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距離你要鏟奸除惡的目標還有多遠?”
蘇曉檣的話語裡一下子少了先前那股有點“興師問罪”的氣勢,變得好奇起來。她是個相當明事理的人,既然是有正事鴿了那也沒辦法。
“遠在天邊……”
路明非壓低了聲音,可在此刻安靜得不行的會議室內還是分外明顯。
對不在意的人他就已經(jīng)不會選擇照顧對方情緒了,更別提現(xiàn)在坐在對面的還是擺明了的敵人。
路明非只覺得自己對他們這一羣人都感到很是不爽,具體原因不清楚,不過對敵人不爽貌似本身也不需要什麼理由。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還沒有直接點名道姓地說出下半句,已經(jīng)算是道德和禮貌水平極高的表現(xiàn)了吧?
“近在眼前?”
電話那頭的蘇曉檣爲他補上了後半句,輕“嘖”一聲。
“這麼放鬆,打小學生嗎?”
“我從來不幹這麼沒品的事好不好?”路明非選擇爲自己的道德素質正名。
“別以爲我不知道有一次網(wǎng)吧比賽你把一個小學生虐哭了!”蘇曉檣迅速甩出他的黑歷史爲證。
“分明就是那個小學生足夠強!那一次本來就是無年齡限制遊戲競賽,他都打進決賽了我還能選擇棄賽不成?”
路明非據(jù)理力爭道。
“而且小學生本來就不允許進網(wǎng)吧,我這是在幫他戒網(wǎng)癮爲他好。當然他的技術確實不錯,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他的ID是TIME,貌似是BJ的,有一說一,要是繼續(xù)打下去可能有拿世界冠軍的潛力……”
會議室內,加圖索家族考覈團隊一方的人員,怒氣條終於積攢到頂峰。
一開始手機響起之後路明非接通就已經(jīng)讓他們足夠驚訝了,要知道他們此行可是代表著加圖索家族!這就好比古代羅馬帝國派遣的使團,走到哪裡都應該是備受尊敬的待遇,怎能如此怠慢?
可路明非不僅當著面接了電話,還毫不掩飾地將他們一行人列爲“鏟奸除惡”的對象,這就很不給面子了。
僅僅是如此還不夠,甚至當著他們的面閒聊起來……完全是沒將他們放在眼裡!
他們當然都是能聽得懂中文的,在混血種的世界中國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放眼全世界只有這個文明在不斷復甦的龍族衝擊之中屹立不倒。
所以學習中文在混血種世界算是一個不得不爲之的慣例,哪怕連卡塞爾學院都採取全中文授課和日常交流。
其他人的目光看向帕西,此次考覈團隊由帕西帶隊,他們的一切行動都需要得到帕西的首肯。
讓他們微愣的是帕西依舊冷靜且面無表情,好像完全沒有被“羞辱”之後應有的憤怒,因此也只能按捺住。
唯一一個蠢蠢欲動的,是藤原信之介。
他無需得到帕西的命令再行動,因爲在此之前他就已經(jīng)接受了“挑釁路明非”的命令!現(xiàn)在情況與預期的稍微有些變化,反倒是路明非主動在挑釁他們。
這樣更好,不是麼?
“S級未入學新生目中無人,學長看不下去出手教訓”的劇本實在是再合理不過了,他無需擔心出手之後背上“欺負後輩”惡名,簡直完美!
於是他動身了,沒有進行任何的提前宣告。時間零的擁有者就是最強的刺客,哪有刺客在動手之前還先聲明自己要動手的?萬一對方因此有了防備怎麼辦!
言靈那麼多,總有一些在成型之後是能夠抵擋時間零的。
久違的龍血躁動,黃金瞳點燃,言靈·時間零,釋放!
