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賓客早就好奇以周家的無雙財力會帶來什麼樣奇珍異寶、與衆不同的壽禮,各個都伸著脖子、支楞著耳朵等著大開眼界。現在一聽周天濟說壽禮竟然是王冕親制的花乳石印章,抽氣聲和咂舌聲更是此起彼伏。要知道王冕的篆刻本就一枚難求,更何況是他的花乳石印章,世人更是隻聞其名,幾乎沒人能夠有緣得見!這下大家全都離席上前,一起聚集在老太師和夫人的主卓前,把老太師、夫人和周天濟團團圍住,全都探著身子拿眼盯著周天濟手中的錦盒。
郎老夫人微笑著將錦盒從周天濟手中接過,沒有像之前一樣交給身後的丫鬟,而是遞給了坐在她身旁的郎老太師,並笑著對老太師道:“天濟這個寶物可是藉著我的名兒送給你的啊。”
郎老太師接過錦盒,雙手捧著,開玩笑道:“夫人若是不要就只好由老夫我暫爲保管嘍。”然後對周天濟笑道:“王冕的篆刻一印難求,天濟你的這個禮可真是太貴重了,老夫唯恐承受不起呀!”
周天濟對著老太師一拱手,道:“這枚印章的確是珍貴之物,但俗話說好物還得有緣人。天濟乃是俗人,生性愚鈍,無法領略此物的精妙之處,只有老太師才能賞識它,視它爲絕世珍寶。況且這枚印章上面刻的是‘君子德風,以濟天下’,只有老太師和老夫人才配得上如此篆文啊!”圍著的衆人聞言也都紛紛點頭稱是。
周天濟所講句句都聽著舒坦,郎老太師便不再推辭,將錦盒放在桌上,一手扶著錦盒,一手慢慢地打開盒蓋。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目光全都隨著老太師那打開錦盒的手緊盯著往盒子裡瞧,只見一個巴掌大小的白色石塊漸漸顯露出來,在大紅色錦緞的映襯下,顯得尤其亮白如雪、晶瑩剔透。在衆人熱切的注視下,郎老太師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往盒中欲取印章,就在他指尖剛碰到印章的瞬間,印章卻一下子破裂成數塊!
對於如此急速的轉變,衆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個個呆若木雞,大廳裡鴉雀無聲!突然人羣中爆出一個聲音:“天啊!這枚王冕的花乳石印章竟然是碎的!”這個聲音如同驚雷一般,一下子打醒了怔愣的衆人,大家全都回神,一時間各種議論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大廳:有的表示可惜,有的安慰著周天濟,有的則乾脆嗤笑出聲,一副看周天濟笑話的樣子。
周榮晨、賀子軒、林子衿、楚紅袖和賀文心五人本來站在人羣外,一聽到說印章碎了,急忙擠入人羣,來到周天濟身前,只見周天濟面色陰沉,薄脣緊抿,修長的手指正拿著一塊破碎的印石觀看,深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周榮晨急急叫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來到太師府時這印章還是好好的啊!”
賀子軒聞言連忙出聲阻止周榮晨道:“榮晨!”
郎老太師爲周天濟解圍道:“天濟不用放在心上,只不過是一枚印章罷了,你的心意老夫領了!”
郎老夫人也笑著附和道:“是啊、是啊,禮物在於心意,不
再貴重與否,今日之事只是意外,天濟不用介懷。”
見主人都如此說了,圍觀的賓客也甚爲識趣,都一邊出言安慰周天濟等人,一邊逐一坐回自己的座位。
周天濟迅速調試了心情,他對著郎老太師和老夫人深深一鞠躬,誠懇地道:“此次實爲天濟辦事不力,讓老太師和老夫人見笑了,請您二位見諒!”
郎老太師哈哈朗笑道:“你我二人還用得著說如此的客套話嗎?你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周天濟再次一拜後便轉身返回座位重新就坐,周榮晨、賀子軒、楚紅袖和賀文心也都跟著回了座位。只有林子衿還站在郎老太師和夫人的桌前,一臉沉思,未動寸步。
周天濟落座後,沒見著林子衿,擡頭回看卻不意看到她仍站在原地,以爲她還沒回過神來,便輕喚道:“子衿!”郎老太師和老夫人也滿臉疑惑地看著她,有些不明所以。發現了異樣的其他賓客也看好戲地瞧著主桌這邊。
林子衿聽到周天濟的叫聲,收回神思,回頭對著周天濟露出安撫的笑容後,又轉回頭來對郎老夫人微微一福,笑道:“小女子聽說老夫人是朝鮮國皇族之後?”
郎老夫人也笑道:“是啊,我的確是朝鮮國人,十八歲嫁給了老爺,纔來到了天朝。”說著轉頭對著身邊的郎老太師微微一笑,郎老太師也回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林子衿繼續道:“今日是老夫人的壽辰,我家公子本來精心準備了壽禮,但因爲不明的原因而破壞,無法給老夫人獻上一份心意,小女子心中深感不安。雖然老太師和老夫人都不以爲意,但既是參加壽宴,斷沒有空手而來的道理。爲了表達我家公子和我們隨來的衆人的真誠祝壽之情,小女子不才,斗膽在這裡獻醜,爲老夫人獻上一首短歌‘感恩曲’。”
林子衿此言一出,郎老太師和郎老夫人均是頗爲驚奇,郎老夫人吃驚道:“林姑娘會唱‘感恩曲’嗎?這可是朝鮮國的時調啊,你真的會嗎?”
