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戀戀不捨的隱入山的那一邊時,天空中頓時被昏暗所籠罩起來,鴨綠江畔的丹東市奎文市場的盡頭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夫戴著一頂席夾子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攤位來。()
“二毛,這都回啦?今天怎麼又賣這麼點啊,照這樣下去你這個菜販子我看早晚會有餓死的一天,我看城裡的人那麼多你怎麼還剩下這麼多菜沒賣出去呢?要不就都賣給我吧要算便宜點...”一個體型肥碩的女人瞇著一雙一線天似的眼睛打量著正在收攤的農(nóng)夫。
這個農(nóng)夫每天天不亮就出城收菜,然後背到城裡來進行販賣,只是這人的生意有時很好,可是更多的卻是如同今天一樣,恐怕又虧了不少吧?
王二毛黝黑的臉上露出了副傻笑,伸出一個手指頭來:“老闆娘,一塊錢都賣給你...”他在這裡販菜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面前這個女人實際上是菜市口上那家名爲山東菜館的女主人,以前他也曾經(jīng)把白天剩下的菜打包賣給這個女人,知道這個女人愛好是占人小便宜,說實話他也不想揹著這大半筐子菜回去。
早已在心中給出最低價一塊兒的女人聽到居然只要一塊錢,雖然在心中暗喜能夠省下兩毛錢的念頭還未消失,出於做生意的習慣她依舊想繼續(xù)壓低點價錢:“你看你這些菜,都打蔫了啊還賣一塊錢?要不八毛吧”
聽到這個價格王二毛臉上露出了爲難的神色,這個價錢已經(jīng)是讓他有些虧本了,只不過爲了避免揹回去隔一夜後扔掉一多半,他最終還是同意了女人的出價:“好吧,那就八毛”
不知道哪位大嬸級別的人說過那麼一句話,貪婪是人類促使社會進步的原動力,就像目前這個時候的女人一般,在看到王二毛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下來後她立馬有些後悔,只是自己出價人家直接點頭同意,她也沒有辦法再反悔,即便是她此刻的腸子都在不停的抽抽著。
和半情不願的女人錢貨兩清,王二毛只在心中對這個女人的貪婪進行了鄙視一番後就離開了菜市場,剩下女人帶著原本想佔便宜卻買了半肚子鬱悶回到了山東菜館裡。
且不說鬱悶的女人把那半筐子菜扔進井水裡泡起來準備第二天加工出售,清理完菜簍子的王二毛心情並不是很差,這點從他在街頭花了八毛錢割了一塊滷豬肝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往回走就完全看得出來。
嘴巴里吹著亂七八糟的口哨一邊和熟識的鄰居街坊們打著招呼,王二毛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這裡是一個城鄉(xiāng)結合部,他在這裡租的房子月租五塊錢,之所以選擇這裡完全是爲了他的職業(yè)在著想,從這裡到鄉(xiāng)下和到城裡的路正好各是一半。
在街口打了兩毛錢的散酒,王二毛嘴巴里的調子更加變幻起來,熟悉他的街坊們都知道今天的王二毛心情必然是不錯的:“二毛,生意怎麼樣啊?看你天天都賣光了,賺不少錢了吧?”
轉頭瞅了眼面前的老太婆,王二毛知道這個女人是這裡遠近聞名的媒婆姜武氏,雖然現(xiàn)在早已是民國時期並且法規(guī)明令廢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陋習,並且開始大張旗鼓的鼓勵起了自由戀愛。
可是由於丹東長期處於日本人的統(tǒng)治之下,直到被解放之後纔將民國律法執(zhí)行了下去,這不受到了重點關照的媒婆姜武氏已經(jīng)是幾天沒有說成一個媒了。
“唉,啥生意好啊姜嬸,是蹲了一天賣了一半剩下的都壞掉了,全被我扔路邊溝裡去了...”王二毛滿臉的心疼樣子,彷彿是在爲他那扔掉的菜一樣。
原本心裡還有正忐忑的姜武氏沒有想到王二毛這麼糟踐東西,已經(jīng)蹦到嘴巴口裡的話被她使勁嚥了回去,那菜再爛也能賣個錢不是?即使賣不了錢,拿回家洗吧洗吧也能炒上一盤不是?想到這裡她手中的蒲扇一搖說道:“那,那祝你生意興隆啊,我到前邊還有點事,走啦...”
