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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軒兒,蕓兒哪裡不好?你非要這樣辜負她?心兒那丫頭哪裡比得過蕓兒,讓你爲她這般死心塌地?”
“愛或不愛,皆是無需緣由,不問因果的。爹,兒子雖不知道您和娘當年是怎麼成親的,但兒子可以看出來,爹和娘是彼此深愛著的,這個道理,爹一定是知道的。”
“罷了,罷了,軒兒,你所說的,爹何嘗不懂。只是葉家今時已不同往日,雖說在流雲鎮也算是大戶,但那只是外面的人所認爲的罷了。爹不能眼睜睜看著葉家這麼沒落下去,軒兒,爹不是不同意你和心兒的婚事,但是爹需要時間重新考慮這件事,你再給爹一些時間,爹會給你答覆的。”
“爹,謝謝您!您放心,有兒子在,葉家不會沒落的。只要您能成全兒子和心兒,兒子不會讓您失望的。”
葉隆慶的書房外,白蕓端著茶一直站著。葉文軒進去沒多久,她就站在這裡了,一直聽著裡面父子倆的對話,手指關節在托盤外泛的發白。她平時溫婉平和的面孔此刻也有些發白,看不出是何種情緒。
葉文軒開門出來的時候,看到她顯然是一愣,他回頭看了一下書房,又看了看眼前表情有些僵硬的她,知道她已經聽到了他和父親的對話。這樣也好,他想,反正他遲早都要找機會跟她說清楚的,這樣讓她知道了,倒省了不少麻煩。
“那個,我是來找伯父的,順便給他沏了茶。我看見門關著,就沒進去。所以……”
“你都聽見了,對嗎?”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文軒,我……”
“無妨,蕓兒,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我……”
“我知道你心裡只有心兒,沒有我。文軒,從來都只有我白蕓拒絕別人,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人。但是你放心,真正的白蕓沒那麼脆弱,既然你不愛我,我強求也無用。還不如放手,成全你和心兒。心兒是一個好姑娘,她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幫她也是理所當然的。文軒,你放心,我會幫你勸伯父的。我先進去了!”
她忍著眼淚說完這些話,就從他身邊走進了書房,在房門關上的最後一刻,葉文軒叫住了她,“蕓兒……謝謝你!”
看著他釋然地一笑,她也極力忍住就快要決堤的眼淚,衝他微微一笑,關上了書房的門。
葉文軒在書房門前站了良久才離去,白蕓的灑脫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知道她的知書達理,溫婉和善,平時待下人也是平易近人,毫無半點小姐脾氣。她身上,幾乎挑不出什麼壞的毛病,但是就因爲這樣,她讓他覺得不可親近,雖然他一直把她當“知己”。
葉文軒和心兒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來了,爲了讓心兒的身份能配得上葉家的書香門第。白蕓特地請求白父收心兒做乾女兒,授以祖傳的白家後代都佩戴的白虎玉爲憑證。心兒以白家二小姐的身份嫁入葉家,
也算是成就了葉白兩家秦晉之好的佳話。
對於白蕓的幫忙,葉文軒自是感激不盡,先前對她莫名的結締也蕩然無存。但是心兒總覺得忐忑不安,她坐在白家爲她安排的極其奢華的房間裡,想著剛進葉府沒多久白蕓和她的那番對話,越來越覺得哪裡不對勁。
“心兒,你喜歡文軒嗎?”
“你是說葉大哥?”
“嗯。文軒那麼優秀,心兒一定很喜歡他吧?”
“那是當然啦,姐姐不喜歡他嗎?”
“我……心兒,你先告訴姐姐,文軒他有沒有說過,他喜歡你?”
“沒有,姐姐,我有些糊塗了。姐姐幹嘛突然問這個?我喜歡葉大哥,喜歡石頭,也很姐姐。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第一次有這麼多人對我那麼好,我都很喜歡啊。姐姐,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嗎?我現在感覺好幸福啊!”
“心兒,姐姐說的“喜歡”和心兒說的可能不太一樣。姐姐說的“喜歡”,是想一輩子只和那個人在一起,做他的妻子,做他最愛的人,是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心痛,覺得不甘心,甚至嫉妒。心兒,這樣的感覺,你有過嗎?”
“姐姐說的,是葉大哥嗎?我雖然沒有過這種感覺,也不懂那是什麼感覺,但是爺爺說過,這便是愛情。姐姐喜歡葉大哥,和心兒喜歡葉大哥,是不一樣的,對嗎?”
