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靜坐在木質窗前,手捧一本溫和的書,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愜意地度過一天中最散漫的時光,是她平淡的生活中最不可缺的部分。
每年春天,她都會來這裡住上一段時間,等杜鵑花凋謝的時候,她又不得不回到華美冰冷陰鬱的城市中,和多數人一樣麻木地工作、生活。
這裡遠離城市的喧囂,沒有鋼筋水泥築成的高樓叢林,只有她棲息的小木屋和屋前屋後爛漫綻放的杜鵑。那肆無忌憚紅得張揚的杜鵑花,是她一生堅守的信念,一生不可磨滅的記憶。
窗戶旁邊有一張老舊的圓木桌,桌上靜靜地放著幾本日記本,日記中記錄的點點滴滴是她青春裡全部的回憶。她低頭看了一下無名指上的鑽戒,那是前幾天那個說要照顧她一輩子的人給她戴上的,她要嫁的人不是她最愛的人,卻是要與她相伴餘生的人。她最愛的人在她心底最深的位置,無可替代。
或許,這是她待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春天了。
“最後一次,請讓我最後再想你一次!”
她小心地拿起其中一本日記,隨意翻開一頁,那是某年春天在這個小木屋裡寫的。
3月12日。
春天早就回到了人間,可我是今天才意識到的。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後知後覺。
今天又回到了這裡,這裡還是一如既往地安靜。杜鵑花正如火如荼地綻放,我又錯過了它們盛開的時間。我突然有點害怕,害怕我的又一次遲到會讓我錯過夢見你的時間。你知道我是多麼固執,我不能忘了你,一點也不能。我可以原諒你一聲不響地殘忍地離開,但我不能原諒你把我的夢也帶走。我會一直守在這裡,一直等到最後一朵花凋零。如果你還是沒有出現,沒關係,我會在下一個春天繼續等待。沈默成,你的離開讓等待成了我的宿命。如果知道你註定會離開,我寧願把你永遠留在我的夢裡
工作以後,她沒有辦法再堅持每天寫日記的習慣,只是偶爾到了某個時刻,她會突然想起記憶中的他。比如,某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12月18日。
今年的第一場雪,比去年遲了很多天。
我已經記不得我們是在哪一天一起經歷的那場雪,但我依然記得,那一天,你牽著我的手,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直直地走了很久很久,有多久?我記得,在我斷斷續續吃完了第五個冰淇淋後,你才拉著我停下來,舉著空空的袋子對我說:林欣嵐,如果吃冰淇淋可以比賽的話,你絕對可以拿冠軍!
被你牽著的手很溫暖很溫暖,我一刻也捨不得抽離。
我仰起頭看著你嘴角寵溺的笑,問你,如果我得了冠軍,你會怎麼獎勵我?你說,你會給獎給我很多很多的冰淇淋。你不知道,冰淇淋吃多了會長胖的嗎?你是一個不太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但當我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很認真地對我說:“林欣嵐,如果你變成了一個胖姑娘,那我也會變成一個胖小子,
反正我們都是要在一起的。”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世界好像真的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那一刻,我看見空中飛揚的雪花被我的幸福融化。
多年來,我都不間斷地維持著一個習慣成自然的詭異的癖好:雪天裡會突發奇想地要吃冰淇淋。
只因爲,那個冬天,你突發奇想地說,下雪的時候吃冰淇淋是一件很瘋狂的事。
她還記得,那天她一個人在一條無人街上走了很久很久。當然,她成功地解決了一個抹茶味的冰淇淋。
回憶,像一張龐大的網,將她牢牢困住,她無法掙脫,也甘願被困。因爲,她唯一能看到他的地方,在那張回憶的網中。
“時光,或許可以再慢一點,再慢一點,好讓我能清晰地記起你最初的模樣。”她慢慢閉上眼睛,在腦海的最深處搜尋他不帶任何情緒的面孔,還有他深不見底的雙眸。
十年了,他依舊沒有在她的記憶中淡去,反而像是在她的腦海裡生了根,彷彿融進她的血液裡,與她共生共滅。她彷彿已經習慣了這樣愛著,即使已經沒了任何期盼。她不是放不下,只是不願忘記那個突然闖進她生命裡又突然離開的少年,只是想要彌補當初遺憾的錯過。
G城的九月,夏未退,秋未至。炙熱的太陽依然慵懶地掛在天空中,好在吹來的風已不似炎夏那般酷熱,這裡的風不張狂,也不溫和,恰到好處地帶走了人們的燥熱與緊張。很多人總是在這個季節不期而遇,很多故事總是選擇在這個季節開始。
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是開學的第一天。林欣嵐拖著行李箱站在G市一中門口,看著學校大門上方橫著的帶著滄桑意味卻不失厚重的“G市第一中學”幾個大字,恍如夢境一般。幾經輾轉,她終於到了這所神一般的學校,真真切切地站在校門口的感覺比收到通知書時還要感動幾分。找到自己所在班級的報名點,安排新生報名的兩位老師面帶微笑地看她走到桌前。
其中一位老師親切地問道:“小姑娘,是246班的嗎?”
