沒履行通過，爲了不在明面上違反規定被拆開，還是得稍微注意一點的。
……
“師兄，你感冒好了麼？”
路明非擠眉弄眼地湊到楚子航身邊，那語氣裡的調侃幾乎擺在明面上了。
“好了。”
楚子航面無表情地冷冷回答，他試圖拿出那種屬於“高冷冰山師兄”的架子來將這件事略過不談，只是這幅面貌路明非實在是太瞭解了，也就根本起不到什麼效果。
事實上昨天他隱隱約約的對自己“軟弱無力”的情況有所猜測，只是按照那個猜測做了各種防備手段後，並未發現什麼，而且直到今天睡醒之後，那種無力感也總算消失了。
非要說的話，倒是還有一種可能……
楚子航心想著，昨天他沒有再練習暴血，也沒有那種龍血躁動不受控制，黃金瞳無法熄滅的癥狀，難道就是這個原因？
“哦哦，好了就行，師兄還是得注意身體啊。”
路明非一本正經地壓低聲音說著，如果不是楚子航對他了解頗深，換個其他人來，估計就要以爲這是很正常的關心了。
可這個人是路明非。
他絕對想歪了！
楚子航沉默不語，這種時候的辯解是毫無意義的，畢竟他也沒有什麼可以證明的方法。以他對路明非的瞭解，此情此景想要解決這件事的唯一方法就是轉移話題，可要說話題……
此時他們終於登機成功，由於是包機，也就沒有分配座位了，路明非幾乎是本能地準備和楚子航坐一起。
可就在這時——
“喂，會長大人，能換個位置麼？”
路明非和楚子航齊齊扭頭，其實不用扭頭他們也能認得出這個聲音屬於誰，只是對方來得太過令人意外。
“喏，你家的副會長好像有些工作上的內容需要和你交流。”
諾諾隨手一指向幾排後想要努力將臉埋進椅背的蘇茜，她雖然是在和楚子航說話，卻並未看他，而是斜眼打量著路明非。耳垂上的純銀四葉草墜子搖搖晃晃，上面嵌著的碎鑽光芒刺眼。
昨天那種光是對視便禁不住浮現的恐慌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相當淡然。
路明非下意識地張口欲言又止，一來諾諾雖然看著他但確實不是在問他話。二來他覺得楚子航身爲獅心會會長肯定知道諾諾的身份也知曉對方的來意！
“什麼副會長想要交流工作內容啊？不就是想要泡會長你嗎？這個副會長爲了得到會長都已經開始通敵了啊喂，這種情況你當會長的必須得狠狠地清理門戶啊！不對，當務之急是絕對不能中計，對方這肯定是拉攏我的，不能在這種時候同意然後資敵啊！”
路明非的心中一瞬間閃過大量的心理活動，按照正常人邏輯來說楚子航不會同意。但是很遺憾，很顯然的一件事是，在這裡的，大概沒一個正常人。
而且以他對楚子航的瞭解，經過剛纔那一番調侃之後，以及楚子航那表面冰山，但是內在腹黑悶騷而且八婆的設定……
“好。”
楚子航幾乎是沒有考慮地就答應下來，提溜著行李，扔下路明非就往蘇茜那邊去了。
果然！
路明非眼角微微抽搐著……就算沒有剛纔的調侃，師兄他也巴不得吃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