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肉看著簡單，但是刀子不是割在自己身上，是感覺不到疼的。

陸陽說的簡單。

蕭軍卻猶豫起來。

他不是陸陽，沒有陸陽能看穿未來的眼睛，海藍的房價到底近期能不能漲回來一些？

陸陽可以篤定它不能。

蕭軍不行。

他看不穿，也不甘心接受這個結果，還在對此抱有一絲期望。

倒是小神童這家公司的前景非常好，這一點確實是真的，不僅陸陽看到了，蕭軍也看到了，連錢氏都看到了，不然也不會董事會上一致通過拆借這三個億給他。

這要是蕭軍還不上。

未來被錢氏拿走的，可不只是他手裡的房地產公司，還有這家小神童公司，屬於他蕭軍的一切股分，將會被拿走，用來充作拆借這三個億的回報。

你還不上錢。

已經是白紙黑字合同上所約定好的，自然人家就要拿你的抵押物用來補償。

這事別說錢夫人，或者錢悠悠，他親媽加上同母異父的親妹妹，在其中去幫他去周旋，就是再說動錢老爺子動惻隱之心，恐怕也未必能挽回結局。

其中道理很簡單。

錢氏企業是屬於錢家的，這沒錯?。?！

但是這麼多年發展下來，其中各種利益糾纏，當初跟著錢老爺子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包括當初依附上門的親戚們，分佈在公司的各個階層，如今身居高位的也有不少，掌握話語權的也有好幾位，甚至還可以說，公司的股份他們也有份，雖然不多，但是若團結起來，在這種大是大非上，而且明明不佔理的情況之下，即使錢家老爺子，也要必須考慮這幫人的感受。

而且更何況，錢家這位老爺子身體可不太好，已經都退下來了，名義上的公司管理者，在前兩年就已經換成了錢夫人，但是這位錢夫人，可未必還有錢老爺子的手腕，那幫當初跟著錢家老爺子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也未必會服她。

錢家老爺子現在還在，還能一直相安無事，但是若有一天錢家老爺子不在了，那幫老兄弟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溫順？

那可就未必了。

關鍵還有一個原因，下一代的錢氏家族繼承人仍舊還是一介女流，從錢夫人到錢悠悠，想要完成過渡，只會比今時今日更困難。

陸陽知道的，那位錢家老爺子雖然並沒有親兄弟，但是堂兄弟卻有好幾個，這些堂兄弟們當初也是在錢氏的發展過程中出過力的，雖然佔有的公司股份比例不高，但也有一個共同的優點：他們都有兒子。

這是一個加分項，而且這些年輕人，其中已經有人，比錢悠悠還要先一步介入錢氏的管理。

他們比錢悠悠年紀大，這也是另外一個優勢，可惜蕭軍只是錢家老爺子的繼子，錢家老爺子也無意把自己打下來的江山傳給繼子，不然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當然啦，傳給自己的血脈後人，而不傳給外人，這也是人之常情，錢家老爺子現在只是癱了，又不是死了，加上錢悠悠也肯努力，現在已經在開始慢慢接受錢氏家族的生意，只要繼續這樣下去，一直到她徹底在公司站穩腳跟，而這期間也一直都有錢家老爺子在背後默默的對她進行扶持，中間不出差錯，只需等5年10年，自然而然也就完成了接班，到時候，錢家老爺子在與不在也就不重要了。

陸陽推測，這位錢家老爺子，大概可能也就這麼想的。

似這種梟雄人物，他不可能把自己奮鬥了一生的事業，就這麼輕易交給繼子來進行一場賭博。

所以他選擇幫這個繼子的同時，也同時提了一些看似很過分的要求，這看似很過分的要求，既是對公司元老的一種安撫，爭取到更多人的支持，也是對這個繼子的一種鞭策，讓他感覺到壓力，不要以爲有了家裡的支持，就可以更大膽的去冒險了，到時候把全家人都一起拖下水，而做出這個決定後，幫了，但又沒全幫，錢夫人雖然會生氣，但最多也就跟他吵一架，但吵完架了日子還得繼續，畢竟他們有共同的女人。

