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雪葬身火海的那一刻，曾幻想過無數次與古重淵再相見的情景。可畫面千迴百轉，終究只定格在了一幅上：阿鼻地獄中，茫茫血海上，她提手長劍，刺進古重淵的心臟。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現實卻是，古重淵身披黑色大氅，氣勢凌人地坐在高座之上。他的手裡把玩著一枚鑲嵌了泛著光澤的黑曜石的琉璃扳指，幽暗的眸子深不見底。

而她，正畢恭畢敬地站在下方。

但見古重淵慢悠悠掃了一眼下方站著的一個個訓練有素的女子，他培養了十多年的殺手：“你們，誰願意入宮？”

言語舉止之間看似隨意，可這其中的寒氣逼人，卻讓下面的人大氣也不敢出。

只有七月雪，猛地擡起了頭！

此情此景，此番話語，就是上天入地，屍骨經年腐朽成灰，她也不會忘記！因爲這是，七年前古重淵挑選臥底進宮的時候！

她沒死？她重生在了七年前？！

看著反應異常的七月雪，古重淵只是挑了挑眉，卻並未說什麼。只不過，七月雪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流連不定的眼神定在了她的身上——

“九重天尊上，屬下願意。”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在這隻能聽得見呼吸聲的安靜中，更是格外地擊人心底。

“你願意？”古重淵微微訝異，不確信地重複問了一遍。畢竟入宮就意味著成爲棋子，意味著隨時都要被犧牲。

“是的，”七月雪提步朝前，微頷著首，“屬下願意爲九重天尊上分憂。”

眼觀鼻，鼻觀心，所以無人看得她眼裡的諷刺與譏笑，只能夠聽到那忠心耿耿的字字鏗鏘。

在前世，她就是不願意的。可是最後，她的同伴爲了不讓自己進宮，竟然聯合起來陷害，逼迫她！她苦苦哀求古重淵，卻被關入暗牢，日日忍受折磨，最後命懸一線之際，不得不同意。

可笑的是，後來古重淵哄了她幾句，她竟然就將所有苦楚全部忘得一乾二淨，在皇宮爲他肝腦塗地！

“好，那你跟本尊來。”古重淵最後深深凝視了一眼七月雪，便從高座起身，負手朝外走去。

七月雪卻沒有立刻跟上去，只是環視了一遍周圍的人，脣角勾起一個冷笑，慢慢道：“七月自薦入宮，免了各位姐姐們受苦，姐姐們可會感激七月？”

說罷，也不待她們回答，就徑自走了出去。

前世，就是這些人害的她。

徒留原地的一干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知七月雪言語中的譏諷從何而來。

出了殿門，外面的風迎面吹來的風冰冷刺骨，七月雪不禁雙手攏了攏衣衫。

“很冷嗎？”一道聽不出感情的男聲從後方傳來。隨即，七月雪就感覺有衣裳披到了自己的身上。轉過頭，古重淵身上的大氅已在自己的肩上。

七月雪連連退出好幾步，掙脫開古重淵的勢力範圍內，低頭輕聲道：“屬下惶恐。”

古重淵這樣若有若無的溫柔與關心，便是他最有力的武器。前世，她就陷進去，無法自拔，還可笑天真地以爲他的溫柔只爲她。

怎麼可能呢？他的溫柔，明明只爲對他有利的人。

古重淵有趣地看著七月雪，眼裡透出一抹玩味。倒也不去追究她竟然敢避開他的膽大行爲，只慢悠悠將大氅披上，朝前方走了幾步。倚著欄桿，俯瞰煙雨濃稠的山際：“你們都是本尊一手訓練出來，一手養大的。所以，本尊並不想逼迫任何人。這一去，就是不歸路。七月，你當真想好了？”

俯瞰，七月雪記得，這是他最喜歡的動作。宛如王者一樣的俯瞰，掌握天下蒼生的俯瞰！

“屬下想好了，”七月雪移開凝視著他背影的眼神，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出手殺他，“如是無事，屬下便先告退。”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朝殿內而去。

不去皇宮，可能麼？

若是不去皇宮，若是不出了九重宮，她怎麼有能力去毀了古重淵？怎麼有本事讓他欲求之而不所得！

今日轉身，那麼從今往後，她前世所有的情事，便通通斬盡吧！

既然天要我重生，那我一定，殺盡前世負我之人！哪怕今生，天下人敢負我，我也會，殺盡天下人！血洗成海，伏屍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