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路線之爭（5k）
酒店內的花園裡。
兩人走到一處有假山流水的清幽之地，在一處長椅坐了下來。
“抽不？”雷軍罕見掏出一盒煙。
陳默拿過來看了看，京城*南海特供，然後又丟了回去，“你忘了，我只抽雪茄~”
“德性~”雷軍自顧自點上一根，吞雲吐霧，平日裡他不怎麼抽菸，只有碰到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纔會私下點上一根，緩解焦慮。
“說吧，今天你小子怎麼回事？”
“看出來了？”
“我又不瞎。爲什麼？”
“富士康在國內的風評不太好，我怕連累到咱們小米的口碑。”
“就因爲這個？”雷軍對陳默給出的理由表示懷疑。
“當然我提前瞭解到對方對工人也比較苛刻，甚至可以說是到了壓榨的程度。”
或許這個理由在別人看來滑稽可笑，只要公司效益好，不過就是苦一苦打工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打工人在那些人眼裡就是耗材，榨乾了換一批繼續就是，反正人多，他們就瞅準了一條，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不過正是因爲雷軍知道陳默一直以來的理念，所以更明白這個在旁人聽來有些可笑的藉口纔是其根本原因，
雷軍嘆了口氣，“小默，我記得之前說過，當自身不強大的時候過於理想化是行不通的。
就在此時此刻，不說全世界，不說全國，就說京城，有多少人沒有加班費在默默加班，有多少人帶病還在堅守工作崗位，有多少人下班後在家還在努力工作，甚至因爲常年加班最終在家一睡不醒都算不了工傷，這就是冰冷的現實。”
“所以更需要有人邁出這一步，試一試！”
“伱認爲你之前就沒人試過麼？打破潛規則，會遭到所有同行的圍獵，最好的結果就是偏執一隅勉強茍活！LD法都管不了事情，你覺得你能管？”
陳默目光灼灼，抿著嘴角看上去有些倔強，“現在的我管不了，不過我想試試！”
“即便與世皆敵？”
“那就與世皆敵！”否則老子重生幹什麼來了，陳默灑脫一笑，無所畏懼。
雷軍瞪大了眼睛，頭一次看瘋子一樣看著陳默，沒想到這小子執念如此之深，但他依舊苦口婆心，“曾經年輕時我也跟你有類似的想法，後來被現實教做人，發現只有比其他人更努力，韜光養晦積蓄力量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情。
爲此我一天工作15個小時，一干就是十餘年，甚至被大家叫做中關村勞模，你當金山總經理、CEO是靠天才就能當的？那得比別人付出數倍的努力。”
“這就是你這麼卷的理由？”
“卷？”聽到這個字，雷軍大概知道代表的含義，點了點頭，“你這個形容倒很精闢。不錯，個人發展要卷，企業發展更要卷，只有把別人都卷死，那麼你自然而然就活了！
雖然那你小子的三部發展打破我的認知，只能說你這傢伙是個特例。
不過後續就憑你過去一兩年的拼命哪夠，我奮鬥了拼命工作十餘年纔有今日。”
我可不是努力一兩年，我可是捲了一輩子。
陳默嘆了口氣，“想要治理貪腐就必須要比貪官更貪？想要整治惡人，就要比惡人更惡？”
“我認爲是這樣的。”
陳默搖了搖頭不敢茍同，“所以我想換條路走走。咱們公司的願景是什麼？”
“不是你說的麼，讓每個人都能享受科技帶來的樂趣。這個點我很認可。”
“所以我不希望這是通過生產線工人的血汗才能達到這樣的願景，否則小米X1跟人血饅頭又有何分別？”
這話直接讓雷軍倒吸一口煙，“你這鍋太大，我可不背，小米這不沒到那份上。”
“現在當然不至於，可跟富士康合作後，就會逐漸成爲現實。”