整個會議室範圍內的時間似乎忽然變慢了,只是現(xiàn)在所有人都坐在椅子上,沒有什麼動作,所以並不明顯,最大的變化也就是正閒聊的路明非發(fā)出的聲音被詭異地拉長。
時間零這個言靈其實還有另一個名字,名叫永恆。
據(jù)說這個言靈並不是被觀察到的,而是被歷史上的古希臘數(shù)學家,幾何之父歐幾里得以數(shù)學方法推導出來的,根據(jù)他的推斷,理論上這個言靈的極限能做到使時間完全停止的程度。
使用者屆時將成爲時間之外的幽靈,有種“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意思,那便是真正的永恆了。
藤原信之介悠然地從座位上起身,從西裝內襯的口袋中掏出一柄折刀。
擁有“時間零”的人最適合使用這種小巧靈便,可以隨身攜帶,又方便隱藏的武器。
因爲武器的長度對於他們這種人沒有意義,擁有極速的他們無視了時間,也就可以無視空間。
他選擇這種武器還有另一種原因,那就是校長昂熱使用的武器也是折刀,那種閒庭信步之間以這種危險而致命的武器給對手帶來死亡的感覺……藤原信之介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長爲那樣的存在。
那就以S級作爲開始吧!
他心想著,那乍一看上去人畜無害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笑容,能夠判斷得出他是想要將這個笑容的幅度控制在“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那種紳士氣度,可隨著他走過兩步,將要繞過會議桌時,這笑容便在他不自覺的情況下變得扭曲了。
“要從哪裡開始,做到什麼程度呢?”
他將折刀展開,鋒銳的刀芒在會議室明亮的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點,目光在完全靜止,連那因被拉長而顯得詭異的聲音都不再發(fā)出的路明非身上游離。
這目光最終定格於路明非的臉上。
沒錯,就是這張臉了!哪怕身爲男人藤原信之介也不得不肯定這張臉的完美,可越是完美的事物他就越有破壞慾,因爲……他沒有!
他不可能下太重的手,畢竟這裡是別人的地盤,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萬一他做得太過分加圖索家族把他當棄子賣了怎麼辦!這種情況絕對是有可能發(fā)生的。
還有什麼比在臉上留下傷疤,更能夠破壞這種完美,也更能製造羞辱感,還不造成過於嚴重的後果呢?
藤原信之介思考著,笑容越發(fā)地肆意了。
折刀隨著他的走進而越發(fā)地靠近目標,眼看還有不足一米的距離。
可就在這時他停住了那輕鬆的步伐,嘗試寫意實則激動無比的心情消失了,扭曲的笑容僵在臉上。
因爲原本正手持電話,目視正前方的路明非……不知何時,眼珠轉動了一個角度。
那雙眸子正冷冷地看向他,並無任何燃燒的黃金點亮瞳孔,那深邃黝黑的瞳孔彷彿無底深淵!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直到此時,藤原信之介才意識到不對。
這種不對其實在先前就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路明非的聲音不再發(fā)出,開啓時間零的情況下從他起身走這麼遠的距離也就不過零點三秒的時間,可這麼短的時間內,路明非如果受到了時間零的影響,怎麼可能停止?他那段話都沒說完!
但此刻才意識到不對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藤原信之介握住折刀的手下意識收緊,微微的有些顫抖,整張臉白得嚇人,一時之間不知該是進是退。
“刀,不錯。”路明非說。
這此刻聽來完全正常的語速擊碎了藤原信之介心中最後的僥倖,自從聽到帕西的命令之後那腦海中構建的所有光明美好未來在這一刻將要徹底崩毀。
他又將要回到原來的生活之中了……不,甚至可能回不到,因爲他並沒有完全帕西交代給他的命令,加圖索家族不會花資源來培養(yǎng)一個沒用的家臣!
放棄的念頭消失,因爲代表著“理智”的那根弦在這時崩斷了,來自賭徒的瘋狂充斥心頭。
他假意後退,但卻猛然踏步向前,揮刀!
不足一米的距離,在憤怒的龍血驅動之下,藤原信之介覺得自己的這一刀已經(jīng)快到了極致。
如果路明非沒能反應過來,說不定能夠成功?
但,也正是與此同時,他揮刀的目標……消失了。
不。
並非消失,而是極快的速度,快到那一瞬間脫離了視線!
“人……”
路明非的聲音在藤原信之介的右側響起,伴隨著巨大到完全無法反抗的力道傳來,劇烈的疼痛聚焦於最爲薄弱的關節(jié)……幾乎同時,接連十處!
腳踝、膝蓋、肩頭、手肘、手腕。
“不行。”
“啊!”