總結起來，這個決定看似簡單，但卻是一石三鳥。

同樣的道理，放在錢夫人與錢悠悠的母女的身上，她們其實也隱隱察覺到了蕭軍現在的處境恐怕並不樂觀，但是她們母女倆並沒有錢家老爺子那種開闊性的視野，想的也不夠寬，又沒實際考察過，所以她們這次帶著錢來了，但是當了解到真實的情況以後，又雙雙以低落的心情，留下一筆錢以後，灰溜溜的走了。

不是不想幫。

而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幫。

除非把整個錢氏砸進去，且不提錢氏是不是母女倆能做主的，就是她們母女倆能做主，哪怕是把錢氏整個都變賣了，換成錢砸進去，又能怎麼樣？

只要蕭軍這邊不願意放手，不願意割肉放血贖身，就要一直熬，熬到海藍這邊房地產的春天來臨。

可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嗎？

盡人事，聽天命，錢悠悠母女倆能在臨走前，一人留下2000萬，一人留下500萬，已經是很對得起這個親兒子，這位親哥，所以蕭軍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本身擺在他面前，也就只有兩條路。

賭，可能一無所有（陸陽知道他一定會一無所有）。

不賭，割肉放血贖身後，還能保留住一絲東山再起的機會。

呵呵，那到底要不要賭呢？

“我想想。”

“我得好好想想。”

“對不起，我……我沒有勇氣做這個決定，兄弟，我，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

他真的下不了決心。

蕭軍他都不敢看陸陽的眼睛，怕陸陽看低他，撇過頭去默默的走到房間的角落，蹲了下來，抱著頭，把頭埋在雙腿間。

陸陽看出他的肩膀在一聳一聳。

不過，也沒嘲笑他。

換成是他，也很難下這個決心，這個決心一旦下了，就意味著無法回頭，而且也意味著之前的鉅額虧損將成爲定局。

7.5個億??！

還能不能收回兩個億？

陸陽也無法替他做決定，只能沉默半響後，勸他道：“你好好想想，還有時間，而且你即使準備割肉止血，也需要有個人來接盤才行，我會在叄亞這邊多留幾天，順便牟老哥一起幫你留意一下，市面上有沒有人想接盤。”

其實也可以直接提牟其忠的名字。

但陸陽怕刺激到對方，讓對方誤解爲自己這一趟來，是給另一位朋友當說客來的。

幫人也要有個限度。

不能把自己給陷了進去，本身這件事情，也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陸陽纔給幫忙出主意，別鬧到最後，反倒連朋友沒得做了。

那才搞笑。

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理論上陸陽所認識的蕭軍，應當不是這樣的人，但是人家現在虧的連褲衩子都不剩了，都想去跳樓了，還講什麼理智？

不理智才叫真實。

陸陽說完這些話以後，見蕭軍還是蹲著把頭埋在雙腿間，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轉身離開。

他會依約定多留幾天，順便接妻子和女兒過來遊玩幾天，這邊正是大蕭條，海邊人少，也正好清淨，可以好好玩個痛快。

順便也會找機會，把這些話透露給牟其忠，至於牟其中是怎麼想的，他會不會甘願當這個接盤俠？

陸陽覺得，對方應該會很謹慎的考慮。

這家海藍的房地產公司，現在是由牟其忠與蕭軍兩人共同所持股，一人佔50%，假如蕭軍一個人選擇單方面割肉止血，把這些股份都賣掉，那麼不管這個人是誰，牟其忠首先需要考慮的是……

這個人會不會和自己相處的來？

會不會來和自己爭當這家房地產公司的家？

來個不好相處的，未來若是大權旁落怎麼辦？

一半對一半，股權沒有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這個問題，他將不得不面對它。

除非牟其忠是跟蕭軍一樣的想法，也打算要割肉止血了，那倒是簡單，這個問題不用再考慮，一起在市場上尋找合適的買家就行。

不過陸陽估計，牟其忠應該不會肯甘心割肉止血，虧那麼多，又還遠遠未到山窮水盡，若連搏都不搏一下，豈會甘心？

反倒是蕭軍這傢伙，雖然剛纔裝死，陸陽要問，他也不說話，但是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甚至陸陽都已經只當他默認，因爲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搏？