雷軍想了想，確實很有可能，“那你也應該提前跟我商量。”
“如果我提前說，小米不要跟富士康合作，你會聽麼？”
雷軍沉默
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就像雷軍瞭解陳默一樣，陳默也瞭解雷軍。
別看雷軍是一個表面看上去謙和但其實內心是極其驕傲的一個人，否則也不會在感覺自己財務自由但依舊一事無成。
或許這在普通人看來，有這些錢幾輩子花天酒地都夠了，早選擇退休，還一事無成？這是純純凡爾賽，純裝逼。
但這恰恰說明了雷軍的異於常人，他眼中看到的是什麼？是丁磊、是小馬哥、是張朝陽、是李彥宏、是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同齡人一個個站在互聯網風口，比他還要優秀、出色。
而他感覺自己拼命努力工作除了有錢，啥也不是，金山衝擊三次才磕磕絆絆上市，做個卓越網趕上資本寒冬被迫賣給亞馬遜，所以當金山上市後，雷軍還完人情心力憔悴得以解脫。
金錢在他眼中已經成爲了數字，他需要的是改變世界所帶來的那種成就感。
他心裡不甘，所以才創辦小米。
現在小米手機是他所有的希望，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就是因爲陳默清楚，所以纔有了這次的先斬後奏。
“代工廠不是隻有富士康一家，我最近在接觸另外一家，雖然跟富士康比不了，但也能解決我們的產能問題，而且我還想了與之配套的銷售方案！”
雷軍聞言，擡頭問道，“還有哪家？”
“比亞迪，它不只造車，也涉及目前比較成熟的手機ODM（原始設備製造商也就是代工），我親自去談。”
雷軍面露嘲諷，“年輕了不是？都是一丘之貉，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陳默苦笑，“甚至華勤都一樣，有一家算一家無一例外，這些情況我又如何不清楚，不過起碼比亞迪願意放下身段可以跟其談談條件，兩相其害取其輕罷了。另外你沒發現郭臺銘第二個電話回來就不對勁？”
雷軍哼了一聲，“我不瞎，事情既已如此，那麼比亞迪那邊你負責啃下來。”
“行，明天一早我就啓程。”
聊天聊的如此程度雷軍心思一動，把菸頭按滅丟到垃圾桶，看似隨口實則有心說了一句，
“小默，如果讓你玩一個遊戲，有兩個選項，選A有80%的機率贏得五十萬，選B有30%的機率贏得一百萬。你會怎麼選？”
陳默心裡一凜，終於要來了麼？故作輕鬆的口吻笑道，“兩個都選不就行了麼。”
“之前忘了說，只能二選一，也不能棄權！”
“.還帶這樣的？”
“我是老闆。”
“沒毛病，那我選.B！”
雷軍心裡暗歎，果然.“爲什麼，B成功率只有30%，或許更低啊。”
“在我手裡，B的成功率可不止30%軍哥這是想把微信捨棄了？”聽琴音知雅意，陳默不打算跟雷軍玩捉迷藏，心太累，索性開門見山。
“小米是山，一山難容二虎。”
“除非一公一母？”陳默苦笑起來，之前雷軍想要抽調微信服務器就已經有了跡象，他只是沒想到對方竟如此果決，決心下的如此之快。
“這個玩笑不好笑，最近這段時間在工廠，除了跟進小米的產能，一直在思考微信的前景。
不可否認正如你之前所說，微信是個千億的市場，可恰恰因爲前景太大了，小米太小了，再強行消化會有非常大的風險。
我想過，如果騰訊只用手機QQ來迎戰，那是騰訊的戰略失誤，有你在它沒有機會；
如果騰訊沒有犯錯誤而是用完全相同形態的產品迎戰的話，有你在，小米必須搶先偷跑半年的情況下才有50%的勝算。
如果騰訊在一年內拿出一模一樣的產品，基於騰訊綜合資源是小米的1萬倍，到時候他們舉全公司之力把所有工程師資源和推廣資源撲上來，微信的成功概率無限接近於是0。
