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覺醒來的時候, 已然是第二天早上。

頭痛欲裂的瀕臨崩潰感籠罩了頭頂上方的整個世界，莫語嫣以極爲(wèi)緩慢的頻率睜開眼睛，不知從哪射來的光線有些刺眼, 那種亮晃晃讓她眼睛有些接受不了, 她迷糊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開始定定的發(fā)呆。

基本上這屬於宿醉的人的正常反應(yīng), 好比說總想不起來昨晚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或者說以爲(wèi)自己如今還處於夢境階段。

過了晌久, 她好不容易三魂七魄中有幾竅得以歸位, 然後逐漸有了些清醒的意識。但這個過程也花費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時間。語嫣大體上記起一些昨晚事情的梗概，但大部分純屬自己喝醉之前的記憶，而關(guān)於酒精侵蝕大腦之後的大部分回憶, 卻統(tǒng)統(tǒng)傾向於空白。而那大片大片的空白背後，隱隱約約像隱藏著些什麼在引誘著她去記起。

就好比潘多拉的盒子, 對於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人們總想要去知道, 哪怕裡面是魔鬼又何妨。

好奇心遠(yuǎn)遠(yuǎn)比魔鬼更來得可怕。

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 像是回憶起什麼東西。莫語嫣一下使勁揪緊被子整個人坐了起來，在醒來之後晌久, 她終於發(fā)現(xiàn)了爲(wèi)什麼一覺睡醒卻覺得相當(dāng)不對勁。沒錯，的確不對勁，她居然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中醒來的……

語嫣朝四處張望，沒有一點是存在過記憶的物象，除了牀腳那雙她的鞋子之外, 別的一切都是陌生得毫無一點溫度。莫語嫣揉了揉眼睛, 又在幻想著也許這只是一場夢境……可是事實告訴她, 這不過是自己所期望是幻覺而實際上卻再現(xiàn)實不過了的現(xiàn)實。

雪白的牆壁和天花板, 偌大的房間裡擺設(shè)不多卻極有品位, 顯得精緻高貴，地上鋪著進(jìn)口的羊毛地毯, 上面繡著精美絕倫的花邊。傢俱也少，對面靠牆立著一個立壁式的大原木衣櫥，牀旁邊擺著一張看起來很高級的真皮沙發(fā)，其餘的小件物，沒有一絲多餘零碎之感。而且，整個房間的主色調(diào)雖然是以藍(lán)色和灰色這些冷色調(diào)爲(wèi)主，可是絲毫沒有冷冰冰的感覺。

也許，是和那個巨大的落地窗有關(guān)。

莫語嫣投目至那個兩旁是深藍(lán)灰色亮綢面窗簾的落地窗那，早晨明媚至極的陽光，透著厚厚的玻璃窗體和那層薄薄的提花窗紗折射進(jìn)房間裡，恰巧在花紋上透出金黃色的光圈，煞是好看。她不禁有些看呆了，這樣的早晨她好久沒有經(jīng)歷過了，應(yīng)該說生活中永遠(yuǎn)不缺乏美，缺乏的只是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

記得有一個人曾經(jīng)這樣跟她說過……

語嫣原本看似明媚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來，她使勁甩了下自己的腦袋，想把某些東西甩出自己的世界，卻只是把頭甩得暈乎乎的還泛著扎人的疼痛。

她想了想，不管這裡是哪裡都得起來了，一晚上沒回去宿舍估計要鬧成鍋粥了。她這樣想著，伸腳在牀下穿好鞋子站了起來。

但是頭腦還是在酒精的餘威下影響著，莫語嫣剛一站起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兩腳軟綿綿的，整個地板好像變成沼澤地一般蔫巴巴的踩不到底。她還來不及站穩(wěn)就一下往後倒去，一屁股又坐到了牀上。

她揉了揉太陽穴，估計是自己一下子起牀太急了，加上昨晚上喝太多酒的緣故吧。她決定還是坐一下等腦袋供氧充足了再起來不遲，也正好趁著這個時間段，溫習(xí)梳理一下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

八又二分之一酒吧裡，承載了一段也許不願回想可是又不得不記起的往事。

她只記得她好像喝了很多，而喝了很多的原因似乎是方景言說讓她練酒量來著。後來呢……後來好像變了性質(zhì)，不單是練酒量那麼簡單的事情了，似乎……對了，是歐也，歐也搶了她手裡的酒瓶不讓她再喝酒，再後來他們兩個好像鬧翻了是吧……對，好像就是那樣，他好像也喝了很多……哎，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麼樣了……

莫語嫣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梳理記憶的初衷在某一個時刻已經(jīng)悄悄變質(zhì)，朝另一個方向靜默發(fā)展。

