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鍋又一鍋的藥分發完,整個軍營包括風雨城的病人們都喝下了藥。
沈驚蟄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這幾日,幾乎不曾閤眼,也食不下咽,整個人活脫脫的瘦了一圈,人肉眼可見的虛弱。
她實在站不住,只能坐在軍營旁的地上,抱著膝蓋打盹。
沈春分把所有的藥材,都運送到了軍營的庫房糧倉,緊接著,便出來尋找沈驚蟄的身影。
遠遠的瞧見沈驚蟄,他趕忙衝她喊:“喂,別睡了,你答應我的,剩下一半報酬呢?”
沈驚蟄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人快要失去意識,只能聽到模模糊糊,好像有人在喊自己。
她擡頭看見沈春分,目光迷離。
沈春分看她這樣,以爲她想故意賴賬,臉色微沉:“你不會是想抵賴吧,這些藥材從江南運輸到這裡,用了我所有的人手,耽誤了我不少的生意,你若是抵賴,我絕不會放過你。”
沈驚蟄努力想要聽聽她在說什麼。
可是耳朵彷彿灌入清水,什麼都聽不清。
看見沈春怒氣衝衝的走過來,她蹙了蹙眉,下意識想站起身。
可就在起身的一瞬間,頭暈目眩,失重感來襲,將她整個人都帶入黑暗之中。
沈春分正想沉著臉訓斥她一頓,便瞧見沈驚蟄輕飄飄的倒了下來。
他上前一接,正好接在懷中。
沈春分氣的笑出聲:“爲了抵賴,你竟然還想到用生病這招來騙我,我告訴你,這招對我沒用,你那嫁妝裡不是有的是銀子嗎,難道連另外一半的藥錢都拿不出來了?”
沈驚蟄臉色蒼白,身體輕的厲害,抱起來幾乎沒什麼分量。
她的呼吸微弱的像是要斷了。
沈春分也是久病之人,他察覺出不對勁,趕忙搖晃她。
“喂,你不會真的出事了吧,醒醒,能聽見我說話嗎?”
沈驚蟄緊緊閉著眼睛,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沈春分終於發現不對勁,趕忙把她送進帳篷。
聽說沈驚蟄暈倒,司徒澤急忙趕來。
容行淵尚在病中,他是軍營之中唯一能夠主持大局之人。
見軍醫正在給沈驚蟄把脈,他拉著沈春分走了出去。
“你過來,是問她要錢的?”
沈春分點了點頭:“她還欠我一半的藥錢呢,可不能讓她抵賴。”
“雖然我不瞭解七王妃,但我知道,她絕非是那種賴賬之人,你可知,這段時間她爲了治療這病,費了多少心血努力,那銀子更是流水一樣的花出去,她今天暈倒,是因爲已經幾天不曾閤眼,滴水未沾。”
軍醫也道:“沈公子,七王妃的脈象的確是太過虛弱,身體力竭所導致,她的胃裡幾乎沒有什麼食物。”
沈春分聽到這話,怔了怔。
他手中財富無數,想要做什麼事,自有旁人爲了銀子幫他做。
他從未體會過這種,爲了旁人而不要命的拼勁。
軍營和風雨城的情況都在逐漸變好,這無疑是沈驚蟄的功勞。
將這一片哀嚎遍野的荒土,變成生機勃勃的景象。
沈春分眼中劃過一道羞愧:“抱歉,之前是我誤會了她,這銀子先讓她欠著也無妨,若是沒有她,大家這會兒早就感染疫病了。”
司徒澤見他這般說,才放下心來。
“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
軍醫餵了藥和水後,沈驚蟄緩緩醒來。
她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強撐著身體下牀。
沈春分坐在旁邊守著她,見狀上前攙扶。
“你身體還沒好,急著下牀做什麼,快多休息一會兒。”
“沈春分,你怎麼在這兒?”
沈驚蟄也顧不上他了,她要去看看容行淵的病情怎麼樣了,踉蹌著往帳篷外走去。
“你走這麼快做什麼,等等我,你小心摔著!”
沈春分無奈的跟上去。
他忽然這麼體貼,把沈驚蟄弄得有些不適應。
這還是之前那個,和她爭鋒相對的沈春分?
來到帳篷中,沈驚蟄給容行淵把脈,發現他的脈象中雖然疫情緩解,但身體依然虛弱的很,遲遲沒有睜開眼睛。
沈驚蟄頹喪的坐在牀邊,緊緊抱住自己的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別的病人都已經服用藥物好了起來,可是容行淵體內有餘毒未清,再加上這次的疫病,才導致人無法痊癒。
如今想要讓他好起來,除非解決他體內的毒素。
沈驚蟄沉默的推開沈春分,一個人來到河邊,任由冷風吹拂在臉龐,刀割般的痛意讓她清醒許多。
她還嫌這風不夠冷,便往前又走了幾步。
匆忙趕來的沈春分只當她這是想不開,要投湖,嚇得大驚失色,衝上去攔住她。
“你瘋了吧!容行淵是中了毒,又不是已經死了,你至於陪他一起殉情?”
“你胡說什麼,我不過是出來散散心,你倒巴不得我死了?”沈驚蟄皺眉。
她抓起一把石子丟向湖面,心情陰沉。
“七皇子身體深處有一種沒有解藥的毒,加上這次疫病,已經岌岌可危,我想不到辦法救他了,你看,哪怕有再多的銀子又如何,還不是救不了自己心愛之人的性命?”
沈春分並未遇到什麼相愛之人,聽的懵懵懂懂。
不過他知道,沈驚蟄遇到的難題,是因爲治不好病。
“這有什麼的,只要有藥方,不就能對癥下藥了?這東西你拿著。”
沈春分從身後掏出一本古樸醫書,隨意丟給她。
“這是我花重金收藏的一本上古醫書,裡面幾乎記載著天下間所有的疑難雜癥,包括沒有解藥的毒藥,你看看裡面有沒有你需要的。”
看著那本醫書,沈驚蟄心裡一動。
她有一種直覺,這本書應該能幫到她大忙!
沈驚蟄欣喜萬分,直接解下自己的荷包,把沉甸甸的荷包遞給沈春分。
“我身上的錢全部都給你,裡面足足有萬兩銀票,拿來和你換這本書,不虧?”
沈春分愣了下。
他平時並不愛看書,所以拿來,只是爲了收藏。
這書在他眼裡不值什麼錢,能換到這麼多錢,實在意外。
他撓了撓頭,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本想婉拒,卻看見沈驚蟄已經抱著醫書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沈春分無奈至極。
“這丫頭……怎麼不聽人說完話呢?”
爲了研究醫書,沈驚蟄又是幾天幾夜不曾入睡。
她的眼下浮著一層暗青,整個人虛弱極了,卻還是強撐著。
等到第三天時,容行淵終於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