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林易尋思了下，自己一塊七從田義勇手裡收龍蝦，再往水產店那些批發商手裡銷售，頂了天也就是價格翻一番，這中間還要付出人工費，往來兩地的運費——換算下來，一萬斤也不過賺個一萬五左右。
估計著從今天看到的那模樣，江城的市場一天消化一萬斤龍蝦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一天賺一萬塊錢，在這個年代其實已經算是一筆大錢。但關鍵是，這生意只能是賺信息差的錢，江城和漢陽市離得也就一個小時車程的距離，遲早那邊龍蝦的價格會傳回來漢陽市。到那時候誰都會來摻一腳，這一萬塊錢，恐怕是賺不長久，怕是支持一個月都難。
就說自己找田義勇進小龍蝦，那人家能不去了解一下自己買了小龍蝦之後要往哪銷售？恐怕要不了多久，人自己就能搞清楚市場情況，那時候還不把他一腳踢了？
不成，如果只是做倒買倒賣，賺不了幾個子。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找了家做貨運的車行，問了下來往兩地的送貨價格，磨破了嘴皮子，最後也只變成了如果貨源固定，每天都出車，一趟可以要一千塊錢，包所有裝卸車人工費。這麼一來，一千塊錢利潤就要分潤車行的人。
做倒買倒賣，錢賺的難以長久。
林易長嘆一口氣。
關鍵是他知曉的那些個賺錢的行業，莫不是有前置條件才能觸發。就說那些個風靡後世的叫車軟件，叫外賣軟件，必須得等3g甚至4g起來之後才做得了。此時能做的生意，他還真不知道幾個，知道的也沒有一個能和小龍蝦比賺錢速度。這麼好的一個賺錢來源就這麼放棄，他心裡不甘啊。
到了下午三點，他準時來到田爽的水產店。
與這大漢一番寒暄之後，在店裡的後屋子裡頭落座。
對頭坐著個青年，若從外表上來看，年齡起碼二十八九，快奔三了，關鍵是若不是田爽大叔說他是個大學生，旁人絕對看不出來他是個大學生，他就生的和那些農民工沒任何區別，打扮既是老土，面上也看起來唯唯諾諾的，不怎麼自信。
“您好。”林易朝對面的青年伸出手來，那頭愣了一下，等明白過來，連忙站起來身子，伸過手來握住，搖了一搖，兩人再次落位。林易分明看見對面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絲的自卑。好似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握手的禮儀，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林先生您是要多少的龍蝦？”那頭田義勇問道。
林易想了下，不說數字，而是問道：“說這個之前，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您問。”
“您現在養殖場總共是養了多少的龍蝦？”
田義勇嘴角有幾分苦澀：“差不多有十幾萬斤。還有好些個苗沒長成，長成了怕是數量更多。”
林易開門見山，單刀直入，說道：“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田先生，您知道現在江城批發市場多少錢一斤龍蝦嗎？”
田義勇愣了下，似乎是以爲林易想用那邊的價格來壓價，連忙說道：“林先生，那邊的市場價格比我的只會高不會低，而且他們很多貨源都是農村那邊收來的，個頭不能保證，品質也有差有好，絕對比不過我這統一養殖的。”
“我知道。那您知道那邊現在是什麼價格嗎？”
田義勇搖了搖頭，說道：“早些時候差不多一斤是兩塊三毛錢，這個時候我就不知道了。”
“這樣啊。我也不瞞您說，其實我跟你買小龍蝦，是想把這批貨運到江城那邊去賣。”
田義勇聽了一愣，也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垂頭喪氣起來，說道：“林先生，您想的這事我不是沒想過，我起先賣不出去，就是想進到江城那邊去賣。但是那頭收貨的價格一斤最多就只肯出一塊錢，哪裡有什麼賺頭？林先生如您是抱著這個打算來從我這裡買小龍蝦，那怕是您要失望了。”
“田老闆，看來您還是不夠關心時事啊。昨天我去江城賺了一圈，您知道批發市場那邊的出貨價格是多少嗎？”
“多少？”
“四塊三毛錢。”
“這不可能。”
“我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而且這還得是大買家，貨需求多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價格，一般的批發買主，一斤四塊六往上。至於個人散買散賣，五塊五。”