點頭和姜武氏告辭,王二毛並沒有多想什麼,這個五十多歲的老婆子最大愛好就是給人做媒,他自從搬來這裡住下後已經(jīng)逐漸了習慣這人的性格。看著姜武氏一搖三晃的朝著路口走去,王二毛轉身打開了自家的房門鑽了進去。
緩緩搖動著手裡的蒲扇,姜武氏按照約好的走出了這條衚衕的路口,果不其然一個報童正在街上大聲叫賣著手中的報紙:“民國已經(jīng)正式向日本發(fā)出了最後通牒不投降的話天兵天將直接踏平日本島”
聽到這個小報童依舊在嘶聲竭力的呼喊著那響亮的口號,完全不見了早上人們那種強所未有的瘋狂,姜武氏搖著蒲扇晃到了報童的身邊說道:“小鬼,報紙兩塊錢一份賣不賣?”
口乾舌燥的報童一抹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大娘,我還有三塊十塊的報紙你要不要?”
聽到這個報童果然說出了這個答案,姜武氏有些緊張的心中放鬆了下來:“那人說是由於菜爛掉了,所以半路上都扔路邊的溝裡去了,你說他在城市裡隨便亂扔垃圾他不怕被罰款嗎?”
聽到姜武氏的情報,報童警惕的四下打量著,在發(fā)現(xiàn)並沒有什麼刺眼的人之後他小聲說道:“敢亂扔垃圾,應該狠狠的罰他大娘,你不買報紙的話我該回家了”
看著報童一副閃人的模樣姜武氏急忙張口說道:“哎哎~小孩,這下我能去居委會領福利了吧?”
報童臉上掛著笑盈盈的微笑,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顆銅鈕釦說道:“大娘,我聽別人說這個能換點好東西哦...”
伸手從報童手中接過銅鈕釦,姜武氏還未張口這個報童就跑的不見影了,心中狐疑的她也只能轉頭朝著另一邊居委會的所在地走去。
“這個玩意能換來什麼?”
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姜武氏直到走進居委會大院裡也還沒有想明白這是個什麼東西,只不過當她被正在大院裡鎖門的看門大爺攔住後,她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快七點鐘,居委會的人早就在一個小時前下班了。
且不說姜武氏繼續(xù)胡思亂想的研究這個銅鈕釦能換來什麼好處導致第二天她變成了個熊貓眼,離開她的報童在走出了三條街後回到了他口中的家裡面,只不過他家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破舊的大鐵門上幾個新用油漆寫的紅色大字吸引著路人的眼球:“丹東市興業(yè)福利院。”
“啪啪,啪啪啪...”
伸手在鐵鐵皮大門上的門環(huán)處按照一定規(guī)律敲擊兩次後報童張嘴喊道:“快開門,我回來啦”
“咯吱...”
就在他的呼喚聲消失十幾秒後,鐵皮焊接而成的大門上的小門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刺耳聲緩緩打開了來,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約有十七八的大男孩伸出了碩大的腦袋來:“張鐵軍,你怎麼現(xiàn)在纔回來?不知道七點準時開飯嗎?現(xiàn)在連玉米麪窩窩也沒有了”
微微一笑,被稱作張鐵軍的報童灰不溜秋的臉上露出了個神秘的微笑:“大哥,進去再說”
看著張鐵軍故作神秘的樣子,樑海側身將鐵門拉了開來:“記得先去洗漱啊,你看你這個樣子搞的像泥猴子一樣呢...”
出人意料的,張鐵軍在走進福利院等待身後的大門關上後,臉上的笑容頓時不翼而飛,眼中閃動著與他這個年齡絕對不相同的凝重之色說道:“那人絕對不是什麼菜販子,哪有菜販子把賤賣的菜說成是扔掉的?”
