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抱頭髮抖的男人,克什亥揚了揚手。
一股白色的烈焰將綠壤焚成了焦土。
包括那些玫瑰。
“…我們無意與審判庭爲敵?!?
崔克再不復方纔遊刃有餘的模樣,哪怕揣著再毒的囊泡,它也有自己的天敵。
“審判庭?”
克什亥隨手將口琴揣回大衣兜裡站了起來。
他每走一步,粘稠的烈焰都在焦土上留下燃燒著的蒼白腳印。
“如果你們‘無意與審判庭爲敵’,就不會爲難一個女人了?!?
寬檐帽稍稍擡了幾度。
露出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大漩渦倒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他深深吸了口氣。
“哪怕隔著兩條街,我也能聞見你們這些植物腦袋的臭味…”
崔克又退了一步,沉聲道:“霍恩大人不願見到衝突??耸埠?,我們只爲剷除污穢邪祟而來…”
“你們什麼時候幹上聖十字的活了?!笨耸埠ミ呎f邊摸了摸上衣兜,從上衣兜開始,一路到腰,到褲兜。
崔克冷冷盯著他。
“我也從未聽過您何時加入了銀紡錘…”
他忍不住暗諷克什亥關注個花街女人,在並不正義的地方行他所謂的‘正義’。
坦白說。
崔克對克什亥的認知,只停留在‘傳說’裡:他的確早早加入大漩渦,卻幾乎沒怎麼與克什亥打過交道——十年前,他本人還是個低環(huán),甚至連倫敦都沒有奢想過。
他認爲…
自己是六環(huán),又領著兩名五環(huán)。
哪怕不敵克什亥,也該能全身而退纔對——這可是倫敦。時間久了,總會有人來行使‘真正的正義’…
他背後站著霍恩。
大漩渦真正的主人。
“所以我才說你們都是植物腦袋?!?
克什亥看出了崔克眼神裡的躍躍欲試,覺得實在好笑。
他根本不明白「聖焰」意味著什麼。
這朵半點都不‘華麗’,甚至抵達八環(huán)後的全部能力,都少於任何一條正神六環(huán)道路的火焰,爲何令那麼多人畏懼。
答案很簡單。
他們的火焰足夠嚇人。
在自己離開的十年中,小伊妮德一直那樣懶散…
恐怕年輕一代的儀式者,已經(jīng)忘了「聖焰」是什麼模樣了。
“霍恩大人會處理你??!”
隱藏許久的巨大荊棘藤破土而出!
崔克不認爲故技重施有什麼不對的——哪怕敵人是克什亥,審判庭有史以來最可怕的「聖焰」,名字列在「大罪」最頂層的儀式者…
只要他刮傷了…
哪怕一層皮。
沒有血肉能承受羅斯帶來的‘疼痛’。
炮彈般的荊棘撞開碎石,吞人活蟒般繞上了無所作爲的男人。緊接著,兩側(cè)的枯木士兵緩緩圍了上來。
成功了…
在青翠的荊棘藤上。
層層珊瑚色的蜀葵逐漸茂盛。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
“讓我看看‘大罪’的哀嚎和凡人有什麼不一樣…”
崔克支使著羅斯生出最長最尖的荊棘,確保它徹徹底底穿透敵人的軀體。然後…
讓身旁的綠騎士引爆了自己的花。
密集的爆炸令大地搖顫,碎石飛濺,彷彿火山噴發(fā)般洶涌且無可阻擋。
烈焰先是向上,網(wǎng)格般的膨脹有半秒鐘的凝滯,而後,它向兩側(cè)擴張,在要人耳鳴的轟響中,扭曲的光線幾乎點燃了半個倫敦的黑夜。
如同一條被引燃的窗簾。蒼穹染成了紅色。
崔克瞇著眼,數(shù)十個呼吸後,才慢悠悠從幾具高大的士兵背後走出來。
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
“用火焰殺死火焰的使者…我喜歡你們的奇思妙想?!?
衝擊甚至沒有掀飛那頂寬檐帽。
克什亥撣了撣身上炭化的植物碎屑,仍沒有付給他們半分除漠然之外的表情——就像這場爆炸。
崔克顯然清楚聖焰八環(huán)「白騎士」最重要的一項能力:持久戰(zhàn)。
——隨著戰(zhàn)鬥時間,他們的力量也會不斷提升。
他的想法沒有問題:極端的、聚於一點的、瞬時的爆炸性的力量。
但就像和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談論大海。
“我想這一次,你該長個教訓了?!?
克什亥看向羅蘭。
“不要小瞧任何一個高環(huán)…在給自己的靈魂穿上鎧甲前,有太多力量能夠傷害到你。你的導師不盡責,她…她又過於聽從命運的號令——你對這次戰(zhàn)鬥的評價是什麼?”
他就站在原地,當著三名高環(huán),堂而皇之的給羅蘭開了一場別緻的教學課。
“這算‘償還’?”
羅蘭吃力地按著膝蓋站了起來。
搖搖晃晃。
爆炸中受了些皮肉傷,但更讓他痛苦的,還是方纔的那片玫瑰。
玫瑰詛咒。
“還不算,”克什亥淡淡瞥了眼杵在原地的崔克:“我希望你不要有太多問題。就像我不問你,爲什麼會畏懼玫瑰——你需要更多的戰(zhàn)鬥,更危險的,更頻繁的,與更多不同道路的…”
他清楚羅蘭抵達倫敦後的日子,那些險死還生的危境。
但克什亥認爲。
還不夠。
有些戰(zhàn)鬥,並非一句‘不畏懼生死的瘋?cè)恕軌蛉俚摹热糇屗暨x,整個倫敦城該有許多不畏懼生死的凡人。
這些人能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更多,更多的敵人,更危險的境地,更可怖的詛咒…要麼踏著敵人的鮮血,要麼,讓他們踩著你的頭顱?!?
克什亥緩步穿過靜立的樹巨人。
“我不知道你的伊妮德在命運的樂章中聽到了什麼有趣的段落…羅蘭·柯林斯,無論的目的是什麼,你的貪婪筐子想要裝下多少東西——力量,永遠是恆準不變的生存法則…我想以你的出身應該再清楚不過了?!?
伊妮德。
羅蘭·柯林斯。
當這兩個名字迴盪在滿是刺鼻氣味的焦土之上,崔克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
他很聰明,當即就明白,知曉秘密的自己,絕不可能被克什亥放過了。
“動手??!”
他大喊一聲,撕開破破爛爛的教袍,露出胸口一張古怪扭曲的…
人臉。
羅蘭認識這張臉。
弗洛裡安·維斯特維克。
“只要拖延到霍恩大人——”
“被貓兒咬斷椎骨的老鼠也這樣告訴它的親人。”
面對不斷逼近的樹巨人,頂著寬檐帽的男人摸遍風衣每一個口袋,最終,還是從羅蘭的‘屍體’上強硬搶來一把還算鋒利的匕首。
掌心裡掂了掂。
“又一件寶貝?!绷_蘭撇嘴。
克什亥用眼睛剜他,訓斥道:“這可和「蛛吻」差太遠了,柯林斯。我不想見到小伊妮德的愛人成了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這把匕首是伊妮德送給我的——當我踏上道路時。”羅蘭慢悠悠回了一句。
男人頓住。
但身後的植物士兵們可不給他喊停的時間。
“…好好看著。真正的,完成過雙重「審判之劍」的執(zhí)行官該怎麼樣戰(zhàn)鬥…你那娘們一樣的戰(zhàn)鬥方式到底誰教你的?”
克什亥食指彈了下匕首。
驟然間。
一股白色的烈焰襲上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