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小傢伙不消片刻便對我卸下了防備,我卻很是無奈,這麼單純,真是很難得沒被誰騙了去。
不過素日裡,也沒誰能近它的身。
倒也騙不著。
然這另一件事又糾結上了心頭,小二倒是送出去了,可這小傢伙眼下雖是看著精神,卻也得解毒呢。
都怪自己健忘,將姑娘們一股腦兒遣出去這事兒吧,突然就變得極爲的不明智。
本是爲著讓姑娘們避開險境,自己且留著拿下勝利。可眼下時辰未到,僅剩的我雖能抱著千影鹿出這圍場,但規則之下,簡直不要輸得更利落。
那小傢伙的毒傷怎麼辦。
一聲喟嘆後。
我還是敗給了自己那日益高漲的柔軟心思,管他的,先將千影鹿帶出去再說。然而這一下樹,打定了主意要往外竄的時候,我卻又頓生窘意。
沒了紅鬃馬。
我好像也走不出去啊。
突然記起小七離開前那未說全的話,她問,老大,你呢——你怎麼出去。
反應過來的我,實在是恨不得一頭撞在樹上,想來是我自己壓根兒就沒將這茬兒放心上,面上也沒表露什麼,故而小七以爲我能解決,便沒追著問,反是被我催促著走了。
到底是該同她們一起走出這怪圈後,再分頭的。
蠢啊。
結果我這背對著白霧走,懷裡的千影鹿卻是急促地叫了起來,還固執地探著頭,直直地朝向白霧中的某個方向。
我越是離開一步。
它倒叫喚地越是起勁。
而當我一旋身,朝著它腦袋指向的地方挪動,千影鹿便又安分地窩在我懷裡了。
莫名地,我倒是懂了它的意思。
這是想回窩吧。
可我沒了紅鬃馬,連走都走不出,更別說再進一遭那白霧了。
到底是要試一試,不想這小傢伙倒是有法子,亦如方纔。當我沒入那層白霧,錯了方位,它便急促地叫起來,可一旦我朝著正確的位置,這廝便不作聲了。
真神奇。
於是,我就這麼摸瞎地,又找回了它的窩。
要說我這麼大個人,才鑽進那顯窄的樹洞,小東西便強撐著從我的身上蹦了下去,落在雪色的葉片上,腿一跪,腦袋一盤,就縮成了毛茸茸的一團。
小耳朵且輕扇著,那雪珠的光輝映在它的身上,毛色倒是顯得愈發亮眼。
傷口處的那團黑氣也透得分外清晰,不過,同之前所見的相比,竟是沒有任何的擴散,反是消退了少許。
而當千影鹿就這麼靜靜地棲息在巢穴中時,那黑氣退減的速度更是肉眼可見了。
我愕然地蹲在邊兒上。
所以這窩不僅豪奢,還附帶解毒效果了?
那我完全可以把小二丟在這裡解毒啊,可轉念一想,也不一定,萬一這地兒只對千影鹿有作用,那把小二擱這兒也是白搭。
繞來繞去,果然還是帶出去找言大夫來得靠譜。
要說千影鹿這一憩便沒個準時候。
身上的黑氣倒是肉眼可見地消退著,但終究是緩慢的。我默默地坐在邊兒上,只覺內息在體內緩緩地流轉,分外舒適。
而在這稍顯枯燥的等待中,某物吐信子的聲,鱗片刮過地面的音,卻是突地鑽進耳朵,擾了清靜。
還是,找上門來了麼。
不過聽那動靜,倒是沒人進來的,怕是被攔在白霧外,只能等著蛇將千影鹿再次趕出去吧。
程妙芙或許已經知道我將自己這方的姑娘們悉數淘汰出了圍場,可是,她一定沒料到,我會同千影鹿在一處。
說來,有此一遇。
還是拜她所賜。
正晃神,一個三角頭竟是從藤蔓間突地探了進來,我瞬時抽出百仞君,抖著劍身便送了過去。
那蛇倒是個機靈的,霎時就縮了出去。
小傢伙仍是窩在原處,沒有絲毫的反應,也就是我有所動作時,才睜了睜大眼,而那眼中的灰暗竟是隱隱透起了金光。
似是解了毒的兆頭?
下一刻,那蛇頭又不屈不撓地鑽了進來,千影鹿這下瞧了個清楚,是直往裡頭躲。
奇怪,我都能提前探出那蛇的動靜,這個小東西卻是見著了纔有所反應麼,若是如此,也就難怪它之前會被那毒蛇偷襲了。
當即也顧不得多想,這次我的動作更快,蛇眼裡才竄過一道光影,那三角腦袋便離了身,砸在了窩裡。
而這腦袋都分了家,那蛇竟還張著牙,僅以一個頭往前衝,且在葉片上掙扎著向千影鹿挪了一小段距離。
這把小傢伙嚇得更慌了。
不過見我不費力地收拾了毒蛇,它倒是聰明地躲在了我的身後,那溫熱的身子緊貼著我的背,軟乎的不行,一雙大眼委委屈屈的,且呦呦地叫著。
哎喲。
真可愛。
我暗笑著移了視線,聽動靜,外前兒估摸著來了不少的毒東西,這要是都鑽進來,不得直接將這小傢伙驚得又一次往樹上撞啊。
摸了摸它的腦袋,我一劍戳起那礙眼的蛇頭,便麻利地鑽出了樹洞。
雖是料到來了不少。
可這真烏泱泱地現了一片在眼前的時候,我不禁將那程妙芙擱心裡罵了數十遍。
有必要麼。
居然放這麼多蛇來欺負人家小可憐。
沒了蛇頭的那截蛇身正落在洞前,我一腳,便狠厲地往那蛇羣裡踢了去,直惹得無數滑溜溜的身子可勁兒地躥。
或許是那戳在劍上的蛇頭起了威懾,一時之間,它們倒是沒有一條敢往前衝的,不過是纏來繞去,將守在樹洞前的我,圍了個嚴實。
耳邊生風,我反射性地歪頭,一條蛇竟是從樹上落了下來,像個箭頭似地擦過了我的臉頰,冰冰涼的,直刺激得我冒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好險。
雖然有過更噁心的遭遇。
可這被蛇貼上面,還真是難以容忍。
也好在是被偷襲了這麼一遭,不然我的注意力還真就全被地上的那些給勾住了。這樹上本就纏著藤蔓,奈何通體渾黑的毒蛇卻是在雪色葉片的映襯下分外鮮明,反是藏不住身了。
但是,我的處境也不大妙,上下週遭皆是蛇的影子。
執著劍,全神貫注地站著,一旦有蛇襲來,我便利落地砍了它的腦袋。
對陣間,地上已是七八個張著尖牙的蛇頭。
正慶幸著它們沒有一齊躥上前,那些灰白的眼珠竟是突地躥出了綠光,詭異得不行。眼見它們紛紛朝我立起半身,我暗叫不好。
這是要齊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