當(dāng)她在盯著地板苦思冥想之際，原本安靜的房間裡突然傳來了一陣門打開的聲音和細(xì)碎的故意壓低的腳步聲。莫語嫣擡睛一看，方景言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jìn)來，看到他的第一眼語嫣突然很想笑出聲來。

他身上隨意地穿著一件襯衫和一條休閒長褲，腳上還穿著一雙居家的拖鞋，好吧，這副打扮原本的確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詫異，可是偏偏……偏偏最搞笑的是他身上還圍著一條蘇格蘭格子花紋的圍裙，加上他小心翼翼捧著托盤的姿態(tài)，和他的形象實在太不相符了，活脫脫就是一個家庭主男……

莫語嫣霎時傻了眼，想笑出聲來卻不敢笑，即便她再如何不清醒方景言平日的威嚴(yán)地位還是深植腦中的。

“你醒啦？”他看到穿好了鞋子坐在牀邊的莫語嫣時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fù)往日自若的神情，他將托盤放在牀邊的茶幾上，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後微笑著凝視著牀上的莫語嫣，眼神溫柔且?guī)е鴮櫮纭?

那一刻房間裡的溫度陡然爬升了好幾度，氣氛變得有些奇怪。莫語嫣覺得的確很奇怪，一大清早她坐在牀上，而他站在牀邊這樣看著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很曖昧……

沒錯，曖昧。

她故意乾咳了幾聲想緩解此刻的尷尬氣氛，這樣的小舉動卻引發(fā)了方景言的眼神裡更爲(wèi)濃重的笑意。

他將一碗東西端到她跟前，裡面是黃澄澄的湯體，泛著奇異但是足夠誘人的香味：“先喝了它吧，老薑熬的湯，解酒很好的?！?

聽說是對自己有好處的，莫語嫣乖乖地接了過去，把鼻子湊上去用力吸了一口那個冉冉上升的氤氳氣體，果然裡頭有一股姜的獨特味道，這一下子便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大半，莫語嫣迫不及待地趕緊喝了起來。微辣卻辛香的味道，卻不讓人覺得嗆鼻，貌似還有些甜味，估計是方景言怕她喝不了那麼辣往裡頭加了點糖吧。

暖暖的薑湯將她心底原先存在潛伏著的那點點澀意帶走，僅留下姜花的獨特氣息。

莫語嫣很快便把一整碗薑湯喝完了，原本空空如也的腹中霎時有了溫?zé)岬臍庀⒁膊辉倌屈N難受了，她滿足地摸摸肚子把碗遞還給他。方景言一手接過碗一手把她拉了起來，語嫣在半推半就下被挪到了茶幾後的沙發(fā)上坐下。

他在茶幾前半蹲下來，端起一碗粥細(xì)細(xì)吹了幾下，隨後端到了莫語嫣面前：“我今天一大早起牀煮的，很久沒做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水平如何，你先將就吃著吧，昨晚喝了那麼多估計你現(xiàn)在也餓了?！?

看著那碗冒著騰騰熱氣的粥，她突然覺得方景言變得自己有些不認(rèn)識，以前的方景言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溫柔，他總是一個很強勢很偉岸很遙不可及的BOSS級人物的形象，凡事都有助理打理事務(wù)，不要說煮粥了，估計就連自己泡杯咖啡都不大可能需要動手。

可是今天他居然爲(wèi)自己親自下廚了……

莫語嫣實在有些受寵若驚。

她鄭重其事地把粥端了起來用陶瓷勺子一口一口地舀著吃，綿稠軟滑的米粒已經(jīng)和周圍融爲(wèi)一體，他還往粥裡面加了些小顆但是飽滿的江珧柱和切成小段小段的菜心，對了還有柔軟的香菇絲。怪不得那麼香，真是太誘惑她的肚子了……

莫語嫣向來對吃的沒有抵抗力，尤其是這碗色香味俱全的粥，哪怕裡面有毒藥她也絕對眉頭不皺一下地吃完。等到一碗粥很快解決完之後，方景言又從旁邊的小鍋裡給她盛了一碗，足足吃了四碗之後小鍋裡的粥也逐漸見底了，莫語嫣終於勉強地將她的肚皮填飽了。她滿足地往後靠在沙發(fā)上，饜足地打了個飽嗝。

“真好吃，方總你的手藝實在太好了！”

她的這句話絕對是由衷的讚美，他的廚藝應(yīng)該能趕得上她媽了，家裡要有這種廚子也不錯，進(jìn)得廚房出得廳堂，實在是殺人放火居家必備啊……（某喵：乃賣廣告捏……靠，方BOSS用乃這麼王婆賣瓜嗎……瓦滴男銀能差到哪去……）