時間像是直接被憑空截取了一段,像是一個糟糕的視頻剪輯師製作出來的畫面,在場衆(zhòng)人只聽見一聲,又或是許多聲令人牙酸的折斷音重疊在一起,伴隨著那震天的一聲慘叫,眼前的場景已發(fā)生了變化。
上一刻衆(zhòng)人還都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可下一刻藤原信之介出現(xiàn)在對面且昏迷在地,雙臂雙腳的關節(jié)都以絕非正常的角度彎曲著,而路明非正悠然站在一旁,面無表情,依舊手持手機,只是另一隻手還提溜著一柄折刀的刀尖,放在眼前打量。
“我說那小孩有成爲世界冠軍的潛力,潛力又不是說現(xiàn)在就有這實力了,所以不是說虐哭他的我就有實力當世界冠軍了……”
路明非這邊的自己人多少清楚他的能力,眨眼間便反應過來,可加圖索家族的考覈團成員們,大腦一時間有些宕機。
發(fā)生了……什麼?
時間不可能真的消失了,只有可能是這劇烈的變化在極短的時間內發(fā)生,短到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如此短的時間內,哪怕是再優(yōu)秀的混血種也不可能憑藉著單純的身體素質做到這種超出視覺的進攻,所以只有一種可能……時間零!
那把折刀他們見過,是藤原信之介的,他擁有時間零?
可這樣的他,竟然還是被路明非打敗了,如此輕鬆,連衣角都未曾髒亂分毫,甚至還一隻手拿著手機在……煲電話粥!
難不成也是時間零?
這一刻他們的呼吸齊齊暫停了片刻,在他們的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xiàn)的是一個名字——希爾伯特·讓·昂熱,那個以實力壓服秘黨的男人。
越是優(yōu)秀的血統(tǒng),言靈的威力也就越強,如此一來,同樣是時間零,而藤原信之介卻迎來了慘敗,對他們而言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一個S級的時間零就足夠讓所有混血種頭疼了,對昂熱大家還算能容忍,因爲他已經(jīng)是個一百多歲的老頭了,混血種的年齡是比普通人長,但也沒有長出一個特別誇張的程度,再壓,又能壓幾年?
可現(xiàn)在擁有這言靈的貌似又多了一個,而且還如此的年輕!現(xiàn)在路明非貌似還未滿十八歲?他完全可以做到與昂熱同樣的事情,持續(xù)……一百多年!
意識到這點的考覈團成員心驚不已,他們心想難道家族就是意識到這一點纔派他們來對路明非考覈的?得不到的就要毀掉!
可不用動腦子想也知道這種級別的人才肯定會得到最高程度的保護……不對,甚至不用保護,路明非本身就是極爲強大的戰(zhàn)力了。
這種情況下還怎麼完成任務?
一片又是陡然襲來的沉默之中,帕西站起身,考覈團隊的其他成員也只好齊刷刷地站起。對應的路明非這邊,葉勝與楚子航也隨之起身。
場面一時劍拔弩張,蓄勢待發(fā)!
“哈哈哈,不要激動,不要激動,這是怎麼回事啊?”
張山風反倒是不慌不忙地仍然坐在座位上,樂呵呵地笑著問。
“他要用這折刀給我美容。”
路明非堵住話筒,微笑了笑。
“我對我個人的面貌還是比較滿意的,於是心領了。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爲表禮貌,我就給他贈送了一次免費的按摩……”
他低頭看了眼。
“看起來他很滿意,都舒服到睡著了。”
……
離開基地的車上,路明非輕微的打了個寒戰(zhàn),從那種狀態(tài)之中脫離出來。
事情自然是解決了,張山風對路明非的說辭相當認同,而帕西並未反駁,只是將此定性爲正常的考覈實力,而後帶著人走了。
火藥味在這一開場就變得如此的濃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按照張山風的說法是“還以爲他們會稍微裝一下的”,不過緊接著就是一句誇獎“就得這麼幹,幹得漂亮!我一開始還以爲你下手會輕,沒想到啊,你小子也是個狠人。”
說實話,事後回味起來,路明非自己都有些發(fā)懵。
在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tài)。
那是一種憤怒,卻意外的平靜。他面無表情且下意識地就完成了那一連串流利的,足夠把人廢掉的動作,甚至無需在腦海中構思……一切自然而然。
“難道我還有隱藏的暴力潛質?”他有些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