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
央視演播廳，《財富第一現場》錄製T臺中央。
與谷晨埋怨他的米米姐，咒罵殷明珠這個不肯他交換身份的倒楣蛋差不多。
萬燕集團總經理，首席產品研發總工程師，咱們的姜萬力姜總，此時也是滿肚子的憤怒。
一：另一個傢伙，他人呢？
說好一起接受央視採訪的，雖然零時調整，這次換成了採訪以自己爲主，對方爲輔，可是都是爲了公司，爲了明年VCD播放器產品推向市場能夠大賣。
自己昨天就到了，今天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對採訪稿，對臺詞，彩排，忙活了一上午，等到了中午，又簡單的在這央視的員工食堂對付了一口，就是爲了多節省一點時間，下午好繼續演練彩排中出現的問題，爭取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自己都這麼努力了，可有個傢伙，居然到現在都還沒來，足可證明，也太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還有不把他姜萬力放在眼裡，簡直就是噁心人。
當然，其實沒這麼嚴重，主要是他姜萬力第一次上電視有些緊張，尤其是面對央視的鏡頭時，上午彩排中，就沒少拿出手帕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越是如此，見陸陽不當一回事，居然連彩排都不來。
你想啊！他姜萬力可是將此事當成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來抓，提前到了一天，今天早上來了以後，又是對採訪稿，又是背臺詞，彩排了遍又一遍，都還是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地方發揮的不是很到位。
可有個傢伙居然連來都不來，這人最怕對比，一對比，顯得他好像哪哪都不如對方，不如對方能夠以平常心來看待央視電視臺的採訪！
就單指這一點！
一心想把陸陽比過去，證明自己比這個年輕人要強，更適合當萬燕公司的領頭羊的姜萬力，心裡哪裡會舒服呢？
沒罵娘就不錯了。
二：這些央視電視臺的人，他麼的，居然也狗眼看人低。
從他今天早上帶人進了這棟大樓起，不管是那位欄目導演，還是眼前這位節目主持人，話裡話外，總跟他提什麼陸總，陸總，陸總怎麼怎麼樣，陸總是你們爹，還是你們媽，今天到底這欄目錄播是主要採訪我姜萬力，還是採訪他陸陽？
啊！？
真他麼的，好幾次他都想爆粗口。
似他們這種第一代的民營企業家，可不覺得說粗話有什麼不對，也不在乎個人形象，錯了就要立正，立正就要站好，站好就要準備接受捱罵，挨罰，挨訓，要不是看著對方脖子上掛的是央視的牌牌，是央視的員工，他哪裡會忍到現在？
但是說真的，也已經快到極限了。
坐在姜萬力對面的是一名女性主持人，很有氣質，打扮的也很精緻，姓黃，黃小丫，臺里人都叫她小丫姐。
小丫姐今年30歲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在央視做欄目主持人也已經有好多年，一姐她不敢當，但是說一聲臺裡臺柱子，她還是可以當得起的。
《財富第一現場》這個欄目的立項，目的很純粹，就是爲了把今天才剛改名字的經濟與財經頻道給立起來，既然都叫經濟與財經了，若是沒有一個與其息息相關的當家節目的話，那能說得過去嗎？
爲此，臺裡領導們，也才把她給調了過來，讓她來擔任這個新欄目的主持人。
臺裡領導們如此看得起他，你說她有沒有壓力呢？
壓力好大的呀！
能不能坐穩央視臺柱子，當好這個當家女主持人，完全現在就看她能不能把這個新欄目的收視率給拉起來。
簡而言之，一炮一定要能紅。
根據以往經驗，但凡是某個新欄目的推出，在第一次播出後，如果沒有能在民間形成討論度，老百姓們一點都不關心它，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那麼這個欄目也就可以斃了，即使不被斃掉，那也絕對是收視率很慘淡，要想救回來，可謂比登天都還要難。
這會兒明白了吧？
她小丫姐是在拿自己未來的前途在賭《財富第一現場》第一期肯定會爆，所以她還特意通過臺裡的關係，給自己挑好了最爲合適的採訪嘉賓，而這位嘉賓……沒錯，他就是陸陽！