田義勇起先非常興奮，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垂頭喪氣起來，說道：“林先生，您別玩我了。那頭要真是這價格，你把這消息告訴我，我大可直接拋開你，自己和那邊的人溝通賣貨。”
林易微微一笑，說道：“田老闆，您說您之前找那邊的買主，那邊給出的價格是一塊錢，那您說的這個之前，是什麼時候？”
“差不多一個月多少前吧。”
果然如此，林易微笑道：“不是我貶低田老闆您，也不是我自誇，我來操作這筆生意，絕對是能夠賺到錢，而且大有利潤。但如果讓田老闆您自己來操刀，我敢打包票，那邊就算給你漲價，您也得虧。”
“你方纔說的價格是真的？”田義勇確認道。
“自然是真的。”
“你就不怕告訴我這個消息，我自己去做這筆生意。”
“還是那句話，這筆生意我來操刀，肯定大賺特賺，如果你自己來操刀，只有虧本的分。”
田義勇見林易如此自信，不禁道：“林先生，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吧。”
“你今年幾歲？”
林易愣了下，沒想到對方問自己的會是這麼一個問題，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直接說道：“十八歲，剛成年。”
後屋子裡頭的除林易之外的其他二人聽了皆是一愣。
兩人自然是知曉林易年輕，林易雖然長的老成了些，但年輕還是看得出來，只是沒想到會如此年輕。
聽了林易的年紀，田義勇起先燃起的幾分希望，又再次澆滅。
林易生意上和各種的人都打過交道，怎能看不出來田義勇的心思？
他從口袋裡掏出來安梅瀾給自己的銀行卡，往桌子上一放，說道：“這卡里有兩萬塊錢，我可以用這兩萬塊錢全買你的小龍蝦，當然，解決不了你所有的煩惱，但解決一部分還是沒問題的。到時候你剩餘的龍蝦低價傾銷，損失也會小上很多。”
田義勇看著銀行卡，見林易一臉自信，咬了咬牙，說道：“那成，但是如果你是要做倒賣生意賺錢，我必須把價格跳高，一斤不能再是按成本價一塊七來賣，要按一塊九。”
“成。”林易點了點頭。
“那就按……”田義勇正要說那就按這個價格交易。
又聽得林易緩緩說道：“如果你只是想賺這麼一筆小錢，我可以一塊九價格收你的龍蝦。不過，我還有一筆可以賺大錢，甚至能夠讓你大賺特賺的生意，不知道你有沒有意思聽一聽？”
“什麼生意？”
林易不提生意，而是說道：“田老闆，您爲什麼會做起小龍蝦生意？”
不等田義勇回答，林易接著說道：“聽田爽叔說，您是江城畢業的大學生。那您肯定是看到了江城小龍蝦的生意火爆，誤以爲小龍蝦這種美食遲早會浪卷我們漢陽。你想先一步入局，等到漢陽市流行起來小龍蝦的時候，你就能憑養殖龍蝦的質量和價格，直接壟斷整個漢陽市的市場。結果沒想到漢陽市根本沒捲起來吃小龍蝦的潮流。再一個，你原本估計也想著，就算漢陽市沒流行起來，你把小龍蝦往江城那邊傾銷，起碼也有賺頭，卻沒想到那邊給出來的收購價，連成本都回不來。”
田義勇越聽越是佩服，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如林易猜測一般。
林易看見田義勇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把田義勇所有的心思都猜對了。
他接著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江城那頭能流行起來吃小龍蝦的潮流，而漢陽不成？明明兩地就隔著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你忽略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兩個城市的發展速度。江城現在已經往二線城市走去，各地往來江城的人，絡繹不絕。經濟發達——那經濟發達了之後，民生提上來，第一個會發展的東西是什麼？吃！小龍蝦正是這種情況下的一種產物。”
田義勇道：“您的意思是漢陽市之所以發展不起來吃小龍蝦的潮流，是因爲經濟不行？”
“孺子可教也。”林易稱讚道，等到話一出口，又覺得這話有些狂妄，像是長輩教訓晚輩，連忙說道，“習慣習慣，不好意思。”
那頭田義勇面色平靜，並沒有因爲那句孺子可教也而有什麼不滿。
林易接著說下去：“您知道嗎？田老闆。我起先在知道江城那頭小龍蝦市場蒸蒸日上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倒買倒賣。但是後來我又想了一下，這筆生意做不長久，頂多只能賺個把月的塊錢。等到漢陽市的其他人明白這生意也有賺頭之後，遲早會把這些利潤瓜分掉。可是現在不同了，有了田老闆您，我覺得這盤生意未必不可做大！”