而現在是，微聊短短2個月就上線，目前用戶在騰訊資源助理下突破500萬，而且跟微信只有一個版本的差距，後方還有Q信Q聊完全相同形態的移動互聯打法早就的產品伺機在側。
小默，你還不知道騰訊背後資源完全綻放可怕的一面，但我見過小馬哥絕非大家看上去那麼人畜無害。
目前小米資金做手機只能算勉爲其難，現在微信也已經發展起來了，服務器、帶寬、技術團隊等規模也都是用錢的地方。
最大的問題是小米手機和微信這兩個業務都發展的太好太快，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料，也超過了小米目前承載的能力。
就像一個小娃娃在大街上抱著金元寶招搖過市，而且一抱還是兩個，太危險。
小米是該到了取捨的時候了，否則越拖下去只會首尾難顧，陷入兩難，最終兩頭空。
小默，你嫂子懷孕了，我不能像以前那麼拼了，以後小米還得靠你。
放棄微信，跟我一起做手機吧，我們一起來改變整個華夏手機的市場格局！”
雷軍言辭懇切，非常具有感染力。
望著對方沒有絲毫迴避的眼神，陳默分辨不出來對方是真心還是演戲，隨後他看著雷軍伸過來的手，頭一次產生了掙扎和猶豫，這個餅真的很有誘惑力
“給我來根菸”
陳默接過煙，湊到雷軍打著的火點燃，由於第一次抽，煙一入肺受到刺激，令陳默猛烈地咳了起來。
別看之前陳默嘴裡說什麼抽雪茄，都是吹牛逼，之前就是再棘手的技術難題他都沒有選擇通過抽菸的方式來緩解焦慮
隨後這根香菸在黑夜中明暗生滅
一時間只聽到尼古丁在空氣中燃燒發出滋滋聲響
抽完一根，陳默緩緩吐出煙霧，道心終於穩固了下來，沒有選擇回答而是繼續問道，“那微信你打算怎麼辦？賣掉？”
“不排除這個可能，再等一兩個月，在微信最風光的時候，把它賣給騰訊。
其實發佈會後，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聊聊，怕你一時接受不了，就拖到現在。”
“如果我想要保微信業務，你會怎麼辦？”陳默雙目瞅著雷軍，一眼不眨，等他的回答。
雷軍臉上罕見出現黯然的神情，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彷徨，“我不知道！那麼你又會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
兩人不約而同嘆了口氣，隨後兩人各自又抽了一根，擡頭看著上方的夜空，原來臺灣的空氣質量也不咋地，灰濛濛一片，連星星都看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雷軍的聲音響起，“既然咱倆都不知道，那就再往前走走，再向前看看。”
“嗯辦法總比困難多，總能找到一條路。我明天上午還要趕飛機，就先上去了。”
說完陳默離去，這是兩人的意見第一次出現了嚴重分歧。
想著小米後續的發展，雷軍看著面前的假山流水，環境優美，心裡一點也優美不起來，感覺今天自己的嘆氣聲比之前一年都要來得多。
待雷軍回到酒店房間，不一會林斌敲門進來，
“怎麼樣？你倆聊的？”
當聽完雷軍有所保留的聊天過程，林斌怒斥，“幼稚！單純，商場如戰場，他把商場當成什麼了？烏托邦麼？”
“還是太年輕，過於理想化。你這邊，後續黃章又派人來接觸你了？”
聽到這個名字林斌不屑地笑了下，“現在倒是知道給股份了，5%，200萬年薪，魅族手機業務二把手，僅次白永祥，怎麼樣？雷總？要不要也給我漲漲工資？”
“醒醒，別做夢了，不過要我說你去魅族，玩一把無間道，把魅族搞黃了再回來？”
林斌一聽趕緊擺手，“你就不怕我假戲真做？算了你讓我搞技術沒問題，我還真幹不來內奸的活。”