“嗯!”陳欣嵐點點頭,兩位老師溫暖的笑容讓她倍感親切。
另一位老師遞給她一份名單,“在你的名字後面籤個字就行了。”
她找到自己的名字、中考分數,餘光不禁看到與她中考成績一樣的另一個名字,“沈默成”她在心裡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她看了一下名次,她在第二,他在第三。
“一個人來的?”寫完自己的名字,擡起頭,其中一個老師依然微笑著看著她,見她還拖著行李箱,便問道。
“嗯。”
老師看了一眼名單,然後對她豎起大拇指:“我和你是老鄉哦,欣嵐,不錯!”
“謝謝你!老師!”這樣的肯定讓林欣嵐很是感動,這讓她在這個陌生的新環境中終於找到一絲勇氣。
“我姓吳,是你的班主任。能找到宿舍嗎?要不我找個人帶你去?”老師
依然掛著微笑,表達著他的真誠。
“謝謝老師,我能找到的。”
她拿著一張寫著宿舍號的紙條,走進學生公寓,大部分和她一樣的學生身邊都有爸爸或媽媽,甚至還有其他親人陪著,而她獨自一人拖著行李箱,在雜亂的人羣中突然有些落寞。事實上,她何嘗不希望爸爸能陪她一起來,只是路途遙遠,來回開銷大,耗時長,爸爸不久後又要去外地掙錢供她讀書,她不忍看到爸爸爲她如此辛苦。所以,她才拒絕爸爸的陪伴,隻身從遙遠的家鄉來到這座陌生的城。這一年,她十五歲。
她拖著行李箱在宿舍樓中轉了半天,終於在321宿舍門前停下,門開著,她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將視線往裡快速地掃了一圈,六人間的宿舍,設施簡單卻也齊全,林欣嵐的視線最後終於停留在一張燦爛的笑臉上,笑臉的主人斜靠在靠陽臺的門的一張牀上,雙腳搭在牀尾的欄桿上,那姿勢並沒有讓人覺得不雅觀,反而讓人覺得多了幾分愜意,女孩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保持著始終不變的微笑,與林欣嵐對視著,有那麼一瞬間,林欣嵐有一種故友重逢的錯覺。
“嗨!”在林欣嵐還在發呆的時候,那個女孩首先打破了沉默。
“嗨!”並沒有陌生人之間慣用的“你好”,這樣的感覺讓林欣嵐的心突然變得晴朗起來。她喜歡這個沒有給她一點點陌生感覺的女孩。後來她跟她說,她的直覺一向很準,她從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們一定會成爲密友。
“盧曉月,你可以叫我曉月”
“林欣嵐,我不介意你叫我欣嵐”
“可是我介意耶,怎麼辦?”
“……”
“我比較喜歡叫你小欣欣!”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就像在一起很久很久的老朋友,沒有客氣,沒有距離,沒有防備,甚至沒有一點點不妥。後來,她叫她曉月,她叫她小欣,她們用一秒鐘相識,用一秒鐘成爲相知相伴的好朋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情感總是在不經意間就發生了,也會在某個無法預料的時刻突然破碎,她和他如此,她和她亦如此。
宿舍其他成員也陸續到齊了,當天晚上,六個來自不同地方的女孩很快就熟悉起來,有兩個是G市的,後來她們每個週末都回家,有一個年紀稍大的成了321的宿舍長,她叫楊霏,不過其他女孩都叫她舍長,三年來,似乎沒有一個室友叫過她的名字;另一個叫顧鈺琪,很有個性的一個女孩,後來被選爲246班班長,自然,她那讓她一度很自豪的名字也被室友們用“班長”二字給無情地替代了。另外兩個也是來自很遠的地方,一個叫袁青,很安靜的一個小女生;一個叫謝雲,外表有些冷酷,毒舌,卻也喜歡講冷笑話,常常把別人逗笑了,自己卻鎮定自若。不知不覺已到深夜,林欣嵐躺在牀上聽著楊霏和顧鈺琪用G市的口音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話,睏意席捲而來,終於還是沉沉睡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