“爲何？”田義勇不解。
“正如您說的，田老闆您養殖的龍蝦個頭大，品質有保障，關鍵是出貨還穩定。這是什麼？這是天大的優勢！漢陽市背靠江城，江城如今往二線城市走去，漢陽市雖窮，但只要它還背靠江城，不愁沒有一天它會成長爲一個大城市。到那時候，小龍蝦的潮流自然也能風靡的起。而那時候，擁有養殖場的田老闆您，必然會壟斷整個市場！”
田義勇聽了林易所說的這些東西，不無憧憬，可想到自己的現況，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林先生，您是有所不知，這次做養殖場生意我是借了錢來做的。家裡頭都挖空了。就算如您所說的，未來有一天漢陽市也能夠興起吃小龍蝦的風潮，可我等不到那一天啊。我現在這情況，如果個把月還找不到這批龍蝦的銷路，收回成本，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哪裡來的錢支撐到風靡那天。”
林易微微一笑，說道：“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我出場啊。我剛纔說了什麼？江城那塊地盤的生意，田老闆您做不成，但對於我來說，就是小事一樁。”
“您的意思是您從我這邊進貨，您自己再拉到江城市場那塊賣？”
“我說了，只做倒買倒賣，這筆生意長遠不了。遠的不說，田老闆您聽了我今天這番話，難道不會想去江城一探究竟？等到您明白了江城此時的龍蝦市場情況，怕是您立馬就要了斷供了我這邊的貨，自己來做這筆生意。”
“那您的意思是？”
林易開門見山：“這樣吧，江城那邊的渠道，賣貨的事情，由我來全權負責，我不做倒賣，我們合作。我直接說個數，我能夠在江城拿下的價格，起碼在一斤三塊六七八以上，而且一天至少一萬斤以上的出貨。我的條件是，賺的錢咱們五五分賬，但是，我要入股你現在在做的養殖場生意。以後所有的成本投入，都由我們五五分帳，我投的那部分直接從咱們賺的利潤裡出。”
“您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田義勇苦笑道。
林易聳了聳肩膀，說道：“的確是空手套白狼，但要知道兩件事，第一件事，我有能力讓你賺這筆大錢，第二件事，告訴你江城市場的小龍蝦市價，也等同於我把這次賺錢的機會白白讓給田老闆您。如何？田老闆是想賺這筆快錢，還是想和我合作，賺一筆大的？”
田義勇猶豫道：“我不明白，林先生您既然懂得這麼多東西，您自己來搞養殖場，未必不能自己做大，又何必來找我合作？”
“我這個人懶。有現成的生意夥伴不要，自己再從零做起，那不是我的原則。再說了，田老闆您爲了養活這批小龍蝦，期間也費了不少的苦頭吧？我可不想費這些苦頭。當然，如果田老闆您不願意合作，那我也只能是自己費一費這番力氣，吃一吃這個苦頭了。”
田義勇嘆了口氣，問道：“林先生，您真的是才十八歲的人嗎？”
“如假包換。您的樣子，是同意這門生意了？”
田義勇苦笑道：“我不同意現狀就是個死，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我也只能先同意林先生的這個合作了。”
林易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兩人再次握手。
“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一旁始終不搭話的水產店老闆田大叔見兩人商談完畢，哈哈一笑，說道：“既然兩位決定了合作，不如晚上一起去吃頓大餐，以慶祝一下？”
“可以。我請客。”林易立即接過話頭，“這筆生意真能做成，田老闆可是讓我空手套白狼賺了一筆大錢，這頓飯自然是要我請客的。”
那頭田義勇倒是有幾分尷尬，林易雖然說得好像是他佔了自己的便宜，可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就自己現在這情況，再找不到銷路就是個死。林易如果真的那幫他找到銷路，那對他就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哪裡是林易佔了他的便宜？
但見林易一臉的豪爽，也不好意思打斷他，只能默默的應承道：“那先祝林先生我們合作愉快生意興隆了。”
“要的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