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受資的彙報結束時,又兩個小時悄然流逝。
最終敲定的方向清晰明確:遊戲、TikTok短視頻及直播帶貨、雲計算、文創四大業務將全面發力。
前三者肩負著賺取外匯的核心使命,而文創業務則將盈利置於次要位置,其核心目標是推動文化出海……
這看似只是四個宏觀方針,實則每個方向都會延伸出無數條業務線與分支,哪怕是其中最細小的分支,都可能涉及數億乃至數十億元的資金規模。
最後,陳默拍了拍周受資的肩膀,語氣懇切地說道:
“年前年會上我的講話,你也聽到了。
你只管把集團業務把控好,按既定目標穩步推進,讓整個集團上下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
我呢,就專心管好人和錢的事,今年你我各司其職,每個季度對齊一下顆粒度。”
“Yes,Moss!”周受資沉聲應道。
“嗯,去吧。有任何拿不準的事,隨時來找我,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打發走陸奇和周受資後,陳默能想象到,接下來這一週,集團的管理人員怕是要忙得腳不沾地,彼岸的會議室會像國慶假期的熱門景點般人滿爲患。
等元宵節過後,員工們悉數返崗,每個人的OA系統裡,都會躺著新一年的工作任務與安排。
一年之計在於春,這纔是一家市值萬億的大集團,新年過後該有的新氣象。
……
去年春節後,陳默還需面對爲期一週的高強度“車輪戰”,與各業務線負責人逐一溝通。
如今,他只需對接陸奇和周受資兩人,一天之內便完成了所有對外發展的部署。
當然,剩餘的時間並非意味著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摸魚”,而是要著手更重要的事——向內“開刀”。
今年的年會上,陳默沒有大張旗鼓地點名反腐,但不提不代表問題不存在。
事實上,反腐是伴隨彼岸發展始終的持續性工作。
做企業就像練武功,講究內外兼修。
外功再厲害,若沒有紮實的內功打底,終究會在遇到強大對手時一碰就碎,從內部徹底瓦解。
因此,近幾年陳默始終高度重視內部建設。
集團內部不僅設立了“重案六組”“神盾局”專門打擊貪腐現象,外部還長期聘請世界頂級的會計專業服務機構,負責審計資金使用情況。
針對企業文化與職場環境,更是建立了全國罕見真正能發揮出作用和影響力的員工工會,聯動人力資源部門,時刻關注員工的職場身心健康有序發展……
即便做了這麼多工作,一些內部問題依舊屢禁不止。
年前年會上那句“爆改友商”的宣言,陳默絕非說說而已。但想要改變友商,必先將彼岸打造成一塊鐵板——就像你要售樓,總得先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樣板間。
爲此,在接下來的三天裡,當彼岸的會議室因各項事務擠滿人羣時,陳默卻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往返於辦公室與天機閣之間。
今年他的工作重心有二,一是寫著剛纔提到的屬於彼岸務虛的年度計劃,二是完善之前擬定的爆改友商《上岸計劃》初稿。
……
千里之外的杭州,另一番較量已悄然醞釀。
“航總,剛收到消息,有家公司想收購咱們周邊公交地鐵的廣告牌……”
阿里內部花名“無招”的陳航聽完助手的彙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問道:“清楚是哪家公司嗎?”
“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不過口氣倒是不小,一副錢不是問題的架勢。”
“呵~肯定跟彼岸脫不了干係。讓那邊給彼岸再加把火,開戰前先噁心一下對面,動搖其軍心,總歸是有用的!”
“明白!”