陸陽年輕，年紀小，這是一個優勢。
陸陽創業的話題性，很燃，也很爆，據她所知，陸陽出生農村，沒讀過幾天書，只有初中文憑，而且年紀輕輕就喪父，母親改嫁，十二三歲，就給人上門當了贅婿養著……
之後的故事，一定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這位原本應該註定要給人當贅婿的年輕人，短短幾年間，嶄露頭角，彷彿突然開竅了一般……
具體對方是如何發家的詳細過程她不瞭解，她只知道對方現在已經是一名全國知名的民營企業家，身價過億，開了很多家公司，也投資了很多家產業。
其中最知名的應該是去年在央視打廣告的小天才學習機，據說光去年一年就賣出了好幾百萬臺，光稅就交了好幾千萬。
還有鵬城現在正在建的那棟摩天大樓，據說就是這位陸總的手筆，投資足足10個億，號稱建成以後，將會是全亞洲第一高樓。
還有很多……
這裡面一樁樁一件件，任何挑一件出來採訪，只要節目一播出，想不轟動都難，出於同理心，像這種身邊小人物長成摩天大樹的例子，全國的老百姓們也一定會討論熱情高漲。
如此一來，豈不就火了嗎？
本來她都已經十拿九穩了，給她搭橋牽線的那位臺裡女領導都說了，對方已經答應了下來，接受她們欄目組的採訪。
可臨到頭來，居然又變了卦，答應是答應了，但卻只答應了一半，主嘉賓變成了眼前這個她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姜總，一個年紀大脾氣還不太好的糟老頭子，還有那個什麼萬燕公司，她也沒聽說過，聽說是做播放器的，可是市面上也沒有任何一款的播放器叫萬燕呀，還有，播放器這種高科技，不是向來被外國人所壟斷，只有外國的牌子才能賣的動的嗎？
不是她不相信國人，而是第一印象就是如此，這年頭但凡是能說的出來的大衆電子產品，大部分都是源頭來自於國外，要不原裝進口，要不進口零件後組裝，總之國人自己是很難有什麼創新。
當然，事無絕對，她也後來對這家公司有過深入瞭解，但瞭解瞭解去，只清楚了這家公司是在研究一個新的播放器格式，這個新的播放器格式聽說很神奇，能夠把聲音與圖像都集成在一張光盤之上，而這張光盤，今後就是用來播放錄像的核心元件。
聽起來是不錯，可是也很玄乎，它真能實現嗎？
還有，即使是真的，又怎麼能證明，它比市面上的那些外國牌子的播放器更優秀，又怎麼能證明，一定能競爭過這些外國播放器品牌呢？
處在這個國產品牌示弱的年代，即使是一般的普通人聽說了，都會第一時間產生懷疑，而不會去選擇盲目相信它，更何況，她還是一名知識分子呢。
讀的書越多，就應該越懂得分辨是非！
人家西方世界都已經發展了上百年，各種提高人類生活質量的高科技產品層出不窮，人民幸福的彷彿生活在天堂。
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
像什麼知音……讀者……意林……這些新青年文摘上面可是都有刊登。
而內地才發展幾年？
剛剛改革開放還沒幾年，飯都還沒吃飽幾天，就想著創新，超越，把人家外國品牌都踩在腳底下，有這麼容易嗎？
別不是騙子吧？
萬一將來要是證明眼前這個人是騙子，卻上了他們央視的財經欄目，那她這個採訪騙子的央視第一女主持人，豈不也要跟著一起，被釘在央視的恥辱柱上？
這都已經不是收視率不收視率的問題，也不是她個人能不能坐穩央視臺柱子，當家女主持人的問題，很難想象，對方若是騙子，等節目播出以後，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你想呀，她能有什麼好臉色嗎？
這位名叫小丫姐的女主持人，她現在就是在等陸陽，等這位陸老闆現身，好問問這位陸老闆，問問這位億萬富豪，這個姜總到底是什麼來頭，到底能不能值得信任，如果不值得，那就趕緊換人，免得大家一起跟著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反過來，等陸總來了，這位億萬富豪若是能擔保這人沒問題，那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對方反正也要參加這次節目的錄製，連對方這樣的億萬富豪都不擔憂，她又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姜萬力還不知道對面的女主持人是因爲看輕他，不信任他的這項技術真能引領一個時代的潮流，把他當成騙子，所以才故意在他的面前捧高踩低，而且還甚至把能不能繼續往下錄節目，都交給了那個他最討厭的傢伙，讓陸陽來做決定，陸陽說錄，那就繼續錄，陸陽如果說不錄了，那人家女主持人就肯定會罷工。