“心兒,你很聰明。你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你喜歡的人,就像姐姐喜歡文軒一樣的喜歡,但是,心兒可不可以答應姐姐,你喜歡的人,不能是葉文軒。可以嗎?”
“嗯,姐姐,你放心吧。我沒有心痛,沒有不甘心,也沒有嫉妒,反正在葉大哥面前,我是沒有這些感覺啦。所以,讓我心動的人,肯定不會是葉大哥。”
“心兒,你若做得到,姐姐會一輩子待你如親妹妹。倘若他日,你沒能做到,姐姐定會恨你一輩子。”
心兒一直記得那天白蕓說這話時的神情,當時的她只覺得怪怪的,有種莫名的恐懼的感覺。但那時的她尚不懂的何爲“喜歡”,何爲“愛”。
當葉文軒靠近她,擁抱她的時候,她分明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動”,後來梅姨教她下人的禮儀時,那些框框條條讓她清楚地看到了她和葉文軒的距離,那是遙不可及的,不可逾越的一道鴻溝。她一直遵守著自己對白蕓的承諾,同時也小心翼翼地保留著自己的心,所以她開始躲他,開始疏離他。
但當他因爲自己受傷,對自己噓寒問暖,體貼入微的時候,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繼續僞裝自己,她本就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管他什麼承諾,管他什麼尊卑等級,她只想遵循自己的心,她只知道在她面前將她緊緊樓在懷中的男子已經住進了她的心房,剛好,他也喜歡著自己。世間最幸福的事莫過於你愛的人恰好也正愛著你,天地
間,彼此相愛的力量最是無人可擋。
白蕓對葉文軒的喜歡,不比自己少。可是那天白蕓突然來找她,說她已經放棄葉文軒了,她會成全她和葉文軒,要她過繼給白家,讓她以白家二小姐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嫁入葉家。白蕓的坦然和釋然似乎太過正常了些,反而讓心兒覺得有些不正常了,可是到底哪裡不正常呢?
心兒一向頭腦簡單,自是想不出哪裡不對。她只覺得心裡有些慌亂,總覺得一切都太過順利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可是她現在隻身在白家,也無人訴說。
三天後,便是她與葉文軒成親的日子。或許,一切都只是她胡思亂想吧,她這樣想著,也安然睡了過去。
世事多變,風平浪靜的背後往往是洶涌暗流。故事的落幕和開始一樣倉促,結局是悲是喜,只能交由世人去判定。若論孰是孰非,旁觀者的言論可能還不足以成爲定論。是非對錯,向來只是人們對自己的惋惜和遺憾的一個交代和寄託而已。
七月盛夏,彷彿是一個適合離別的日子。
這天,是葉文軒和心兒的大婚之日,葉文軒身穿大紅喜服騎馬走在前面,帶領一隊敲鑼旗鼓的人馬,親自到白家迎親。
葉白兩家結親,可謂流雲鎮的大事,百姓喜歡湊熱鬧,整條大街熙熙攘攘都是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新娘被喜婆扶上了花轎,到葉家門口後,又由葉文軒從花轎裡抱了出來。
過火盆,拜天地,一切儀式皆已完成。賓客紛紛道賀,新娘被領進了新房,葉文軒則被留下紛紛給賓客敬酒。
斜陽退去,黑夜的天空被一輪高掛的圓月和璀璨的星光取代。良辰美景,洞房花燭,葉文軒覺得渾身燥熱,身體像是被火燒起來一樣難忍。
今夜是他與心兒的洞房花燭之夜,他已經三天沒有見過心兒,三天沒有和她好好說過話了,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他本想揭下蓋頭後先跟她好好說會兒話的,可是一進新房,一看見坐在牀邊的她,他便身體像是不聽使喚似的直接倒在了地上,渾身無力。
模糊中,他看見心兒向他走過來,將他扶了起來,他的身體在發熱,熱得難受。觸碰到她伸過來的手,他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將眼前的她橫抱在懷裡,向前方大紅色的婚牀走去。
紅燭殘落,一室旖旎。他不斷地深情地在她耳邊呢喃,溫柔地喚她“心兒”,而她,空茫的眼神裡透著冷漠,在那漆黑的夜裡,只有眼角輕輕滑落的淚尚能證明她還有知覺存在。
這一夜,流雲鎮註定是不平靜的。或許在那燈火散去,星光隱沒,清晨到來之際,葉家就更不平靜了。
而另一邊,滿身是血的石頭抱著奄奄一息的心兒,拼命地往杜鵑山的方向趕,他要趕在日出之前將心兒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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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