馬老闆與陳默不對付,這不僅是阿里內部人盡皆知的事,整個互聯網圈都清楚,彼岸與阿里向來針鋒相對——從當年的《贏在華夏》之爭,到互聯網大會上的隔空互懟,皆是明證。
尤其年前,老闆將他、蔣凡與彭蕾召集到一起,列出一份《春泥計劃》任命他們三人分別負責三條戰線,這份重任的分量不言而喻。
若能通過釘釘在企業級 SaaS市場打開局面,未來或許能爲反攻微信奠定基礎,而他在公司內部的聲望與地位,也必然會水漲船高。
其實在釘釘之前,阿里還推出過一款名爲“來往”的產品。
數年前那場社交大戰中,微信與微聊的“雙微之爭”攪動風雲,彼岸趁勢崛起。
馬老闆當時極具前瞻性地佈局社交版圖,起初想以阿里的旺旺應戰,卻發現旺旺與電商場景深度綁定,改造基因的難度極大,見事不可爲便果斷放棄。
隨後,他任命當時的 CEO、花名“鐵木真”的陸兆禧全權負責此事。後者集結阿里巴巴上下之力打造“來往”,聲勢浩大,其迫切之心昭然若揭,大有“以金錢換時間”的架勢。
他作爲技術負責人蔘與其中時,上午還在原部門開會,下午就被調到來往團隊,倉促到連原工作都來不及交接。
集集團之力打造的來往,上線初期也曾風光一時,第二個月用戶數便突破數百萬。
但好景不長,因與微信過於相似、缺乏差異化,最終難以留存用戶。
同時,來往團隊規模急速擴張,也暴露了諸多內部管理問題,很多時候,一加一未必大於二,甚至有些極端情況還小於一。
最終,來往被戰略性放棄。
作爲負責人,他眼睜睜看著麾下團隊被肢解,領導給出的說法是“沉澱”,但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被打入“冷宮”的委婉表達。
而“鐵木真”陸兆禧也因此受到波及,第二年便將 CEO之位讓給了“逍遙子”張勇,雖仍擔任合夥人,卻逐漸淡出了管理核心序列。
古往今來,成王敗寇皆如此。
其實陳航在阿里的境遇,與其花名“無招”有著幾分微妙的呼應。
早在 1999年,他便來阿里實習,卻在兩年後遠赴日本工作,完美錯過了阿里上市的造富神話。
後來負責淘寶搜索卻未有亮眼成績,接著又被委以重任打造來往,最終卻落得個偃旗息鼓的結局。
“做啥啥不行”的自嘲背後,藏著幾分無奈與苦澀。
記得他剛加入阿里時,《阿凡達》電影正熱映,本想將花名定爲“阿凡達”,卻被人力資源部門否決,理由是“只有高管才能起三個字的花名,比如‘逍遙子’‘風清揚’……”
最終,他只能自嘲地取名“無招”——確實,那時的他彷彿已無招可施。
經過數年沉澱,他帶領來往的剩餘團隊潛心觀察,發現職場人的痛點:工作與生活信息太過繁雜,微信、QQ、郵件、電話、短信……
各種媒介交織的信息難以隔離,更談不上高效溝通,這給無數像他一樣的職場人帶來了極大困擾。
有痛點便有需求,有需求便意味著機會。
而那時“職言”橫空出世,成爲職場交流的重要平臺,也給了他諸多靈感。
只不過,他要打造的新產品,專注於企業成員間的溝通場景,與職言仍有本質區別。
隨後,他推出“工作圈”,在內部小獲成功,最終將產品定名“釘釘”,取“板上釘釘”“言之鑿鑿”之意,寄託著對產品穩定性與可信度的期許。
可惜的是,由於來往團隊集結的多是阿里其他部門不要的“老弱殘兵”,釘釘內測時在幾家企業內部的使用效果極差,甚至出現了雙方交互時消息丟失的情況。
好在,這支隊伍雖技術能力不及其他團隊,卻有著敢打敢拼的韌勁。
收到反饋的當天,三十人的團隊便修復了上百個 bug,解決了消息丟失的問題。
甚至有客戶在凌晨 2點反饋 bug,羣裡的釘釘成員立刻回覆“收到,馬上解決”,並在凌晨 4點多順利修復,還留言告知對方“問題已解決,您試試看!”
這份拼勁讓他深受觸動——有這樣的團隊,何愁大業不成?
後來,釘釘 1.0版本在杭州召開小型發佈會,團隊五十餘人悉數到場,阿里高管卻無一人列席。
直到 2015年末,企業微信的出現讓阿里巴巴開始重點關注企業級SaaS市場,他才覺得自己的春天終於來了。
轉折點發生在 2016年 6月16日,那一天還下著小雨,無招的印象很是深刻。
因爲那天馬老闆罕見地來到他們團隊,親自體驗釘釘後給予了認可。
7月,釘釘成立事業部,集團開始傾斜資源支持;
8月,事業部規模和資金翻倍;9月,再翻倍。
如今,釘釘已成長爲能與企業微信抗衡的存在,但他仍能隱隱感覺到對方的強大。
可那又如何?當年陳默創辦微信時,面對如日中天的騰訊和 QQ的龐大基本盤,依舊實現了逆襲翻盤。
現在,微信已從曾經的“屠龍勇士”變成了“惡龍”,而他未必不能成爲新的屠龍勇士。
他有敢打敢拼的團隊,有出色的產品,更有集團的背後支持。
現在他擁有的條件比之當初陳默可好太多了。
陳默能行,他陳航憑什麼不行?
畢竟,他也姓陳。
不是陳默的陳,而是陳航的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