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
天氣愈暖,
各類鮮花早已盛開,大街小巷中不時能聽到花販的吆喝聲。
但要問哪裡的花販最多,那肯定是通往新鄭門、萬勝門的幾條街道上。
要問爲何,
原因就是從三月初開始大開金明池,京中多有百姓出城去金明池等池苑遊玩,沿途人流量頗大,買賣自然好做。。
當然,不止是花販攤子,像賣紙鳶、吃食等買賣的攤販同樣很多。
街上的車馬轎子,街邊的店鋪綵樓上面,也都會裝飾著奼紫嫣紅的美麗鮮花。
出城的路上,百姓頗多十分熱鬧。
路上通常情況都是秩序井然,但也不時有缺德無禮沒教養的紈絝,在鬧市中縱馬而過,引得路人驚呼喝罵。
而路人百姓的這些驚呼喝罵,對這些紈絝而言似乎是一種誇獎,讓這些紈絝惡少年愈發高聲的大喊大叫。
這些鬧市縱馬的紈絝惡少年,惹到普通百姓,百姓也多是束手無策,最多喝罵幾句。
但要是驚到了京中高門大戶的車駕,那後果可不是喝罵就能解決的了。
這日上午,
連續上學多日的徐載靖騎馬出城。
路上陽光明媚,周圍是一片熱鬧喧譁滿是生活氣息景色,間或有各種味道鑽到徐載靖鼻子裡。
來到新鄭門大街上的時候,看著前方擁堵的大街,徐載靖輕輕勒馬放緩了速度。
仗著小驪駒的馬背高,徐載靖可以看到人羣圍著的是幾名健壯的騎士和數匹馬兒。
每名健壯的騎士身前還按著一個人,旁邊有人拿著馬鞭正在鞭打。
隨著騎士掄起鞭子,不時有慘叫呼號聲響起。
“好!”
“再來一鞭子!!”
“打他!”
圍觀的百姓們,不時有人高聲叫好!
徐載靖身後,坐在馬車中的青草等三個女使,撩開車簾朝外看著。
車廂不高,青草只能看著一旁問道:“青雲哥,那邊兒怎麼了?”
青雲看了幾眼,道:“瞧著,是有一幫子紈絝惡少年,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啊?”
聽到青雲的話語,三個女使瞬間更感興趣了,趕忙挪蹭到車門處,推開車門朝著前面探頭探腦。
“這得抽多少鞭子啊?”雲想疑惑的說道。
青雲搖了下頭,道:“公子,您知道麼?”
徐載靖嗯了一聲,回過頭道:“《周刑統》有言,於城內街巷及人衆中,無故走車馬者,笞(chi)五十。”
“今日換成鞭子,瞧著抽二十下是有的。”
不止青草她們三個,周圍街道上也有乘車坐轎的姑娘們,朝著人羣裡看去。
聽到徐載靖的聲音,看著徐載靖坐騎,有幾位姑娘多看了他好幾眼,倒也無人前來說話。
半刻鐘後,
人羣中有人高聲說話,驅散了圍觀的衆人,道路這纔可以通行。
有開封府的衙役,拖著方纔被抽鞭子的惡少年們朝別處走去,同時還牽走了惡少年們的坐騎。
行刑的那幾個健碩騎士,則在一旁看著,不時和稱讚他們的汴京百姓拱手說話。
徐載靖經過的時候,
站在數名健碩騎士中間的,一看衣服腰帶和通身氣派,便知是汴京高門子弟的青年,回頭朝著周圍看了一眼。
看到徐載靖後,這青年就快走幾步湊了上來,拱手道:“五郎,今日可是巧了!”
徐載靖看到青年轉過身,朝自己走來的時候,便已經下了馬,笑著拱手道:“樑大哥,您是什麼時候回京的,六郎這小子都沒告訴我!”
眼前這青年,正是樑晗的嫡親大哥,吳大娘子的長子樑旭,之前幾年一直在自家父親麾下效力。
樑旭笑道:“嗨!我這回京有什麼好說的!五郎你又在刻苦攻讀,準備著明年的科舉,不好打擾你的!”
徐載靖點頭:“樑大哥,哪裡話!您今日這是?”
樑旭看著遠去的開封府衙役,笑道:“蒙聖上隆恩,我回京入了龍衛軍!這不,昨日度支司副使呂一布呂大人的家眷,被那幫子惡少年縱馬給擾到了。”
“今日我就帶著幾個下屬,在這兒蹲著那幾個惡少年。好在運氣不錯。”
徐載靖笑著點頭。
兩人說話的時候,周圍圍觀的百姓也散了的差不多了,街面上恢復如初。
方纔捉人行刑的幾個健碩騎士,也朝著樑旭走了過來。
走來的路上,幾個健碩騎士還上下掃視著徐載靖和青雲,還不時的看幾眼小驪駒。
看著徐載靖朝自己身後看的視線,樑旭回頭看了一眼,笑道:“來,我介紹一下。”
“這位就是你們問過幾次的徐家五郎。”
樑旭說完,那幾個健碩騎士臉上滿是不可思議,隨即便露出了笑容,眼中滿是興奮、熱情和佩服的連連拱手。
看著徐載靖略有些疑惑的樣子,樑旭又道:“六郎,這幾位原來是在張大哥、徐大哥以及兩位的親信副將麾下效力的!”