林子衿微微一笑,自信道:“老夫人說得沒錯,這‘感恩曲’乃是由朝鮮的傳統時調所譜制。依朝鮮的風俗,凡是老人的花甲壽宴之時,就由子女爲老人唱誦‘感恩曲’。小女子雖不是老夫人的子女,但今日願獻醜,爲老夫人唱誦一曲,以表小女子真心祝壽之情。”
郎老夫人見她態度誠懇,所說不是虛言之詞,忙連連點頭,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老身已有數十年沒有回到家鄉了,家鄉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都讓老身倍感思念。今日姑娘若是能爲老身唱誦‘感恩曲’,老身真是感激不盡啊!”轉而一想,老夫人問道:“林姑娘需要用長鼓擊節嗎?”
“若是有的話,更好。”
老太師夫人忙對身後的丫鬟吩咐道:“香草,快到我房中將那面黑色的長鼓取來!”
香草領命後答應一聲,便急步離開大廳.不多會兒,便見香草和另一名丫鬟合力抱著一面半人高的黑色長鼓回來。林子
衿正要迎上前去接住,郎老太師卻先一步起身對香草道:“香草,將鼓放到這邊來。”待香草將鼓在自己身前放好後,郎老太師笑著對林子衿道:“林姑娘,就由老夫爲你擊鼓伴奏吧。”然後他轉頭對著老夫人道:“夫人,今日你過大壽,爲夫的就借林姑娘的光,擊鼓伴奏爲你祝壽了!”說完,他撩袍坐在椅子上,將鼓掛於胸前,右手接過香草遞上的細竹條製成的鼓槌,左手置於另一側粗端鼓面上。
準備完畢,只見老太師右手鼓槌一揚,長鼓細端發出一串清脆明亮的鼓音,接著,他以左手敲擊粗端,在清亮的高音中加入低沉有力的中音進行應和,充滿層次感、有節奏的鼓聲隨著老太師的擊打散發出來,鼓聲逐漸由低轉高,直到如同要將鼓擊碎的巨大之聲猛然響起,衆人都只覺得震耳欲聾,心情也隨之變得緊張屏息。就在這激昂澎湃的時候,鼓聲竟突然一頓,一個優雅、清朗的女聲在鴉雀無聲的大廳中悠揚響起。衆人隨著聲音望去,只見林子衿正雙手捧著酒杯,對著老太師夫人用朝鮮語吟唱著。幾句清唱過後,郎老太師的鼓聲加入歌聲中進行伴奏,一時間,歌聲、鼓聲充滿了整個大廳,這聲音時而高亢有力,時而婉轉悠揚,高音處慷慨激昂,低音處又如泣如訴。在座的除了林子衿、郎老太師和老夫人三人外,基本上都聽不懂朝鮮語,也更不知道這歌詞的意思,但在林子衿和郎老太師全身心投入的深情演繹和絕妙的配合下,每個人都爲這聲音中飽滿的真情所感染,不由自主地隨著節奏的起伏而緩緩晃動身體。
一曲唱罷,大家還在旋律中沉醉而一時無法回神,正在怔愣間,一個清脆的聲音高喊道:“太棒了!林姐姐和郎爺爺太棒了!”說話的正是賀文心,她站起身來,興奮的一邊鼓掌一邊大叫。衆人被她的高呼聲驚醒,全都齊聲一邊鼓掌一邊喝彩。
此時的郎老夫人已經感動的淚流滿面,她一邊以衣袖拭淚,一邊起身將林子衿拉到自己身邊,緊握住林子衿的手,激動地哽咽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夫人一連說了數個“真是太好了”,竟激動地說不下去,淚流得更兇了。
郎老太師將長鼓交給香草後,來到自己的妻子身邊,將她輕輕攬到懷裡,抽出帕子爲她拭淚,笑著柔聲道:“瞧你高興的!現在應該是感謝林姑娘的時候啊。”
老夫人含淚回他一笑,調整心情,對著林子衿感激道:“抱歉,老身真是太開心了,有些失態。真是太謝謝林姑娘了,林姑娘的壽禮是老身這次,不,應該是老身這輩子收到的最喜歡、最令老身感動的壽禮!”
林子衿聞言連忙躬身一福道:“老夫人言重了,子衿此次獻醜只爲博老夫人一笑,既然您喜歡,子衿也就放心了。子衿在這裡代表我家公子,再次向老夫人拜壽,恭祝老夫人壽比南山、幸福安康!”大廳中所有的人也都跟著林子衿齊齊起立,向著老太師夫人躬身一拜,嘴裡一起高喊著:“恭祝老夫人壽比南山、幸福安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