“放心，你跟了我，天天有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狈骄把岳洳环烂俺隽诉@麼一句話。（某喵：方大叔，爲(wèi)毛瓦覺得乃像廚師徵婚呢……）

莫語嫣頓時由天堂迴歸了滾滾塵世，她窘然地望著他身上的圍裙，弱弱地笑了笑：“方總果然不是一般的愛說笑話……”

他瞥了她一眼，也不反駁她的話，只是淡然地?fù)P起嘴角，那笑容反倒讓莫語嫣感覺無比心虛。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要緊的事情，騰地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瞪大眼睛提高分貝地憋出一句：“對了，我怎麼會在這！這是什麼地方！”

方景言收拾著桌上的東西，低著頭沒看她，這個傢伙還真是後知後覺……他簡單地回了她一句：“我家?！?

……不是吧……

她傻了眼，瞎眨巴了幾下眼睛，接著又傻傻地問他：“你家?guī)致飵一貋?？?

方景言聽了她的問話之後，還是語氣平靜地說：“你昨晚喝醉了之後又哭又鬧，本來我是想送你回去的，可是怕你那副樣子回去了以後阿姨會找你麻煩，沒辦法只好把你帶回來了。”

聽他的話語，似乎還有層意思是在說：哎，你以爲(wèi)我願意把你這麼個大醉鬼帶回來啊，要不是被你纏上了我纔不想理你呢，就當(dāng)我方景言大發(fā)慈悲做善事好了……

“哦，這樣啊……“莫語嫣自己心裡嘟噥著，嘴裡很不樂意地悶悶地哼了一聲。

他往她身上隨意地掃了一眼：“恩，你放心吧，我沒有乘人之虛的習(xí)慣?！?

囧……

語嫣的耳根子刷的一下染上一片紅暈，這什麼跟什麼啊……她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過……（某喵：尊不知道是方大叔太理所當(dāng)然鳥，還是語嫣乃太CJ鳥……哎……教導(dǎo)無方啊喵教導(dǎo)無方……）

“那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fā)生什麼事了嗎？”他盯著她的眼睛，彷彿想從莫語嫣的眸子裡看出些什麼端倪來。

莫語嫣搖搖頭完了又點點頭，明明貌似不怎麼記得，可是細(xì)細(xì)地去思量，似乎又大概記得發(fā)生了些事情，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在腦子裡，像一幕幕電影，以每秒極其慢的幀數(shù)在上演著，在提醒著她昨天晚上自己的所作所爲(wèi)。

可是偏偏有些關(guān)鍵的場景，卻是濛霧般的一片翳影，怎麼都撥不開那層遮擋住的雲(yún)層，透視不到背後的景象。

她很猶豫，也很疑惑，心裡像是缺失了哪一塊零件，卻總也想不起來。

方景言看著她的樣子，溫柔的眸子裡折射出了異樣的光。

如果你此刻想不起來，那就永遠(yuǎn)不要再想起來了。

回憶起昨夜自己懷裡那片奢侈且難得的溫度，方景言很想狠下心來將她從某個人身邊搶過來，哪怕他知道會把她扯痛，可是總比現(xiàn)在明明看她離自己如此靠近實則卻遙遠(yuǎn)無比，如此這般的糾結(jié)要好吧。

不過他卻無法徹底狠下心來。她在某些方面的堅決似乎倒映著他的軟弱。

…………

開車駛到宿舍樓下，莫語嫣下了車之後，朝車窗邊探出頭的方景言簡簡單單說了一句“我走了”，便徑自轉(zhuǎn)過頭朝宿舍走去，雖然她感覺到他似乎希望自己能再對他多說幾句，可是，她現(xiàn)在需要的是時間和空間去獨處去考慮一些問題。

樓梯間一聲聲清晰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迴響。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方景言家裡的時候他對她說的那番話。

“其實，即使你現(xiàn)在忘不了那個人，也可以考慮一下我昨晚的提議。”

“……什麼？”

“你考慮一下和我在一起吧。至少，我不會讓我的女人爲(wèi)我哭?！?

“…………”

“我會給你時間考慮的，反正你要記得，我會在原地這裡等你告訴我你的答案。”

“……要是我一輩子都沒給你答案呢？”

“……那我就等你一輩子好了。”

一輩子，真會像說的那麼輕而易舉嗎，這算是一個無可爲(wèi)之的玩笑，還算是你給我的一個變相承諾……

可是不管是哪一種，似乎我都要不起……

莫語嫣有些失神地推開宿舍門進(jìn)去，誰知剛一進(jìn)去就被人一把拉了進(jìn)去按在椅子上，隨即聽到了門被反鎖的“啪”一聲。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莫語嫣你就老實招了吧！”

這演的哪一齣……謀財害命還是劫財劫色……