“我知道回京之後是入龍衛軍,便厚著臉皮將他們討了過來。”
樑旭口中的兩個‘親信副將’便是黃青越和盧俊義。
說著,樑旭側過身,示意那幾個騎士自己介紹。
健碩騎士之一,拱手道:“卑職穆存理,曾在黃指揮麾下任隊將,參加過克夷門大戰,見過五郎。”
徐載靖眼睛一亮,拱手笑道:“幸會!當時,我在山裡。”
“嘿嘿,卑職知道!”
因是一起在西北拼過命,一起參加過收復白高國,這番經歷讓這幾個騎士對徐載靖的態度很是親熱。
另個騎士湊上前,拱手道:“卑職九倦意,曾在世子麾下效力,和老穆一樣,也打過克夷門的杖,後來還進了興慶府。”
徐載靖笑了笑,點頭道:“九姓可是少見!而且,可能我進興慶府,比你要稍早一些哈。”
衆人聞言,紛紛笑了起來。
九倦意笑道:“五郎神勇,要是換成我,我可不敢進去!”
衆人又是一陣笑聲。
隨後一個面色白皙,容貌清秀的騎士,動作瀟灑的一拱手,道:“卑職趙糖糖,曾在世子麾下效力,和盧指揮他們幾個一起打過黑石城。”
隨後語氣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之後在磴口追擊潰軍的時候受了傷,沒能參加後面的大戰。”
徐載靖感慨的點頭:“那也是很厲害了,傷可好利索了?要是有什麼不適,或可找小虞醫官.”
趙糖糖面露難色,拱手道:“五郎,卑職恢復的很不錯!之前在西北就被小虞醫官治過,可不敢再去了!”
一旁其他人聞言,面上都露出了認可的神色。
“卑職寧傑瑞,和糖糖的經歷相同.”
徐載靖聞言一愣:“傑傑瑞?”隨即笑道:“好名字!”
“謝五郎誇獎。”
“卑職林駱駝,曾在武指揮麾下效力,因和李家子爵招撫白高士卒獲功。”“卑職.”
徐載靖認真的聽著,不時的笑著說幾句當時幾個騎士立功的時候,自己在忙什麼。
在西北收復白高的過程中,徐載靖算是半途加入,按說應該聲名不顯。
但奈何徐載靖從斥候做起,身份雖是侯府嫡子,但遇事都是身先士卒,一樁樁的功勞都是實打實的,這幫子精銳更是喜歡到了心坎裡。
尤其是在兩國大軍在克夷門外大戰的時候,徐載靖帶著十幾個人硬生生的擋了白高援軍。
擋了也就算了,居然還逼降了。
後來還一馬當先的深入白高國都城這等心臟腹地。
軍中精銳向來佩服強者,邏輯很簡單,強者能在生死的戰場上,讓你活著的機會更大!
徐載靖笑著點頭:“能跟著樑大哥回汴京,看來兄長和盧俊義他們都很看好你們!”
“在樑大哥麾下好好幹,他以後可是永昌侯,定能保大家一份好前程!”
一旁的樑旭聽到此話,滿臉都是笑容的點頭不停,道:“五郎,你什麼時候有空閒,咱們去我母親名下的馬球場中打球。”
徐載靖笑著點頭:“樑大哥你一直待在京中,以後有的是機會!幾位同窗還在城外等我,樑大哥,諸位,我就先告辭了。”
樑旭點頭道:“好!”
徐載靖和青雲上馬後,笑著拱手同其他人道:“諸位,有緣再會!”
“五郎慢走!”衆人拱手道。
徐載靖笑著拱手,輕磕馬腹後帶人朝城外走去。
看著徐載靖背影,有人道:“大人,五郎可有成親?不知是哪家的貴女,以後咱們遇到也得恭敬些!”
樑旭笑道:“不巧,五郎還未成親!瞧著要等明年會試之後了!”