和張鐵軍一同變化的還有著樑海,在聽到其嘴中說出的消息後他的臉上倒是露出了一副笑容來:“好小子,沒有想到咱們班你是第一個紅領巾呢”
興業(yè)福利院建立才兩天的時間,從北京天津轉來的十幾個孤兒充作了孤兒院最早的一批教師,只不過和其他福利院不同的是興業(yè)福利院的孤兒待遇雖說到不了天,可是卻也比吃了上頓愁下頓的其他福利性孤兒院裡強上太多,更不要說興業(yè)福利院還專門設置了老師給這些孤兒們啓蒙,要說美中不足的話這些福利院裡是不要有殘疾在身的孤兒的
聽到樑海的誇獎,張鐵軍臉上的凝重這才消失不見,臉上露出了回憶的神色:“沒有老闆的恩惠,三年前我早就餓死荒溝了,現(xiàn)在我只想報答老闆的活命之恩...”
看到張鐵軍的仰慕之情,樑海心有同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說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還有三天你就要十六歲了,你真的願意爲興業(yè)集團奮鬥嗎?”
隨著樑海話音未落,張鐵軍突然停住了腳步,稚氣的臉頰上遍佈紅雲(yún)的同時喘息聲也逐漸加重起來:“我願意”
巨大的嗓門甚至連遠在食堂裡吃飯的同伴們都聽到,紛紛從明亮的食堂窗口向著昏暗的院子裡張望起來,看到這一副模樣的樑海狠狠的在張鐵軍頭上敲了一個爆慄,同時嘴巴里笑罵道:“娘希匹的這麼大嗓門做什麼,願意就願意唄,老子又不是七老八十聽不見...”嘴巴雖然在笑罵著,可是張鐵軍卻依然感覺到了這位班長和以前的不同之處了,要知道班長在以前絕對不會在他面前出口成“髒”的
王二毛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行爲已經(jīng)落入了某些人的視線裡,他依舊每天早晨五點半起牀去鄉(xiāng)下買上點新鮮的青菜回到城裡販賣,只是他這個在平常人眼裡的菜販子走的地方卻是有些不一樣。
駐紮在城郊的民國第一機械師的二旅營地裡一片繁忙的景象,鴨綠江畔民國這邊的江面上見不到一艘小舢板,就是爲了看到江面上空無一艘小舢板他被巡邏的軍隊搜查了兩次,然後在回去城裡的路上又有意無意的打量著設置在城外的炮位和機槍堡。
四處轉悠的王二毛最後又回到了菜市場裡,按照往常的作息時間在中午吃了碗麪條後捱到下午太陽下山就照常的開始收起了攤子來,其實他向姜武氏說的是正確的,就如同今天的菜在經(jīng)過一天的高溫後就已經(jīng)蔫吧的不成樣子了,所以在路過一條有溝的小道時將簍子裡的菜倒了進去。
倒完菜繼續(xù)朝著回家路走著的王二毛自然不知道他的動作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在他後面一百多米遠的街頭,一個胳膊上戴著紅袖章的白髮老頭拔腳就追,只不過在一路小跑三四十米後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說到底其實也不能說是攔,因爲就在紅袖老爺子奔跑的時候他面前兩三米遠的一個年輕人突然栽倒在了地上,紅袖章看看已經(jīng)走遠的那兩塊錢,然後又轉頭瞅了瞅路邊上的年輕人,最終他選擇了一跺腳扭身向著倒地的年輕人處走了過去。
“孩子,孩子你怎麼了?醒醒孩子”
紅袖章半攙半扶的將倒地的年輕人扶的坐了起來,眼中充滿關切的看著這個面容普通膚色黝黑的年輕人,並且用手輕輕拍打著年輕人的臉部呼喚道。
“我,我沒事,只是起的有些猛了弄的氣血不足,所以摔倒了...”臉色黝黑的年輕人睜開了雙眼,帶著感激聲說到。
“這...”紅袖章一副迷糊的樣子,他搞不懂這個起的有些猛了弄的氣血不足有啥關係,更何況是氣血不足的摔倒?