你說氣不氣人？
“小丫姐，你來一下。”
這時場務大姐叫她，說是導演找她，讓她現在就去一趟隔壁的演播廳。
黃小丫皺了皺眉，屁股離開椅子，踩著高跟鞋，扭著胯下了T臺，從幕後轉到了隔壁的演播廳門口。
《財富第一現場》的導演是一名半禿的五六十歲老男人，此時人就在這演播廳門口，時不時的擡起手腕來，看手腕上手錶上的時間。
等他見到黃小丫的第一句話：“小丫啊，那位陸總怎麼還沒來？你要不打電話給催一下？”
原來他正在爲這事著急上火。
黃小丫本來還以爲是什麼事情，虧她還踩著高跟鞋急忙急活的從T臺上下來，見他著急上火，於是便咯咯笑道：“馮導你問我，何不問問那位女助播，讓她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
殷明珠的真實身份連她也不知道，但她猜到這位小殷，應該是最少跟那位陸總認識。
原因簡單。
當初譚部長就是走的她的關係，把殷明珠從廣告部給調到了新聞部這邊來擔任實習記者。
而她也是通過一位老上級才走通的這位譚部長的關係，聯繫上了那位年輕的億萬富豪，陸陽陸總，雖然結果不是很令她滿意，可她也沒有想過要去爲難那位叫小殷的女助播，免得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最多最多……嗯，怎麼說呢？
她覺得這筆買賣自己做虧了，答應的條件自己可是都實現了，而對方答應的條件卻只兌現了一半，而有這個隔閡，她雖然不會去爲難那位叫小殷的姑娘，但想讓她主動去提攜對方，那也不太現實。
人都要臉，對吧？
更何況，她好歹也是央視的臺柱子，知名欄目女主持人，被人欺騙了，也沒生氣，還給人家安排的工作，現在反過來，還去巴結人家，咋啦，就這麼不要臉嗎？
“對了，小殷她人呢？我怎麼今天一上午都沒有看到她？馮導，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黃小丫又故意一驚一乍。
演戲她是認真的，比她主持節目還認真，當然，現在看熱鬧也是認真的。
白紙黑字，調崗的通知，就貼在這欄目組演播室的門口。
她又不瞎，當然也看得到，只是不是她做的，她就看個熱鬧而已，反正等待會兒肯定有人會來給那位叫小殷的姑娘出頭，正好她也想看看那位陸總的反應。
嗯，最好能借此機會，說服那位陸總，讓那位陸總來當這財富欄目第一期的主嘉賓，讓那位姜總來當特邀嘉賓，讓他們雙方換換，保證欄目播出後收視率的同時，又能將翻車的風險降至最低。
就是不知道，這位小殷姑娘，在那位陸總的心目中到底分量有多重，夠不夠得著，作爲一個交換條件來提？
當然啦，要提也不能由她來提，平白無故，得罪人的事情，她黃小丫可從來都不做。
這不，好巧，眼前就有現成的。
馮導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樣，盯著她道：“你說什麼？丫丫，你能不能再說一遍？陸總的私人電話，她……她怎麼可能會有？”
王小丫又掩嘴咯咯直笑的道：“爲什麼就不可能會有呢？連我都是從小殷手上拿到的陸總的私人電話，你說呢，馮導？”
馮導臉色鐵青的道：“那你爲什麼不早說？”
黃小丫攤開雙手，一臉無辜的看著他道：“那你也沒問呀導演，我以爲你知道的，小殷她是從咱們臺裡廣告部調來的，而那位陸陽陸總，可是咱們臺的廣告部的大客戶，作爲廣告部的一員干將，小殷她有陸總的私人電話，這不是很正常嗎？”
她還是說的保守了，主要是不想過多的刺激眼前這個老男人，平白無故的爲自己樹敵，雖然對方老是用色瞇瞇的眼神看她，但她已經原諒他了，反正對方這次得罪了陸總，肯定沒好果子吃。
這位馮導正是那位米米姐的後臺，此時正惡狠狠的一臉兇相，扭頭瞪著自己的表妹，“瞧瞧你給乾的好事。”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這個他大姨的女兒親表妹絕對已經被他給千刀萬剮了，玩個小白臉而已，居然把他這個表哥都快給弄死了，可真厲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