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們都該念吉爾絲·豐塞卡女士的恩情——諸位,聽我一言。我們可不清楚這夥鄉下人是不是合法的,沒準在蘇格蘭場的緝捕簿子上留了大名…”
他留下女人們安撫臉色蒼白的吉爾絲,轉身朗聲道:
“他們只要一個女人,或者兩個女人。是啊,先生們。可誰敢保證呢?你?還是你?你能保證,那子彈不朝自己來?作爲一個男人,我不清楚諸位的想法——至少我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交易’…”
他的話很快得了在場所有男人的贊同。
尤其是那位年輕的,西妲小獵豹的情人。
這不知來自哪一家的公子,骨子裡天生嚮往這樣‘刺激’的人生——今天可見著了。
他是最先支持格洛恩,也是最快反應過來,格洛恩話裡隱藏‘表達’的人。
他知道這男人什麼意思。
“我們得爲豐塞卡女士守密,自然如此,格洛恩先生。”
他迴應格洛恩,同他一起向剩下幾名男士呼籲。
他們該爲吉爾絲·豐塞卡得到的力量保守秘密。
如果不是她,他們恐怕沒什麼好下場——而當普羅爾講出更大的秘密:譬如「豐塞卡之家」到現在爲止都沒有受鼠羣侵襲的原因。
男士們就更支持格洛恩了。
“您可以相信我們的品德,豐塞卡女士。哪怕女王來問,我也要說,我什麼都不清楚——我喝昏了頭,倒是記得有條溼了的褲*…”
他們哈哈大笑,普羅爾一邊給吉爾絲喂水,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
瘋狂?
可是死了五個人。
五個人,在她們眼前,就這樣被老鼠啃了個精光——這些人還有心情講下流笑話…
哪怕認爲自己足夠了解男人,普羅爾今天也算大開眼界了。
爲他們的不著調。
也爲他們的勇氣。
至少剛纔,他們的確保護了姑娘們。
“我不敢說面對子彈,道德起什麼作用——說真的,我差一點就要退縮了…如果不是這先生和我站在一起。”
“巧極了,我也是因爲有您——哦,我是漢森,塔科·安東尼·漢森。”
“諾曼·摩爾。”
兩個男人握了下手,很快根據姓氏找到了接下來的話題。
“漢森?恕我冒昧,您和邁克爾·漢森先生…”
“那是我的父親。”年輕紳士撫胸致意,給跪在沙發前照顧吉爾絲,時不時回頭張望的西妲一個燦爛的笑容。
諾曼·摩爾,房間裡年齡僅次格洛恩的男人十分驚訝。
“實在太巧了,安東尼——我能這樣稱呼您嗎?數日前,我還和漢森先生就我們之間的生意有過一次長談…”
諾曼·摩爾。
格拉斯哥連鎖糖果店的主人,也是近期在倫敦嶄露頭角的‘新貴族’。
好極了。
現在房間裡先生們的身份都講明白了:糖果大亨的兒子,連鎖店的主人,格洛恩——銀行債務與貸款部門的高級負責人。
以及剩下兩位,市政府某稅收部門的職員。
幾位先生顯然沒有料到,在一家妓院裡能遇見如此多‘身份不凡’的——他們立刻客套起來,由姑娘們端來酒和冷點心,倒像模像樣地開起了酒會。
這可著實讓普羅爾開了眼界。
“比起老鼠剛纔殺了的那五個人,他們好像更在意社交——但凡談起‘大事’來,哪怕在戰場上,他們都不會心生畏懼了。比起死亡,男人更恐懼無權無勢渾渾噩噩的一輩子,是不是?”
也沒準有特別的。
吉爾絲沉默。
普羅爾說‘老鼠殺了人’,她知道對方是在安慰自己。
“是我殺的,普羅爾。我本就打算殺了他們…是我殺了人。”
吉爾絲也不清楚是這股力量影響了自己,還是人只要有了力量,就要忍不住擺弄它——她並不推脫自己身上的責任,也不在意這些先生們能否爲她保守秘密。說實話,她做這決定的時候,就沒有抱什麼希望了。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被切下肉來…”
“這叫什麼話?”瑪格麗特扯著沙發上的流蘇,實在不滿:“他們理當爲你保守秘密。否則,就是同案犯——他們也參與了唔唔——”
普羅爾捂住了小雛菊討人厭的嘴巴。
有些話現在真不該說。
雖然她也對人性持悲觀態度。
“我們現在得想個——”
再一次。
急促的腳步聲於門外響起。
這次可沒人敢開門了。
所有人屏氣凝神,豎著耳朵靜靜聽那兩道踉蹌的步子由遠及近,拖沓著時快時慢,不一會就到了附近。
它在敲門。
敲附近的門。
一路敲了過來。
屋裡的人能聽見他的焦急。
這和剛纔那夥人不一樣…應該?
有人這樣想,卻承擔不起開門的代價。
很快。
他就敲到了「豐塞卡之家」——無論屋內還是屋外,都顯然能看出這裡沒有遭過大災:牆壁不似兩側房屋千瘡百孔,多層建築也沒有因鑽孔而來的潮水出現坍塌。
它完好無損,除了門板上的抓撓痕跡,瞧不出更多壞損了。
於是。
敲門聲中多了些急促的請求。
“我需要紗布!紗布!先生!女士們!有人在裡面嗎?!”聽得出來,他儘量壓低了音量。
幾個姑娘面面相覷。
還是格洛恩先講了話。
“我不認爲我們該把陌生人放進來。”
他環顧一張張忐忑猶豫的臉,尤其是吉爾絲。
“憐憫有時是毒藥,特別在這樣的時刻。姑娘們,我希望你們收收不該有的同情心…”
咚咚咚。
敲門聲更劇烈了。
“求求您了…先生…或者…女士…幫幫我們…”
門外的男人聲聲懇切,幾乎要哭出來。
這讓格洛恩再也講不下去。
瑪格麗特墊著腳,偷偷摸摸跑上樓,到對準門外的窗子,用指頭撥開窗簾向下瞄了一眼,沒一會從樓梯探了個腦袋低嚷:
“是個漂亮男人!兩個人!一個受了傷!”
格洛恩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現在得看住自己的小雛菊。
吉爾絲搖搖頭,輕推開普羅爾的手:“如果是個有壞心的,就讓我的罪孽更深一些…”
否則。
她和那五個男人又有什麼區別?
神靈讓她有了這樣的力量,也許…
也許正是爲了讓她在災難中拯救更多的人,對不對?
否則她要這力量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