掙扎著從紅袖章懷裡站起身子,年輕人說道:“大爺,謝謝你啊,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啊...”
這個事件並沒有在紅袖章心裡留下多大印象,除了他對自己“救”起年輕人的態(tài)度不是很滿意外,他認爲今天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當然除了那飛走的兩塊錢外總體他的心情還是比較好的。要知道那兩塊錢的罰款裡,他可以分到四毛錢
黝黑的年輕人在離開紅袖章後在丹東城裡轉悠了幾圈後來到了一扇普通的宅子前,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後說道:“差點被人壞事...”
“任務辦的怎麼樣了?”屋子裡的陰影處,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年輕人露出了無奈的苦笑說道:“二號去辦了,我爲了攔住一個準備罰目標款的紅袖章讓二號跟去了。”
北京西郊的空軍基地裡,結束了一天任務的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guī)е鴥蓚€同伴從守護一A型爬了出來,三人有說有笑的準備在第二天的休息日裡到北京城裡去嗨皮一下。
自從民國對日本宣戰(zhàn)以來,來到民國的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每日裡除了白天開飛機,另一個晚上的活動就是努力的學習著漢語拼音,好在由於他的學習環(huán)境非常的好,所以日常生活中的諸多用語已經(jīng)是都記住了。
之所以說他都記住了而不是學會了,那是因爲你很難把一個經(jīng)常把伯伯(正規(guī)對父親的哥哥的稱呼)和大大(北方區(qū)域性語言)當做兩個不同的主體的人說成是學會。
“嗨,貴族先生,明天你的休假被取消了馬上去指揮部開會~”一輛吉普車遠遠的飛馳而過,二大隊的饕餮中隊隊長何子陽大聲的向著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揮舞著手臂。
“噢,天吶...”
看著何子陽一副興奮的表情,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捂著臉發(fā)出一聲呻吟,然後將手中的護目鏡向著地面上狠狠一摔,只不過隨著他的這個動作過後,天空中出現(xiàn)的動靜讓他立馬擡起了腦袋。
“嗡...嗯...”
巨大的發(fā)動機轟鳴聲從天際遠遠傳來,隨著轟鳴聲不斷擴大,只見一支由三架體型龐大采取了密封式封閉結構的流線型飛機出現(xiàn)在了天空中。
“是空軍一號...?”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體型的龐大身軀,這種飛機他只有在那天夜裡從窗戶口裡見過
只不過這個想法只是在他腦海中一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因爲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由一支守護一型和另外五架相比空軍一號體型更加龐大的飛機,見到這麼個龐然大物他知道剛纔那個乘坐吉普車消失的混球並沒有騙他,這種飛機出現(xiàn)在這裡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對日作戰(zhàn)
現(xiàn)在的日本還有能力發(fā)動反擊?想到這裡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開始爲日本人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膽量暗暗心驚,要知道今天民國才向日本下達了最後通牒,要求日本務必無條件的在二十四個小時內(nèi)投降,否則的話日本就有被民國吞併的危險
他實在想不出日本的那些高層政要們腦袋裡是由什麼物質構成,要知道柏林城要是死傷幾百萬人,那麼那一屆議會的官員們可不是被迫下臺那麼簡單了,受到巨大恐懼襲擊的人民絕對會把那些膽敢發(fā)動戰(zhàn)爭的人撕成碎片
“唉,自作孽...那個啥來著?”擡著頭看向天空的曼弗雷德.馮.里希特霍芬突然想起了一個前不久聽過的民國詞語,只不過由於他的漢語拼音還是半吊子階段,所以說了一半後就不記得下半句了。
“報告貴族中隊長先生,大隊長要求你在五分鐘內(nèi)務必到達指揮部參加緊急會議...”一輛吉普車急速的衝到了他的身邊,在將他嚇了一跳後一個傳令兵從車上跳了下來敬禮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