衆人紛紛點頭。
“走吧!去營中取了甲冑,再操練一下那些不服氣的。”說著,樑旭朝著自己的馬兒走去。
新鄭門外,
徐載靖和青雲駐馬在護龍河外側,
附近人流如織很是熱鬧,但大多數人和徐載靖他們一樣,聽著陣陣的軍樂聲,看著一隊隊的步軍從城門洞中走出。
汴京城內外,
禁軍駐軍頗多,
三月又是不冷不熱的時節,正是操練軍陣的好時候。
像金明池南邊高高的寶津樓,皇帝便經常在這樓上看樓下廣場上的禁軍操練。
路邊雖有禁軍士卒維持秩序,但依舊有圍觀的婦人或者姑娘,朝著行進的隊列中扔手裡的花朵。
這種情況多是看到了禁軍隊列中,有長得高大好看的士卒。
之前收復白高的大戰,顯然鍛鍊了不少出色的下級軍官。
徐載靖瞧著禁軍步軍的隊列還算整齊,行進之間頗有章法。
看著隊列遠去,徐載靖這才撥轉馬頭朝著南邊走去。
過了瓊林苑,又朝著南邊走了一刻鐘,徐載靖來到了一處大門口,上面的牌匾上掛著‘下鬆園’三個大字。
看了看兩側有些望不到頭的白牆,青雲低聲道:“公子,這也是國公府齊家的產業麼?”
徐載靖搖頭:“不,元若說,這園子是柴家的。”
“哦!”青雲點頭。
又和門房說了幾句之後,徐家車馬進到了園子裡。
徐載靖還未下馬,就看到一臉笑容的不爲,快步朝著這邊走來。
“小人見過五郎!青雲哥。”不爲拱手笑道。
徐載靖點頭:“元若和二郎他們都到了?”
“回五公子,都到了,就等您呢。”
“好!咱們過去!”徐載靖笑道。
隨後,不爲騎上馬,同衆人沿著園子裡的小路朝著深處走去。
此時正是草長鶯飛春暖花開的時候,這下鬆園中又有專人打理,沿路鳥語花香風景極好,絲毫不下於北邊的養種園。
一陣春風拂過,空氣中滿是花香的味道。
走了小半盞茶的功夫,幾抹檐角從綠色的樹木間露了出來。
很快,一處院子的院門出現。
不爲笑道:“五公子,就在那邊。”
徐載靖點頭,側頭朝另一邊看了眼。
視野裡,園子更深處似乎還有別院,有紙鳶風箏正在迎風飛在空中。
視線下移,徐載靖眼睛一瞇,卻是有人正騎馬過來。
不論是身形還是坐騎,徐載靖都非常眼熟。
“五公子?”看著徐載靖的眼神,不爲有些疑惑。
徐載靖擺手道:“不爲,你先帶她們進去吧,我稍後就到。”
看了眼靠近的騎士,不爲點頭應是後,同帶著杯子等物品青草等三人一起朝院門走去。
很快,騎士來到徐載靖附近,看了小驪駒一眼後,騎士立即馭馬靠了過來。
年少的騎士頗爲驚訝,笑道:“徐五哥,您怎麼在這兒?”
看著眼前的岳飛,徐載靖笑道:“這個問題,該我問你纔是!此時你不該在和周老學藝麼?”
岳飛笑了笑,道:“五哥,我師父他老人家說,有一位手藝不凡的兵器大匠今日正好有空!便讓大師姐她帶我過來,託大匠制一柄適合我的鐵槍。”
岳飛口中的‘大師姐’便是周娘子了。
徐載靖側頭看著岳飛來處,指著飄在空中的紙鳶,疑惑道:“這等兵器大匠,居然住在此處?那紙鳶又是誰放的?”
岳飛笑道:“五哥,兵器大匠來此看的是柴家郎君的面子,我過來也是沾光的!放紙鳶的,好像是京中高門大戶的貴女。”
“去拜訪那位兵器大匠的時候,我還和兩個女使姐姐說話了呢!”
“女使姐姐?”徐載靖面露疑惑。
岳飛點頭,道:“兩位說是認識青草姐姐,我便和她們說了兩句。”
徐載靖嗯了一聲,道:“這等大匠,製作鐵槍要多少銀錢?你帶著的可夠?銀錢花費,你直接讓柴大哥找我就是了!”
岳飛笑道:“五哥放心,柴家管事就是這麼說的。”
徐載靖聞言一愣,笑了笑道:“那就好。跟我進來,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岳飛面露難色:“五哥,我還要回周家呢!師父的話,我可不敢不聽。”
徐載靖無奈擺手:“去吧!”
下鬆園,
深處別院,
柴錚錚看著空中的紙鳶,道:“嶽小哥他走了?”
雲木和拂衣相視一笑:“回姑娘,走了!和奴婢倆說了好幾個在徐家的趣事兒呢!”
雲木說著,看了看空中的紙鳶,繼續道:“奴婢在門口,隱約看到徐家五郎好像也到了!齊小公爺也在那處別院,姑娘,要不您過去一趟?”
柴錚錚心動的扯了下風箏線,沉吟片刻後道:“算了!我就不去了!反正以後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