雷軍苦中作樂，“開個玩笑罷了，如果是蘋果或諾基亞，倒是值得你去倒戈，區區魅族還不需要你這員大將去兌子。”
“那陳默對咱們後續發展路線怎麼選？”
“還是放不下微信。”
“也正常，畢竟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誰能輕易捨棄，易地而處我估計也會選擇保微信，那你打算怎麼辦？”
“容我再想想。”
“行，等你想好了告訴我，咱倆一起商量，看這個問題怎麼解！”
“嗯，去吧，我想靜靜。”
雷軍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覺腦袋因爲過載導致有點發脹。
不一會手機響起，是求伯君打來的，問金山接手的事情，他考慮的怎麼樣？
雷軍雖然感覺不勝其擾，還是耐住性子表示還需要時間。
撂下電話，剛纔求伯君的來電倒是給了雷軍一些啓發。
當時自己想要離開金山，求伯君當時會不會跟自己現在的感受一樣？
想著曾經的一些經歷，雷軍有了一些新想法
一牆之隔，陳默躺在柔軟的大牀上，就這麼愣愣地望向雪白的天花板，好像上面有仙女出浴圖一樣。
他總覺得自己當下的情景好像有些熟悉，應該在上一世哪裡見到過或聽到過類似的場景，到底是什麼呢？
不知過了多久，陳默垂死病中驚坐起，他想到了，如果這樣的話還真有一個兩難自解的法子
對於雷軍和陳默來說，這一宿註定是個不眠夜。
第二天，天光微亮，雷軍哐哐敲打著陳默的房門，本來他以爲陳默會很久纔會開，沒想到過了幾秒房門就打開了。
隨後雷軍看到同樣黑眼圈，但神情有些興奮的陳默。
兩人見面第一時間，異口同聲說道，“我想到一個方法！”
“你先說”異口同聲*2
雷軍啞然失笑，“.要不我先進來？”
隨後房門關閉，一個小時後，房門再次開啓，兩人聯袂去砸林斌房間的大門。
將近過了一分鐘，林斌的房門纔打開。
原本睡眼朦朧的林斌，在看到摩拳擦掌的雷陳二人，一個激靈感覺身上有點發涼，“你倆要幹什麼？”
雷軍和陳默對視一眼，嘿嘿一笑，就把林斌推回房間。
砰地一聲關上房門，無人知曉三人在裡面幹了什麼。
又一個小時後，小米三巨頭兵分兩路。
雷軍愁容滿面、林斌面無表情，兩人跟上墳一樣去繼續拜訪在臺其他供應商。
而陳默獨自一人拎著行李箱離開酒店，打車去機場。
全程冷臉，面沉如冰.
當天晚上網上就出現了，小米富士康談判失利，雷軍和陳默原本緊密的關係出現裂痕，雙方鬧的不歡而散的傳聞。
報道中還有疑似偷拍的照片，是小米三巨頭入駐某酒店和從酒店出來後的對比照片。
入駐時候笑容滿面，離去之時怒氣衝衝
爆料一出，海峽兩岸的媒體彷彿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飛速搖曳而來。
在這些媒體的努力下，甚至出現了關於陳默和雷軍的零星言論流出，而且有一次在追問中，林斌不小心透露一句陳默在富士康出言不遜。
隨後被媒體渲染林斌疑似暗指陳默是小米富士康談判失敗的罪魁禍首，而且經過媒體一通分析，林斌和陳默之間的權利角鬥更是腦補一出官場宮斗大戲。
一番似是而非，撲風捉影的報道更是把陳默推到風口浪尖，引來無數吃瓜羣衆。
這些新聞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甚至隱隱蓋過了小米X1的風頭，畢竟陳默作爲小米的功臣，說是中流砥柱並不爲過。
而小米高管聯合進行卸磨殺驢的操作，林斌妒賢嫉能的小人行徑和雷軍剛愎自負的昏君形象躍然紙上，頓時引來了陳默粉絲的激烈抨擊。
一時之間雷林二人成爲了網友口誅筆伐的對象，甚囂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