拿什麼搏？

拿命搏嗎？

到了這個地步了，陸陽又追著他餵飯吃，他要還不張開嘴，那他就是一頭豬，就是豬都知道要選擇活著，只有活著纔有希望，起碼割肉止血後，還能剩下一點他名下產業中的精華，又不是真的沒有希望再次東山再起了，破罐子破摔？不至於，只要還沒有蠢到一種境界，就應當該知道怎麼選擇。

轉眼三天。

這三天，陸陽辦了三件事情。

第一，把媳婦還有寶貝女兒給接了過來。

第二，陪媳婦海邊玩水。

第三，陪寶貝女兒海邊踩水玩。

其他的都是順帶。

而即使順帶，陸陽也紮紮實實把事情給辦了。

順便再說點題外話，牟其忠是一直想和陸陽處好關係的，以前是很看好這位小老弟的頭腦，覺得這位小老弟將來一定不簡單，抱著提攜後輩的想法帶著陸陽掙了不少錢。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陸陽早已經不是以前的那位他眼裡有些聰明頭腦的小老弟了，也不再是他需要提攜的後輩，而是一名他需要平等視之，甚至仰視的商界奇才。

是，他是帶著陸陽掙了不少錢。

當初陸陽靠倒賣國庫券拿到了第一桶金，回鄉在村裡創辦了自己事業起步的一家制衣廠，雖然也抓住了縣裡小商品批發市場的風頭，讓自己製衣廠的衣服小火了一把。

也藉此機會，通過當時正好下來掛職的縣招商辦主任杜玲玲，結識了市裡的許昌平副市長。

許大市長慧眼識珠，給了陸陽一個去羊城參加國際展銷會的機會。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仍然還是在小打小鬧，你在廣交會上的7天時間，哪怕是成交100萬美金，你的利潤也頂天不超過20萬美金。

更何況，根本就沒有100萬美金。

這個時候牟其忠出現了，帶著他的國貨換大飛機項目如天神降臨一般來到陸陽跟前，亮瞎了陸陽的眼睛，讓陸陽瞬間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臨，只要攻略對方，加入對方的大飛機項目，那麼自己的事業，必將會迎來新的機遇與上一個新的臺階。

事實證明，果然如此，國貨換大飛機項目，牟其忠固然吃飽了，但是陸陽給他提供貨源，也同樣吃的滿嘴流油。

可以說，沒有這筆錢，就沒有接下來的鵬城之行。

鵬城之行，陸陽發了一筆橫財，但是跟著他一起南下的牟其忠，何嘗也不是發了一筆橫財呢？

陸陽當時手裡面能動用的現金。只有對方給他結清的那筆2000萬的衣服鞋子尾款，而牟其忠手裡面當時能動用的資金，可是整整至少一個億。

光只是這一趟，一起南下，就足夠陸陽還清他的人情。

但是還不止。

接下來的萬燕公司，投資VCD播放器項目，小神童公司，投資遊戲學習機項目，這都跟陸陽有擺脫不了的關係。

這兩個項目，對他牟其忠來說都很陌生，他都是看在陸陽已投資的份上，他纔敢跟投，而且果然都讓他掙了大錢。

這算不算他欠了陸陽人情？

肯定算。

除此以外，還有這該死的海南房地產項目，讓他足足虧了5個億，但當初若不是陸陽提醒過他，他連中途掙到的那2.5個億都未必能裝進口袋裡，這樣只會讓他虧的更多。

所以，這又是一個人情。

爲了跟陸陽處關係，這老傢伙居然也連夜把家裡的黃臉婆從西川省叫了過來，爲的就是走夫人路線，讓他的老婆陪好陸陽的老婆。

對了，這傢伙還恬不知恥。

“老弟啊，你說咱們倆有沒有機會結成親家？”

“你兒子幾歲？”

“一個剛成年，一個十七，怎麼了？”

“atui，滾！”

陸陽望著在沙灘上踩水，玩的不亦樂乎，還不到自己肚臍眼高的寶貝女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