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是在馬納斯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那時,每當我和瑪雅麗之間發生誤會的時候,法捷上尉總都能在說說笑笑之間,很自然地把我和瑪雅麗揉合在一起,促使我倆推心置腹地談心,迅速消除誤會。
他還親自把我和瑪麗亞拖到當地照相館去,把我倆安置在椅子上以後,就對照相師說: “請給他們倆照一張合影吧。他們倆!你懂嗎……就是說,他們倆是要永遠生活在一起的。請快點給他們倆照吧!……”
每一個戰友的心情,他都能體察入微,而且總都能找到恰當的話語來安慰戰友。
當我得知法捷上尉也同尼基京上尉一樣,連同身負重傷的飛機一起,掉在低岸地帶再也找不見蹤影的時候,我更感到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都更珍貴;不過,我有一個喜歡剖析自己的一切言談舉止的習慣,對別人也是如此。
所以,從法捷上尉犧牲那一天起,我就反覆回憶他在空中和在地面的一切舉動,尋找導致他犧牲的原因,因爲任何事情的發生總都是有前因的。
法捷上尉的職務同我以前的一樣,也是飛行中隊長,不過,我比他年歲大些,飛得多些,擊落的敵機也多,看待殘酷的戰爭比他更嚴肅些,這,我是從生活經驗和戰鬥經驗中悟出來的。
作爲他的戰友和好朋友我總是盡力提醒他,勸導他,他在機場上空耍把戲之後是如此,遇到其他事情時也是這樣。他總是願意接受我對他的提醒和規勸的,並且表示再也不於這種蠢事了。
我們談的那是重要的正經事情——戰術問題,不可盲目低估敵人問題,生活方式問題等,可是,由於他年輕,他沒有完全按照我的規勸和提醒去做,有時只憑著他那天生的血性硬漢所特有的品格行事。
在這戰鬥頻繁的時日裡,柳霞希望和她的丈夫法捷上尉多親近一些,這無疑使他和我們這個和睦大家庭中的飛行員們接觸得少了,平時,我們不僅總是在一起並肩戰鬥,而且在晚餐桌上也推心置腹地談心,在宿舍裡臨睡前也總是在一起探討每一次空戰的得與失,談敵機的作戰特點等。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戰鬥的一天結束了,我們身邊卻少了法捷上尉。這不能不影響到我們的戰鬥作風。
法捷上尉最後那一次出動時,機羣由我帶領,我們是16機編隊朝著前線方向飛的,當時,由於雲層高度低,我就把法捷上尉的四機編隊,也編到我們這個配合默契的隊伍裡來。我仍象往常那樣,向敵後飛去,以便把敵轟炸機消滅在敵佔區。當我們即將飛臨庫班河上空時,法捷耶夫開始向東離去。我叫他向我靠攏,他答應了。
可是,答應歸答應,他卻向更遠處離我而去。他是一個有經驗的飛行員,應當懂得雙機不可脫離機羣的道理,也許他覺得,他也是飛行中隊長,爲什麼一定要服從我呢?也許因此他才力圖完全獨立活動,以表明他也會作戰,無須我來指揮他。
在瓦列尼科夫斯卡亞鎮上空,我們向敵轟炸機機羣撲去,敵機利用雲層掩護,正朝著前線方向運動,我們這14架飛機與敵機接了火。此時,法捷上尉早已遠遠地離開了我們,向東,朝著克雷姆斯卡亞方向飛去。
在那裡,他的雙機組與敵戰鬥機機羣遭遇,他和魯德特上尉個人必須對付12架敵戰鬥機,處境異常兇險,就在這一次空戰中,法捷上尉的飛機被敵人擊中。
此時,特魯德上尉已經被敵機纏住,無法脫身去援救法捷上尉,而我們這14架飛機呢,也正在西邊與敵轟炸機和戰鬥機鏖戰,而且離法捷上尉那裡又很遠,無從知道他們的處境。
殘忍的敵人,對身負重傷的法捷上尉的飛機,又補射了一陣炮彈,過了一些時候,法捷上尉的僚機飛行員特魯德上尉才飛來和我們編上隊。
在這最後一次空戰中,法捷上尉異常勇猛,空戰技能也發揮得不錯,但是,他低估敵人的力量和忽視現實危險的不以爲然態度,卻是一個值得吸取的教訓。
這些想法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因爲我不願意給法捷上尉的光輝形象抹上哪怕是一點灰塵,但是,這件不幸事件卻使我更加堅信,一個飛行員,無論是在地面還是在空中,都必須按照一定的準則嚴格約束自己的行動,如果違反這些準則,那就無可避免地要爲此付出高昂的代價……
這些日子,我總是茫然若失地在機場上徘徊,有一次,一個素不相識的飛行員走到我的跟前向我報告說,他是到我這裡來報到的,我一看他的面貌,這才辨認出來他是誰。不過,他爲什麼一定要到我這裡來報到呢?他是空軍總司令部的通訊參謀呀!說實在的,我腦子裡一時還轉不過這個彎來,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奧菲上尉!
“他們放你了?”我問道。
“放了,長官。”
“那就是說,一切你都得從頭學起了?”
“是的,得從飛起落航線開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他可不是一個新飛行員,他一個上尉軍銜的人就是空軍總司令部通信參謀啊。可是,現在一切還不得不從頭學起。
“住處安排好了嗎?”
“謝謝,都安頓妥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幹呢?”
“現在就開始吧,長官。”
“那就請上飛機吧。”
精力充沛意志堅定的奧菲上尉的戰鬥豪情感動了我,我多麼希望儘快和他一起升空並肩作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